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集
第3章
刚刚听到的对话在叶忱脑海中回响。
他短暂的愣神，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
黑色的瞳眸里没有留下任何人的身影，校服外套的颜色也随处可见。
叶忱眉头微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叶忱，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叶忱刚准备离开，听到了身后班主任的声音。
班主任赵文竹看了眼手表：“快要上课了，赶紧回教室吧。”
叶忱敷衍地“嗯”了一声后，往教室里走去。
黄胜平那件事闹得有点大，很多同学都或多或少听到了风声。
叶忱一进教室，不少人都看向了他。
在大家好奇探究的视线中，叶忱很平静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后翻开了书本。
他没有回应任何一个人的眼神。
叶忱的同桌出于关心，问了他一句“没事吧”，叶忱脑袋向下一点就当是回答了。
他这幅冷淡的态度，让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逐渐消失。
叶忱面前放着课本，但他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安静地坐了两分钟，他脑海中总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刚听到的话。
那个人声音很好听。
清爽的少年音，但是有点懒懒的。
嗓音里有着没睡醒的困倦。
叶忱忽然抬起了眼。
他扫视了周围一圈，目光最终落在最左边角落的喻星澜身上。
喻星澜正趴在桌子上睡觉，校服外套虚虚地搭在背上。
似乎是觉得周围有点吵，又一脸不耐地把衣服往上扯了扯，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叶忱的目光停留了几秒后，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
随后他抬起手，在课桌里摸索着什么。
指尖触碰到一个物体，叶忱的动作停下。
一管药膏被他握在了手心。
叶忱顿了顿。
看着掌心的东西，叶忱的黑瞳覆上了一层茫然的神色。
他拿着药膏很久都没有动作。
不过心跳却比平时要快一点。
叶忱很少会有这种感觉。
这让他觉得很陌生。
叶鸣泽大多时候对他是放养。
叶忱只要完成了他应该做的事情，其他方面，叶鸣泽从来都不会管他。
或者更明确地说，叶鸣泽对叶忱是忽视，是冷漠对待。
他给了叶忱足够的‘自由’，不会主动过问他的事情。
只要叶忱不开口，他就不会干涉。
所以即使叶鸣泽看到了叶忱脸上的伤，他也什么都不会做，什么也不会说。
吴管家倒是会问，还会叫家庭医生，但这是因为工作，吴管家的职责所在。
那……给他送药膏的人，是为了什么呢？
关心……吗？
陌生的词语浮现在脑海中，叶忱眉头微微一皱。
叶忱好像有点想不明白，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想明白这件事。
一阵突兀的音乐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叶忱回过神来。
他心情复杂地看向手中的药膏。
在任课老师走进教室后，叶忱本想将药膏重新放回到课桌。
但他却半天没有动作。
手指反复收紧又松开。
半分钟后，叶忱慢慢地收回了手，将药膏放进了校服口袋。
-
看到叶忱收下药，喻星澜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叶忱肯定会收下，但亲眼看着，喻星澜才算是安心。
叶忱脸上的伤应该很快就会好吧？
喻星澜知道他家里情况不太好，打工的钱不仅要支撑自己的家庭用支，好像还需要……给他妈妈买药？
反正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叶忱应该不会舍得花在自己身上。
喻星澜“啧”了一声，将自己的目光收回，随手翻开了面前的数学课本。
连着三节数学课，喻星澜上得头晕眼花，直到放学都提不起什么劲。
还偏偏这么巧，今天轮到他值日。
岑眠本来想留下陪他，但今天又刚好是上补习班的日子。
喻星澜摆摆手，让他先走了。
原本喧嚣的教室很快变得安静，喻星澜丢完垃圾回来，只在教室里看到一个身影。
让他在意了一整天的方向，叶忱背脊板正，低着脑袋在写着什么。
喻星澜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叶忱应该是在写作业。
哦也对。
他放学后还要去打工，在学校写完作业也正常。
喻星澜收回自己的目光，慢腾腾地往讲台的方向走去。
收拾好讲台就可以回去了，但是一起值日的同学还在操场没有回来。
喻星澜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有一下没一下地捡着粉笔头。
教室很安静。
只偶尔能听见书页翻动，以及笔尖落在纸张的沙沙声。
喻星澜听了几分钟，忍不住抬起了头。
日落西沉。
霞光被窗外的树叶切碎，零星的几点余晖洒落在叶忱的课桌和他半个身体上。
光影婆娑。
叶忱侧脸映着光，一时让人看不清神情。
喻星澜下意识眯了下眼。
先入为主。
长期营养不良又打工还被欺负的小可怜男主，喻星澜一直以为叶忱应该是比较瘦弱的。
但实际上却不是。
蓝白短袖下的手臂线条流畅结实。
叶忱身形也并不显得单薄，反而如雪松一般修长挺直。
喻星澜估量了一下叶忱的身高，觉得男主站起来应该和他差不多。
不……叶忱可能还要比他高上几厘米。
……靠。
喻星澜瞬间就不爽了。
凭什么啊！
叶忱：“。”
似乎是感受到了目光之人的情绪变化。
叶忱眼皮向上一抬——
黑色的瞳孔中映出男生高瘦的背影。
喻星澜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去了。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黑板擦，表情漫不经心。
叶忱刚转来一个学期，同学都没有认全，和喻星澜更是毫无交集。
仔细算起来，他们两人说的话加起来还不超过十个字。
真是莫名其妙的直觉。
叶忱扯了下唇角，重新看向习题册。
但握笔的手却很久都没有动静。
几分钟之后，叶忱微沉着脸，忽然始收拾课桌上的书本和作业。
一个字都写不下去，叶忱干脆准备离开。
喻星澜听着身后的动静，擦完黑板后吹了吹手。
刚好去扫操场的同学回来了。
喻星澜抬起眼，看见叶忱和对方擦肩而过，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你把垃圾丢了啊？”男生径直走到工具间，将扫把放了进去：“那我就先走了？”
喻星澜“嗯”了一声：“你走吧，我来关窗锁教室。”
“好嘞！”听到喻星澜这么说，对方开开心心地应声，说了一句“谢谢”后，很快就离开了。
喻星澜去厕所洗了个手才走。
他左肩背着书包，慢悠悠地往校门口去。
黄毛应该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间点找叶忱的麻烦吧？
除非他真的半点脑子都不长。
虽然这样想，但出了校门后，喻星澜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四周。
目光略过几条巷口，喻星澜的视线停留在一个地方。
50的视力很好地看到了不远处发生了什么。
狭窄逼仄的巷口，安静沉默的男生垂着眼，被顶着一头黄毛的人推搡着进了一个小巷子。
喻星澜：“？”
那人不是叶忱还是谁？
妈的。
就一会儿没看见，又出事了。
喻星澜想都没想，立马朝着叶忱的方向跑去。
他跑得急，甚至闯了个红灯，单手撑着马路中间的护栏翻了过去。
刚一靠近，顿时听到了一声不明显的闷哼声。
压抑在喉咙里的痛苦，清晰地传进喻星澜的耳中。
靠！
喻星澜顿时火大。
他冲了进去，看见黄毛正拎着叶忱的衣领，拳头都扬了起来。
喻星澜没去看叶忱，抬手就把黄毛扯开，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
“嘶——”
黄毛懵了。
他的后背撞到坎坷不平的墙面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谁啊……”
话说到一半，黄毛看清楚来人，顿时语调都变了。
他蹭得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怒道：“喻星澜！你干什么呢！”
喻星澜冷冷地看着黄毛：“滚。”
黄毛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喻星澜竟然在帮叶忱？？
还对他动手了？？
……啊？？？？
黄毛心中怒火更甚，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挥起的拳头擦过喻星澜一侧的脸颊。
喻星澜面色不改，抬手抓住了黄毛的胳膊，用力向上一折。
‘咔哒’一声，清脆的响。
没等黄毛痛呼出声，喻星澜屈起膝盖，又朝着黄毛的腹部顶去。
……
腹部重重的一击，让黄毛抖索着嘴唇，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喻星澜瞥了他一眼，这才有时间去看向还站在巷子里的叶忱。
“你——”喻星澜的眉头皱了皱。
叶忱应该没有被打。
他脸上都没有新增的伤口。
就只有衣服皱了一点。
但叶忱现在的脸色却不算好。
他站在小巷的角落，灰败斑驳的墙壁映衬在他身后。
落日的余晖一点也没有洒落在他身上，叶忱像是与昏暗的小巷融入了一体。
好一会儿，喻星澜才看到叶忱往前走了一步。
白色的球鞋踏出阴影。
叶忱依旧是逆光站着，橙色的霞光像是将他切割成两份。
有种若明若暗的感觉。
喻星澜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一股莫名的违和感萦绕在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