第1章 你会爱上我的
雪山，五色池，气温6摄氏度。
“你今天在哪儿工作？”
“五色池。”秦翀皱着眉头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听说加女模了是吗？几个？”
“这次赶时间，开了两组，没加人，只是换了个女模。”
“换的是男模吧？帅吗？”
秦翀没了耐性：“刘铭宇，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变态好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秦翀，这世上也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男女都招惹。”
“那没办法，有些人天生就有这种人见人爱的天赋。”秦翀心情大好。
“我并不是在夸你。”对面又是一阵沉默，“工作完了给我打个电话，别超过十点。”
“我欠你的吗？”
“……我想你了。”
秦翀挂了电话，心里没来由的烦闷。
三年前，他和刘铭宇在网络游戏《三界online》相识。刘铭宇是吃喝不愁的富二代，他自己是模特，在遇上彼此之前，他们都挺正常。刘铭宇一直被美女倒追，秦翀还暗戳戳的肖想过那个倒追刘铭宇的美女，可他万万没想到，刘铭宇竟然喜欢的竟然是他。
生活往往就是这么魔幻。
你这么帅我也这么帅，我们俩凑一对不是资源浪费吗？
直到现在秦翀还是那么想，刘铭宇准备的公寓他不会去住，刘铭宇的派对他不会参加，刘铭宇的腻歪……这个他拒绝不了，怕刘铭宇红着眼睛跟他闹。
毕竟三年之前他就是这么干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铭宇的嘴角带着朦胧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想你爱我。”
“如果我一辈子都不爱你呢！”
“你会爱上我的。”
“啊！”秦翀抱着脑袋崩溃的怒吼，“你放过我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只要你给我一次机会。秦翀，给我一次机会。”
“好，你要机会是吧？只要你从这里跳下去，别说我给你机会，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敢不敢？”
冬夜的寒风凄冷萧瑟，桥下射灯照亮了很有限的一段水面，黑漆漆的流水撞着桥墩发出宏大的哗哗水响，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往下跳。
刘铭宇没有说话。
“我们之间的事情到此为止。”秦翀冷笑着转身离开，“回去吧，拜拜。”
“秦翀！”刘铭宇大喊一声，“记住你说的话！”
秦翀扭头的瞬间，单薄的身影忽然从桥栏上一跃而下。
“你妹啊！”秦翀发疯似的跑了回去，“刘铭宇！刘铭宇！你tm彻底疯了是吧！真跳啊！草！”
……
有了这么一回，秦翀是真不敢再和他较真了。
秦翀是个洒脱的人，他也知道他和刘铭宇之间没办法开花结果，爱不爱的没那么重要，但是闹出人命他心里一辈子过不去。
“翀哥，这套要推婚庆珠宝，你的戒指收一下。”
“哦。”秦翀拧着手指上的戒指，试图把它摘下来。
这也是刘铭宇搞出来的，一模一样的两个，都是男戒。秦翀想抢指圈稍微大点那个证明自己的男性魅力，结果手指太细戴上了根本稳不住，只好不情不愿的给了刘铭宇。
三年过去，他从来没把这个戒指摘下来过，结果现在彻底摘不下来了。
“翀哥，你拿护手霜试试吧。”jessica递过来一支护手霜。
秦翀抹了一阵，顺着手指慢慢把戒指往下转……戒指本来就被骨节卡着，他一顿操作猛如虎之后手指都肿了，这回更摘不下来了。
“能不这么磨叽吗，看着着急。”旁边一个人把护手霜拿过去了，挤了一团往他手上招呼，一顿揉之后狠狠一拽，“这不是下来了吗？”
秦翀低头望着他手心里的戒指，还以为连手指头都被拔走了。
“你谁啊？”
“罗威。”
“捋直舌头说话。”
“我姓罗，正气凛然无所畏惧的威。”
秦翀想了想：“照你这逻辑，你不应该叫罗正气吗？”
罗威憋不住笑了，大大咧咧的伸出手来：“翀哥，我是新来的模特，多多关照。”
秦翀的心情不怎么美丽，他之前明明听说是换了女模，结果真是换了男的。刘铭宇的消息比他还灵通，或者……根本就是监视了他的生活。
秦翀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窒息。
“秦翀，合作这么久了，说说你对jessica的感觉呗！”
整个团队本来已经磨合得很好了，拍片的时候两男两女说说笑笑，拍点vlog或者沙雕小片段放到抖音或者其他网站上做宣传，效果还是挺好的。
秦翀望着jessica：“挺傻。”
“小心你的言辞，友谊是会消失的。”jessica是标准的女汉子，嘻嘻哈哈的也开得起玩笑。
秦翀改了口：“多好的傻子，可惜是个美女。”
摄影师及时拍下了jessica的笑容，孩子一样毫无防备，完全是沉浸在爱情里的模样，谁知道十分钟之前她还冻得要哭？入行久了，就是在接近零度的寒风里袒胸露背也能伪装出一副被幸福围绕的模样。难怪网上会冒出那么多cp粉，就算秦翀和jessica真是纯洁无瑕的工作伙伴，cp粉也能叫嚣“哪怕各自有男女朋友，将来早晚也会凑成一对儿。”
罗威看着他，半真半假的开玩笑：“海王。”
两个女模笑得东倒西歪。
秦翀挺得意的。
倒不是他想当个海王，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方式，他习惯了这种嘻嘻哈哈对谁都不当真的相处模式，这能让他觉得自在。
第一套拍得很顺利，下午气温更低了，风大得像是要把人掀到池子里去。秦翀的服装后面有一片拖尾似的黑纱，他穿着不住的犯嘀咕。做这行的穿裙子和做出格的造型是常事，关键风大了一直把这黑纱撂起来，一不小心就糊一脸，像被抽了个结结实实的巴掌。
“这能换换吗？”
“那你跟罗威换吧。”
秦翀回头看见赤着上身光披着一件西装外套还敞着怀的罗威，立刻改变了主意。
“不换了，挺好的。”
罗威还是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看他：“翀哥，你老这样吗？”
“哪样？”
“一个人就能演一出戏。”
秦翀想了想：“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罗威笑开了，脸上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是啊，夸你帅。”
话音才落，风把衣服后面的黑纱掀起来，跟罩麻袋似的罩了他一脸。
草草吃完晚饭之后狂风呼啸，一行人实在撑不住了，提前收工回了民宿。
秦翀回到房间里第一件事就是把笔记本拿出来调试了一遍，直接登陆了游戏。
主城龙腾已经没有了往日熙熙攘攘的景象，以前摆满摊位的安全区只有寥寥几个人在挂机卖东西，路上赶着小毛驴前行的玩家基本上都是外。哪怕被杀人抢货，它们也只会按照程序重新回去接任务，然后按照既定的路线继续前行。
世界频道再也没有刷屏做生意或者吵架骂人的信息了，只有冷冰冰的广告信息：xx工作室专业代练三天满级，代打副本代刷神装刷好感刷师徒值刷夫妻成就，价格优惠安全快速！
红楼还在，但是大多数名字后面都跟着“离线312天”“离线248天”“离线117天”之类的字，这些名字曾经在这个三界存在过，鲜活过，投入过他们的感情，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再也没有出现。
有的人头一天还在叮嘱给他留着第二天刷副本的位置，从那天起却再也没有上过线。
小t在为她的高管之路奋斗，惜凤移民澳洲之后彻底失联，神话进了他心仪的公司，却为了能融进去而收起爪牙，装成一只没有脾气的小猫。小小白和桑桑还在，毕竟小小白就是宏宇的总策划，三界是他的心血。
端游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人们不再习惯于坐在电脑面前进行交互，而是投身于操作更加便捷也更能利用起碎片时间的手机游戏。至于沟通……现在的年轻人普遍社交恐惧症加沉迷手机，连每天见面的人都懒得多说一句。在游戏上遇见的那些手残废物，骂几句直接走人它不香吗。
秦翀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上线到底要干什么，每天的日常任务也不是非做不可，只是一种习惯罢了。
每天上线转转，已经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秦翀的游戏角色月如钩算是三界第一的弓箭手，当初在三界当中叱咤风云，每年三界争霸战总能获得一票迷弟迷妹的崇拜。如今三界辉煌不再，月如钩独自站在那里，身影显得格外孤寂落寞。
秦翀查看了一遍公会仓库，几乎没人存东西也没人取东西，就两个人特别扎眼。
疯子小小白存入了九转还魂丹100。
桑浮云取出了九转还魂丹100。
疯子小小白存入了镜花水月1。
桑浮云取出了镜花水月1。
疯子小小白存入了红玫瑰520。
桑浮云取出了红玫瑰520。
……
在这种无人的角落还要秀恩爱，也是没谁了。
秦翀习惯性的打开好友界面，好感度第一的琉璃情书名字是灰色的，后面跟着“离线95天”的标记。
莫名的有点遗憾。
琉璃情书就是刘铭宇，而刘铭宇那时候是黑色双翼公会的会长。整个服务器都把黑色双翼的会员叫做刚果人，刘铭宇又长得特别好看，所以当初秦翀很喜欢逗他，一口一个刚果美人的叫他。
如今两个人算是在一起了，秦翀却觉得很遗憾。
距离产生美，可能人就是欠得慌。
月如钩站在龙腾中央发愣，全不知自己何去何从，头上顶上了“暂离”的标记。
【私聊】桑浮云对你说：月哥，你可终于上线了！赶紧帮帮忙！
【私聊】你对桑浮云说：不带团，不借钱，不陪聊。
【私聊】桑浮云对你说：有人来砸场子，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私聊】你对桑浮云说：找你师父去，我没空。
【私聊】桑浮云对你说：别呀，他今天开例会，俩号都是我在挂着呢。
【私聊】你对桑浮云说：砸场子的很厉害？
【私聊】桑浮云对你说：超级厉害！
【私聊】你对桑浮云说：怎么可能，这都是鬼服了，厉害的玩家就剩那两三个，闭着眼睛也能数出来。你当会长都多久了，小小白手把手的教你pk也几年了。眼看着游戏都快关服了，你还没练出个所以然来？
【私聊】桑浮云对你说：你爱来不来，反正丢的是红楼的脸面。
小浮云也是练出来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红楼的声誉是秦翀的死穴，就算三界早晚会迎来关服的结局，他也要红楼永远都是三界的传说。
秦翀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竟然已经九点多了。
“工作完了给我打个电话，别超过十点。”
秦翀不想受刘铭宇控制，更不愿事事都跟他报告，哪怕心里一百万个不愿意，手指却还是摁了他的电话号码。
那边很快就有人接了，对面是一片杂音，好像是在很混乱的场所，各种人声和音乐声掺杂在一起，偏偏就是没有人回应他。
“喂，刘铭宇，你在哪儿呢？”秦翀还以为按照刘铭宇那个控制欲超强的调调肯定老早守着电话犯纠结了，本想做作的表示一下自己并不是乖乖来跟他报平安的，结果计划还是不如变化来得快。
对面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我知道你是谁。”
秦翀懵了一会儿，把手机拿开看了看，这是刘铭宇的号码没错啊。
“我现在很痛苦……我爱他，但是在爱上他之前我并不知道你们的事。”
秦翀又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这也不是四月一日。
“对不起，我知道这些事不该和你说，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说……我没想到铭宇这样的人居然会喜欢男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
秦翀想了想之后又问：“你们到哪一步了？”
对面的女人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秦翀一阵恍惚。
他很怕女人哭。
美女梨花带雨的模样虽然也很赏心悦目，可是在他的思想里，把女人惹哭是一件非常不爷们儿的事情。
秦翀挂断了电话，脑袋嗡嗡的响。
那个女人的态度明摆着是要逼刘铭宇负责，能到哪个地步？
【私聊】桑浮云对你说：月哥你骑蜗牛来的？赶紧！那货就在咱们会址门口！
秦翀把手机静音之后往床上一扔。
人还是得放过自己，想不明白的东西就放一放再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