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进山第一天,苏家琦还纳闷站长为什么坚持走在他身后,是不是要看看他对开放区域的熟悉程度?直到自己屡屡被站长从身后护住,才知道他是看他跛脚怕他跌伤,又碍于那两根登山杖,便时刻准备着由后方伸出援手。
一次爬坡脚滑被萧云落接个满怀后,苏家琦又羞又窘,尬笑着说:“站长您不用这么担心我,我这情况不摔才不正常呢,读研以来我在山里磕磕碰碰都习惯了,而且我以前真没这么软脚虾,能随队走好久的,现在菜可能是之前准备毕业论文太久没进山的缘故。”
萧云落纠正他:“你很优秀,很努力,从来和菜不沾边。”
那温和且不容置疑的嗓音,听得苏家琦耳根发烧,他不敢直视站长的脸,只在睫毛忽闪的间隙觑了眼,身上的汗冒得更凶了,忙牵起毛巾一角给自己扇风。
萧云落没有告诉他的是,在他读研的那几年自己没有实体,只能用灵力帮他减负,护着他不受重伤,让他误以为他能跟上健全人,如今他已重回有缘人身边,更愿意和做虎时那样亲自保护他。
于是萧云落对苏家琦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依旧风仪萧肃地跟在人后,在青年口渴时递上拧开的水壶,水里化着橘子味运动泡腾片,每行进一小时投喂黑巧克力或挑干净夏威夷果的小袋坚果,把苏家琦震撼得不轻。
苏家琦以前过得苦,没有余钱自然也不重口腹,这些食物都是观测站的野外物资,他很爱惜,即使夏威夷果太油也舍不得扔掉,而是放到最后吃,但他的小偏好除了朝夕相处的一一,别人应该不知道,尤其是进山前跟他认识不到两天的站长,蒙运再好也不可能次次蒙中。
缘着心底那点不可说的微妙,苏家琦没有直接问萧云落,但双眼总忍不住他身上瞟,奈何运气太霉,每次都跟人家目光相撞,这让苏家琦有种偷窥美男被抓包的无地自容,同时得知对方也关注着自己。
虽然被许多人告白过,苏家琦一直牢牢抱着他的自知之明,不认为站长会对他有意思。
这个男人拥有谪仙般的风度仪表,傲人的学历资历,长泽山该只是他事业历程中的一站,却是自己这个平凡瘸子的永远,这注定了他们的交集不会长,等他完成公园项目,自会奔赴更好的前程,现在关注自己,大概率是出于关心。
苏家琦承认,面对站长,他时常显得不像自己,尤其是被他注视时。
人们形容美人的眼波,明睐如电,引人沉溺,勾着人心,站长的双眸就有这样的魔力,更离谱的是,不知是不是自己脑壳坏掉了,苏家琦总觉得他的眼神像一一,同样的安静、专注、温柔,仿佛满心满眼只有他。
如果萧云落听得到他的心声,会第一时间告诉他,他脑子挺灵光,自己眼里心中确实只有他,不为任务,只因看不够。
虎与人有视力差,萧云落做虎时看到的苏家琦清俊却苍白,美好却朦胧,变回人后再看,青年浅褐的桃眼和热得红扑扑的脸蛋无不鲜活漂亮。
除此之外,他还会露出以前面对一号时没有的表情,羞赧无措,想看又不敢看,看完又迷惘,可爱得紧。
别人这样,萧云落会无动于衷,但有缘人不一样,他了解这个青年的一切,知道苏家琦会害羞是因喜欢而不自知的,会迷惘是因自己身上的熟悉感。
萧云落从没打算向苏家琦隐瞒什么,只是把选择权留给了他。
如果苏家琦扒马他便痛快承认,如果他觉得是巧合,他也乐意用新身份和他相处,谁让他也喜欢上有缘人了呢,否则三年前他为什么苦苦维持衰败的虎身等他回来给他一个吻?为什么虎身火葬时看到他哭心那么痛,以至于偷偷收起他送的俗物田黄留作纪念?
天道说“缘未尽,执念起”,说的原来是他们俩,早在三年前的某个时刻,他就对苏家琦动了心,这才是“有缘”二字的真正含义吧。
萧云落觉悟了,可有缘人尚不开窍,但人生苦短,他不想再等三年,也没必要再等,凭苏家琦对一号的思念,他一定可以接受任何模样的他。
摘下背包挂在胸前,萧云落绕到逞强的青年面前屈膝矮身,道:“上来我背你。”
苏家琦一愣,想要婉拒,被萧云落一句“都是男人你在害什么羞”给堵了回去,只得僵硬地爬上他的背,两手撑着他的肩,拉开前胸与后背的距离,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你这样岂不比自己走路还要累?抱住我的脖子,这样我也能省力些。”萧云落微侧过脸。
以他的修为背十个苏家琦也不在话下,无非是想让有缘人呆得舒适些,但青年迟迟不动,萧云落无法,只能展开握拳的绅士手,用掌心拖了下他圆润的臀。
即使隔着登山裤,被碰的那处仍觉酥麻,一股微电流顺着血脉窜至全身,苏家琦背脊一软,肘窝打弯,彻底趴在了站长背上。
“这就对了。”萧云落低笑,震颤透过相贴的背心传进苏家琦的胸腔,后者过快的心跳也分毫不差的被他感受到,令他满意勾唇,故意颠了下背上的人。
苏家琦耳廓红到发胀,放弃似地吐了口气,破罐破摔地环住萧云落的脖颈,挨过最初的羞耻,越发感觉站长脚步稳健,如履平地,绯红的脸颊贴着那滑凉如上好墨缎的发丝,身上的燥热也渐渐褪去,不一会儿就有了困意。
不对!
即将飘远的意识被苏家琦强行拽回,他猝然睁眼,刚刚恢复平稳的心跳又乱了起来。
自记事以来,他就没有被父母亲亲抱抱背背的记忆,那对夫妻奉子成婚,脾性相克,婚后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吵闹上,根本顾不上他,这些体验都是遇见小魔虎后才有的。
无论是崎岖还是坦途,不管是酷暑还是寒冬,一一的背上总是安稳温暖的,柔软的皮毛散发着淡淡的松香,被驼久些就会犯困,因为一一给了他满满的安全感,他亦全然信赖着它。
可为什么站长的背也能让他产生依附感?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认生了?就因为他对站长有好感?
“好感”二字犹如醍醐灌顶,这么多天过去了,苏家琦终于找到了自己在萧云落面前放不开的原因,霎时有种私密曝光的慌张无措,努力控制着气息说:“站长可以了,放我下来吧。”
萧云落对他的情绪素来敏感,何况他们现下挨得这样紧,呼吸脉搏皆无所遁形。
苏家琦要下来,萧云落也不勉强,将人放到河床边的滩石上道:“正好也快十二点了,吃中饭吧。”
他转过身,玉琢的俊脸上不见半分汗意,呼吸也分毫未乱,苏家琦眼带惊异悄悄打量,接包时两人指尖相触,他立刻缩手抱紧背包拢下头。
这副害羞小仓鼠的模样,惹得萧云落胸口发痒,很想像以前那样揽住他贴贴,又担心吓到他而作罢,坐下看他心不在焉地取出自热盒饭,瞥了眼身后晃动的草丛提议:“我看你不怎么爱吃方便食品,今天中午吃烤鱼怎么样?”
当他还是虎身的时候,青年最爱的猎物就是鱼,每次都吃的津津有味,让他颇有投喂的成就感。
“公园禁止捕捞鱼类。”涉及到工作,苏家琦立刻恢复成一板一眼,严于律己的苏副站长。
萧云落手肘撑着膝头支颔:“不用我们捞。”
他话音刚落,两人身后就传来“哗啦啦”的扑水声,苏家琦循声回头,就见河里冒出一颗憨憨的大虎头,嘴里叼着条不小的鱼。
他觑着眼辨认虎纹,惊呼出声:“福宝!”
之所以吃惊,是虎子们生性谨慎,一一死后哪怕是前奶爸苏家琦路过领地,福宝和小米粥也很少亲迎,毕竟它们都是纯老虎。
可现在,送餐虎子上岸甩干毛,“呸”一声把鱼吐在苏家琦脚边,“呋呋”着给了一号大兄弟一个亲切的贴面礼,把苏家琦都看呆了。
福宝野放多年,早不让人碰了,怎么会对新来的站长这么热情?
“谢了兄弟,你去忙吧。“萧云落云淡风轻地抬手拍拍福宝的头,胖虎摇摇尾巴,一扭一扭走进密林,乖得像只小猫咪。
苏家琦匪夷所思,他和一一沟通靠默契和小魔虎的灵气,站长靠什么?
“难不成站长上辈子是虎吗?”他这么想着,就脱口而出问了出来。
不料萧云落听后并未否认,还扬眉笑着应了句:“思路很合理。”
苏家琦受不了这份视觉冲击,说了声“我去杀鱼”就要去河边,被萧云落拉住了手腕:“你手掌上磨了水泡不能沾水,我来吧。”
杀鱼的过程中,苏家琦探寻的小眼神如有实质般落在萧云落的背上,看着看着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红着脸撇开了头。
萧云落扶额偷笑:怎么这么惹人爱呢?
萧云落自己不用吃喝,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和有缘人野炊,未免鱼烤不熟吃了生病,只能让苏家琦自己上,苏家琦架好鱼后就盯着河水出神,萧云落叫他都没反应,不得已伸出一指将他的脸推转向烤鱼。
“当心糊了。”
“啊!”苏家琦回过神,给鱼肉翻个面,静下来又想起一一第一次给他捕鱼的情景。
疑点越来越多,多到到苏家琦当晚裹着睡袋做了个梦,梦里的他再次枕在那个白衣青丝、满身圣光的男子膝头,捉住对方的手指匆匆抬眼,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不是站长又是谁?
站长扁着嘴问他“你不记得我了吗”,下一秒人头变虎头,委屈巴巴地冲他“嗷呜”。
苏家琦一下子惊醒坐起,萧云落正在静修,并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闻声也跟着起身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说着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苏家琦并没有躲开,看了他几眼摇摇头,慢慢躺回去,从这天起分外细心的观察起萧云落来。
萧云落佯作不知,熟悉完这块区域就领着人踏上回程。
由于不肯让他背,又从没靠自己在山里风餐露宿这么久,苏家琦在离观测站还有两天路程的时候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