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季醇没骑几条街,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他停下来,单手握着自行车头,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一亮一亮地闪着季青山的名字。
居然还有脸打来,季醇简直不想承认自己有他基因。
“刚才什么情况?找你的人是谁?”一接通,季青山就火急火燎地问。
那些人和季醇说了什么,邻居们也没太听清,只听一句翡翠湾。
起初季青山怕是季醇在被追债,不敢下去,可后来见西装革履的那人态度温和,还邀请季醇上了车,他才冒出头来。
待季醇走后,一个邻居告诉他,那辆宾利居然还是连号的。整个s市能有几个人开得起这种车牌号的车?!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季青山在家里兴奋地走来走去,有种即将鸡犬升天的预感。
“宝宝,你上哪认识的这种人?”季青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折。
“哦。”季醇一条长腿跨在自行车上,摸了摸鼻梁上被风吹得发痒的伤痂,说:“是这样的,我亲生爸爸找来了。”
电话那头:“???”
季青山:“什么鬼,你胡说八道什么——”
季醇打断他:“他们拿了dna鉴定,我能不信吗?可能当年医院抱错了吧,不知道什么情况,嗯,你自己去查吧。”
季青山握着手机,整个人都有点精神恍惚:“真、真的假的?”
“季大叔,之前在你家吃了几顿饭,叨扰了,不过我也帮你带了你儿子,算是扯平了。让我们愉快地结束这一段缘分吧。么么哒。”
说完,季醇挂了电话,痛快地把这个号码给拉黑了。
他突然发现收件箱里有几封未读短信,一打开,才发现是手机银行发来的【您收到500,000的转账。】
这个月的钱还真已经打来了啊!有钱人还真是说一不二。
看着这个数字,少年眼睛都睁大了几倍,他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双手和裂了屏三年没换的破手机一起在颤抖,路边霓虹灯倒映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全是亮晶晶的¥符号。
季醇八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下子被金钱冲晕了头脑。
他还蹬什么小黄车,他要打车!
当鸭换来的钱,不用白不用。
蹬小黄车的话,时间只够去学校一趟,但打车时间就充足了起来。
他先去了趟医院。
他在医院对面的菜市场买了一些瘦肉、鱼虾、鸡蛋、牛奶,狂奔着去住院部,打算让护工给老妈做点吃的,补补营养。
“妈!我带好吃的来了!”季醇一只手拎着一只大袋子,冲进病房。
他妈妈的306床却已经空了,盖上了白被单。
“啪”地一下,手里的肉和菜掉在了地上。
病房里其他几号床的病人和坐在旁边的家属全都转过头来看他。
季醇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护士端着药从他身后进来,说:“306的,你今天来探病啊?上午有你的远房亲戚过来,帮忙把你妈转到13楼的vip病房去啦。”
季醇:“……”
金主爸爸转病房怎么不和他说一声?
他真的快吓死了!
季醇揉了下红通通的眼睛,捡起地上的菜袋子,冲去了13楼。
要不是顾流初,这次他真的是走投无路。
顾少还特意对护士们说是亲戚,没说是包养关系,面子也给他季醇留住了。
这位顾少,虽然瞧着脾气阴晴不定了点儿,但在买鸭的金主里,应该算是人顶顶好的了,要知道很多买鸭的人是真的把鸭子当狗虐待,又打又骂的。
季醇知道做人要懂得感恩,那种收了钱又一副被玷污了的又当又立的样子就很没劲。
他握拳给自己打气,接下来洗手做鸭一定做得让金主爸爸满意。
他妈妈现在已经是晚期了,大脑时清时不清,手脚都肿了。
季醇进去时,他妈又是处于昏迷状态,季醇把菜交给护工,又给护工转了一笔钱,才在旁边握着妈妈的手坐下来。
看着妈妈瘦得皮包骨,枕头边上还有咳出来血渍,季醇心里很难受。
要是能把病痛转移到他身上就好了。
之前天天打工,晕头转向,来探望的时间都很少。当时他妈检查出肺癌时,医院说就算努力治疗,也只有三四年可活。
而现在,三年已经过去了。
一切都在倒计时。
在医院安静地给他妈揉了会儿手脚,季醇擦干眼泪去了学校。
他的东西不多,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完了,书和琐碎的东西都放进书包里,衣服用一个大塑料袋子装起来。
至于床铺,就先放这里了,以后中午还可以回宿舍午休。
收拾完东西,见还有点时间,季醇爬上床打开笔记本电脑。
在百度百科上输入“顾流初”这三个字。
他信息闭塞,大学两年时间除了一些重要的课,全都像陀螺一般花在打工上,和同学说话的机会都很少。在这一纸合约之前,他完全不知道顾大少爷是谁。
连名字都是从合约上知道。
既然要认真当鸭,怎么能不先了解清楚金主?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顾氏原来有钱到这个地步,说是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但关于顾流初本人的新闻全都是一些较为商业的通稿,如股份构成,出席拍卖会之类的。几乎查不到什么私人的东西,更别说喜好什么的了。
非常的神秘。
季醇浏览了半个多小时,才整理出一些稍微有用一点的资料。
有几张顾流初小时候的照片,大约十来岁,黑发,脑袋很圆,墓地,一身黑衣,黑靴,旁边有个成年人给他撑伞。
小顾少神情淡漠,独自成行,不与顾家其他孩子站在一起。
季醇写下关键词“孤僻。”
顾氏做游戏开发起家,目前虽然已经涉及石油等多个领域,但旗下还是有一个子公司仍在继续进行游戏研发,并且十分成功。
不知道顾流初平时打不打游戏,总不可能所有时间都扑在工作上吧。季醇打的工里其中有一份就是游戏代练,市面上所有游戏他都会,而且非常娴熟。
说不定能在游戏上和金主爸爸有共同语言。
季醇写下“闲暇时干什么,打游戏?”
除此之外,季醇还发现,顾流初当年在国内读的高中居然就在自己隔壁。
不过一个贵得要命的私立,一个是普通高中,一墙之隔,天差地别。
季醇觉得,如果自己是女生的话,高中时期应该绝对是听过顾家少爷的名字的。
毕竟这样一位矜贵的人物,在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但他高中是个满脑子打电动、逃课、打篮球的中二少年。
下雨天装逼不打伞,走在路上好好的要投个篮,爬墙去隔壁学校也只是为了和隔壁贵族学校池塘养的鹅打架。
竟然压根都不知道隔壁学校有这么一位风云人物。
顾流初的资料很难查,其他的就查不到太多了。
不过自从三年前他哥哥去世之后,顾家目前应该只有他一位嫡系,其他全都是旁支。
所以他一回国就继承了家业。
具体的家庭关系完全查不到,好恶查不到,有没有过往感情史也查不到。
但从目前查到的来看,顾家的家风应该非常严谨。
目前流出的的几张照片,他衬衣扣全都是扣上去的,夏天也要穿两件,拍卖会上的坐姿也非常正襟安坐。
这种情况,也难怪私底下找鸭。
看起来家族压力有点大的样子。
季醇心中猜测。
季醇硬着头皮开始搜索重头戏,两个男人到底该怎么做。
润滑油、套,一定要把前戏做足了,攻必须要安抚好受,不然会很疼……
季醇一边认真地记下来,一边面红耳赤。
天啦噜,他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就要先在床上安抚一个男人。
大致的流程季醇查清楚了,但还是有点懵懂,他费劲地挂了个梯,找了一部片子来看。
正当他戴上一只耳机,拉上床帘,咬着被角开始看的时候。
寝室门忽然被推开,几个室友回来了。
“季醇,你居然在寝室”王长东有点儿震惊:“你居然没去打工?”
平日里这个点儿根本见不到季醇的人。
季醇是他们中最穷的,穷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到处打工,早上五点就爬起来,晚上十一点门禁的时候才回来。
季醇不是很想和他说话,含糊地“唔”了一声。
王长东又问:“没打工你哪儿有生活费吃饭?这个点你不应该在奶茶店吗?老板让你请假?”
季醇理都不理,把另外一只耳机戴上。
王长东有点尴尬,转身坐下,过了会儿又对两个室友说:“看我新手机,夏霖送给我的。”
两个室友凑过去看:“我操,新款?夏霖怎么这么大方?”
“夏霖有钱呗。”王长东说完,看了季醇一眼,视线又非常刻意地落到季醇的破了角掉了漆的电脑笔记本上。
季醇:“……”
季醇也不知道这小子总在自己身上找什么优越感。
大学刚开始军训的时候,王长东晕倒过一次,季醇体力好,主动背他去的医务室,那时候王长东是季醇上大学后唯一的朋友,毕竟他也没时间去进行人际交往。
王长东对季醇也不错,经常在他打工不能去上课的时候帮他签到。
但系里有个同样指着奖学金过日子的贫困生,叫夏霖,早就因为奖学金竞争的缘故,与季醇关系不怎么对付。一次他作弊被抓了,一直认为是季醇举报的,那之后就更是处处与季醇作对。
王长东开始还站在季醇这边,可后来夏霖因为长得不错,交了个富二代男朋友,男朋友为了讨好夏霖,天天给夏霖身边的人送礼物,且出手大方。
夏霖给全班的同学都送了小恩小惠,唯独没有给王长东和季醇送,王长东撑不住这微妙的孤立,彻底倒戈向了那边。
他现在面对季醇有点尴尬,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让人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季醇也懒得想,根本没有将这些的事情放在心上。
他忙于打工,哪有时间思考那些弯弯绕绕的?
而且这些同学换身衣服换个新发型,以他的脸盲程度,他指不定都认不出来谁是谁。
一个室友看了群消息,道:“诶,后天班导生日,大家计划给他庆祝,到大二和班导多增进联系是好事,毕竟大三就要考虑保研和工作的事情了,不过每个人要交三百块钱,送礼加吃饭。”
“才三百。”王长东说完,又把话题引到季醇身上:“季醇,你去吗?”
他心中有一种微妙的爽感,季醇哪有钱参与。
季醇从床上抬起头来:“去啊。”
王长东和另外两个室友都愣了一下。
以前这种事情季醇从来都不参加的。
季醇合上电脑,跳下床,把电脑塞进书包里:“班导生日当然要去了,另外我要搬出去住了。”
其他三个人更加震惊。
“你哪儿的钱出去租房子?”王长东忍不住站了起来。
“这就和你没关系了。”季醇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就当我中彩票了吧。”
“对了,明天帮我领一份表,我把助学基金申请退一下,这样可以帮助别人。”
“啊?”
王长东一头雾水,季醇却已经拎着行李离开了宿舍。
“什么彩票?他什么时候中彩票了?真的假的?”
另外两个室友也面面相觑:“他开玩笑的吧。”
“那他怎么突然搬出去住?”
王长东脑子里一宿都在想这件事情,根本没法睡着。
季醇根据周凌发来的信息,打车去翡翠湾,路上给几个打工地点发去了信息,说明自己需要辞职。
这两年他的时间表安排得满满当当,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只剩下一份兼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游戏代练里他也一口气把平时爱说脏话、骂的难听的中年大哥们全都删了,留下一些平时往来友好的客户。
爷再也不忍啦。
翡翠湾非常非常的大,一下车季醇就震惊了,走进这个小区便发现江景就在不远处。
季醇掏出自己的破手机,对着江景“咔嚓”一声,打算明天去医院给妈妈看,如果妈妈醒着的话。
看见不远处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季醇拎着书包和行李走了进去。
这头,从顾氏回来的车内。
周凌拿着资料向顾流初汇报完工作上的事后,又道:“刚才那少年给我发来了信息,说他已经到翡翠湾了。”
顾流初疲惫地捏捏眉心,点了点头。
“今晚他就要住进您的房子,为了方便磨合,您需要看完他的资料吗?或者知道他的喜好或者生活作息之类的吗?”
之前顾流初只看完重点,知道季醇十五岁就变态地偷拍他的照片,便满心不耐烦,不愿意看下去了。
“挑喜好之外的念。”
只是买回来的一个抱枕罢了,他为什么要知道他的喜好?
周凌开始念他手里的资料:“据不总共统计,他高一爬墙二十三次,高二爬墙四十三次——呃,去隔壁学校,也就是您所在的私高。大一时……”
“停,不用再说了。”
顾流初头更加的疼。
车子在地下车库停下来,司机将车门打开,他起身下车。
电梯里,周凌瞅了下顾流初的脸色,他知道顾流初最是有洁癖,从小别人碰到他的衣角,他都要嫌恶地换一身衣服,如今却不得已找了个吃冰淇淋都能掉在衣服上的少年回来共处一室。
这种被迫同居的感觉自然是不太美妙。
况且顾流初天之骄子,最恨被威胁,如今却被自己的病逼迫着,不得不将一个觊觎自己多年的人放到身边。
不仅要忍受他对自己的幻想,还要一直要警惕他可能对自己动手动脚,会出现的麻烦,可想而知。
周凌作为看着顾流初长大的人,也算半个长辈,忍不住安慰道:“你现在是雇佣他的人,让他除了睡觉之外的时间离你远点,他总不会不听你的。”
“再说他现在也十九岁了,应该懂得收敛克制了,兴许日记本里只是十五岁时的幻想,现在网上不有很多梦女、梦男文学吗?”
“就只是梦一梦,他应该不会做出实质性的事情来的。”
话音刚落,电梯门开,蹲在家门口的少年站了起来:“回来啦?”
他头发凌乱,脸上带伤,但眼睛被楼道里的灯光映照得亮晶晶的,一个书包和一个行李袋子放在脚边。
而他手中拎了个非常大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
十盒润滑剂和十盒子套。
周助理:“……”
顾流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