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
第5章
喻星澜的眼睛很好看。
狭长深邃的双眸，棕色的瞳孔。
眉眼间有种锋利的攻击性，让他看上去又酷又帅。
但现在，那张又酷又帅的脸上却覆上了一层被发现的惊慌。
不是很明显的表情。
但刚好被叶忱看见。
泛红的耳垂映在叶忱的瞳孔里。
叶忱一动不动，目光却没有移动分毫。
一直到有人影挡住了叶忱的视线。
两人座位相隔的地方，有个男生从教室后门进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很短的一瞬间。
叶忱眉头微微皱起。
等到他坐下，喻星澜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叶忱瞳孔中时，喻星澜的目光已经收了回去。
他表情如常，除了耳垂还遗留着颜色没有褪去，几乎看不出什么异样。
叶忱眼睑垂下，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了面前的卷子上。
“澜宝，你怎么了啊？”岑眠补作业的空隙瞅了喻星澜一眼，发现他好像脸红了。
这个发现让岑眠愣了好一会儿。
他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询问：“……你在脸红？”
“没有。”偷看被抓着，又被岑眠这个缺根筋大喇喇地直接问出来。
就连坐在旁边的体委都对着喻星澜投来了好奇目光。
喻星澜一时恼羞成怒，粗声粗气地否认：“你看错了。”
岑眠：“……？”
“不是……”
凶我干嘛？？？
岑眠还想要说点什么，但早读的铃声准时响起。
赵文竹踩着声音走进了教室。
岑眠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位置转了回去。
-
早读结束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一下课，岑眠又迫不及待地转身，想要继续之前那个脸红的话题。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停住，闭嘴。”喻星澜冷冷的四个字，把岑眠没有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岑眠：“……”
岑眠表情一噎，语气颇为委屈：“为什么要我闭嘴？”
因为很烦。
喻星澜面无表情。
但看着岑眠这可怜巴巴的小表情。
话在嘴里滚了一圈，又被喻星澜咽了回去。
他木着一张脸，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卷子，摆在桌面上。
岑眠：“……？”
“因为我要做卷子了，转回去，别打扰我。”喻星澜说。
“？？？”岑眠更惊吓了！
他瞪圆了一双眼，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吐出字来：“你你你……”
岑眠那容量并不大的小脑袋瓜果然忘了脸红的事情。
他现在一脸见了鬼的神情：“你做卷子？”
喻星澜没说话。
“我去——”这可真是太出乎岑眠的意料了。
他忍不住问道：“高三了你终于想到要学习了吗？”
喻星澜：“……”
才没有。
喻星澜的学习热情本来就不高，成绩也是一般。
加上又经历了穿书这种事，两个学校的教学进度不一样，导致喻星澜对学习上的事更是是摸不着头尾。
干脆直接摆烂。
他掏出这张卷子来，无非是为了堵住岑眠的嘴。
那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前面选择题和判断题都做了，中间空了一大片。
喻星澜用他丰富的敷衍经验扫了一眼就知道肯定是瞎蒙的。
原主估计和他一样，在学习方面都不怎么样。
喻星澜直接将卷子翻到背面，盯着最后一道大题看。
岑眠：“……”
岑眠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两分钟后，忍不住开口了。
“澜宝。”岑眠语气犹豫：“你在干什么呢？”
“思考呢，别吵。”喻星澜回答。
岑眠：“……”
岑眠欲言又止。
他很想说直接写大题会不会有点……太挑战自我了呢？
但想了想，岑眠又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
喻星澜难得想学习，他还是不要说打击的话了。
岑眠犹豫地转回身，还真就不打扰喻星澜了。
原本以为喻星澜就是一时兴起，但第一节课下课，岑眠看见喻星澜又把那张卷子拿了出来，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依旧和最后那道大题‘斗智斗勇’。
岑眠：“……”
啊这。
“那个……”岑眠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两分钟后，终于忍不住：“……还在思考呢？”
喻星澜从发呆中稍微回了下神，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岑眠：“……”
“要不咱换一题吧？”岑眠说得委婉：“从比较简单的题入手。”
“不。”喻星澜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岑眠：“我就喜欢挑战高难度的。”
所以闭嘴，转回去。
岑眠：“……”
岑眠：“这样啊……”
岑眠抿了抿唇，正想着要他不别打扰喻星澜了。
身侧却在这时站了一个人。
一片阴影覆下来，岑眠和喻星澜同时抬起头。
“……叶忱？”见到来人，岑眠显得惊讶。
他来干什么？
叶忱没有理会岑眠。
他的目光看向喻星澜。
几秒后，一张草稿纸放在了喻星澜的课桌上。
喻星澜：“？”
岑眠：“？”
两人的头上同时顶上一个疑惑的问号。
“什么玩意儿？”不知道叶忱在搞什么鬼，喻星澜扫了草稿纸一眼。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喻星澜看不懂的公式。
喻星澜：“？”
岑眠也凑上去看。
他“啊”了一声。
喻星澜看向他。
“叶忱给你写的解题思路呢。”知道喻星澜看不懂，岑眠给他解释：“写得可真详细，你肯定能看懂。”
喻星澜：“……”
喻星澜对解题思路毫无兴趣，他看向叶忱。
叶忱的神情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淡样子。
但在接触到喻星澜的目光时，他点了下头。
喻星澜：“？”
喻星澜更疑惑了。
他看着叶忱，不解地问道：“你写这玩意儿给我干嘛？”
“你说你在思考这道题。”叶忱表情未变，用陈述的语气回答着喻星澜的问题。
“哦？”喻星澜扬了扬眉：“所以？”
“你昨天帮过我，所以我——”
“啊？什么什么？”两人之间说着岑眠并不能理解的对话，着急得岑眠连忙插嘴：“你们在说什么？帮过你是什么意思。”
难道上次喻星澜报警的事情被叶忱知道了？
上次不是还特意叮嘱他不准告诉叶忱的吗？
岑眠满脑袋的问号，一会儿看看喻星澜，一会儿又看看叶忱。
叶忱“嗯”了一声。
他这次没有无视岑眠，淡声道：“昨天放学——”
“昨天放学他被黄毛堵了，我路过，顺手帮了他一下。”
听到“路过”、“顺手”这两个词，叶忱微不可见地皱起眉头。
但他没说什么。
倒是喻星澜。
“不是，兄弟。”喻星澜说：“这件事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我其实老早就看黄毛不顺眼了，打他一顿是迟早的事情，你就是顺带的。”
叶忱：“……”
叶忱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谷底。
他眸光微沉。
内心升起一股按捺不住的烦躁。
但他没说什么。
叶忱唇角绷着，一言不发地将草稿纸拿起。
转身准备离开。
“等会儿。”
才刚踏出去一步，喻星澜开口叫住了他。
叶忱的动作顿住。
“不是特意来拿给我的么。”喻星澜就算再迟钝也看出了叶忱在不高兴。
他站起身，揉了一下脑袋，伸手把叶忱手中的那张草稿纸拿了回来。
“我也没说不要啊。”
生什么气。
喻星澜撇了撇嘴。
他用着为数不多的耐心，将叶忱写的解题步骤一层层地看下去。
“……嗯，很详细。”喻星澜违心地说。
他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了哄人意味：“帮了我大忙，谢谢你。”
叶忱沉默了一会儿。
原本向下绷着的唇角慢慢扯平。
甚至还有了微小的弧度。
“嗯。”叶忱低低地应声。
-
和男主的短暂交流让喻星澜有点心累。
他狠不下心来完全不理男主，但又担心自己过度插手叶忱的事情会引起蝴蝶效应，改变男主的人生轨迹。
以至于喻星澜懊恼了整整五分钟，才把这件事掀过去。
下午有节难得的体育课。
步入高三，本来这种特殊的时期，就算体育课在课表上，也会被主课老师占用。
但去年高三，好几个学校的学生都因为压力太大而导致心里崩溃，所以今年教育局下发了政策。
就算学校意见再大，每周都空出了一节体育课。
照例跑完了一千米之后，体育老师很快就放他们去自由活动了。
喻星澜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临走的时候被体委一把勾住了脖子：“打会儿球呗。”
“嗯？”喻星澜的脚步停下。
他回头看向体委：“有人？”
“有呢。”体委朝着篮球场的位置扬了扬下巴：“二班的人也在上体育课，和他们说好了，我正准备去器材室拿球呢。不过——”
体委话音一转，“嘿嘿”笑了两声：“不过我打算先去小卖部买饮料，要不你去拿球？”
喻星澜：“……”
“行。”喻星澜一口应下：“帮我带瓶可乐。”
体委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喻星澜走向器材室，正打算挑个称手的球。
器材室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喻星澜循声望去，刚好看到叶忱走进来。
喻星澜愣了一下。
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但没一会儿。
“你也来拿东西？”喻星澜问道。
“……嗯。”叶忱应了一声。
他走到离喻星澜不远的地方。
看到架子上的排球，叶忱说：“来帮老师拿排球。”
喻星澜“哦”了一声。
他就是和男主打个招呼。
选好了球后，喻星澜往门口走去。
“嗯？你关门了？”喻星澜抱着球走出来，看到门关着，抬手拉了一下门把手。
叶忱这时候回答：“没有。”
银色的大门纹丝不动。
喻星澜：“……”
靠……
喻星澜不死心，又用力拉了一遍。
“怎么了？”叶忱发现了这边的异常。
他看向喻星澜，问道：“门？”
“被锁了。”喻星澜脸色很差。
他低声骂了一句，把手中的篮球丢在了地上：“哪个缺德玩意儿。”
叶忱：“……”
叶忱抿了抿唇。
他走到门边，垂眼看向门把手，也伸手试了一下。
大门依旧无动于衷。
喻星澜“啧”了一声，走到一边的垫子上坐下。
“那现在怎么办。”过了一会儿，响起叶忱的声音。
“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内心很烦躁，但面对可怜又倒霉的男主，喻星澜放缓了语气：“等会岑眠他们看我没回去，就会找过来。”
叶忱：“……嗯。”
喻星澜没带手机。
他坐了一会儿，有点无聊，眼珠子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了还站在门口的叶忱身上。
“冲你来的吧？”喻星澜忽然开口。
喻星澜想了想，他又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只有叶忱才老是被欺负。
喻星澜心里顿时涌上了点火气：“你怎么总被人欺负。”
叶忱愣了愣。
他并没有否认这件事。
只是垂着眼，以沉默应对。
喻星澜就当他是默认了。
叶忱这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让喻星澜心里那点涌出的火气愈演愈烈。
尤其看见叶忱眼角依旧有着青紫的痕迹。
尽管喻星澜知道，就算涂了药也不会那么容易好，但他看着就不爽。
盯着叶忱看了半分钟之久，喻星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压制了一下情绪，然后冲他说：“过来。”
叶忱朝着喻星澜走了过去。
他站在喻星澜的面前，顿了顿，又在他的身侧坐下。
“带药了吗？”喻星澜问他。
叶忱点了点头。
药膏他一直随身带着，闻言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喻星澜。
喻星澜接过药膏。
他扭着盖子，顺口问道：“你脸上的伤也是黄毛那群人打的？”
叶忱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点头。
喻星澜也没有在看他，一律打成默认。
他拧开盖子，挤出一点药膏在手指上。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知道吗？”
“知道。”叶忱听黄毛说过。
他淡声道：“因为袁悦吧。”
喻星澜挑了挑眉。
“他说袁悦给我送了情书。”
喻星澜：“你收下了？”
叶忱想到了那封被他扔进垃圾桶的粉色情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哦。”原来是因为这种破事。
喻星澜‘教育’他：“你应该好好学习。”
“。”
叶忱薄唇微微抿起，没有说话。
喻星澜转过了身。
他看向身侧的叶忱，面无表情。
叶忱的这个身高真是让他非常不高兴。
“你头低下来。”喻星澜生硬地说。
叶忱照做。
喻星澜身体微微前倾，朝着叶忱的方向靠近。
头一次和人保持着这么近的距离，叶忱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看到喻星澜抬起手，冰凉的药膏触碰到他眼角的肌肤。
叶忱垂在身侧的手指有点用力。
指节的位置都泛着白。
“喻星澜。”叶忱喊了他一声。
“嗯。”
“你。”叶忱顿了一下。
叶忱即将说出的话让他自己都不太确定。
但莫名地，他很想从喻星澜嘴中听到一个答案。
“……你是不是在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