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65
宇宙无比辽阔。
大部分的地球人尚未拥有拥抱星海的资格,塞尔温从文学作品和游戏当中领悟这个概念;而对于洛基来说,世界树所连通的九界也不过是宇宙辽阔疆域当中的一隅。
星系与星系的概念之上,是多重维度。许多宇宙魔神生活在这些区域里,比较著名的就包括深红领域当中的赛托拉克和黑暗象限里的多玛姆。
平行宇宙是比这还要遥远的概念。
大多数人类对数字的敏感度都非常有限,当数字达到某个数量级之后,就很难再区分出其大小区别一吨显然比一公斤要大得多,六十多公里的距离开车可能需要一个小时,这都是生活当中能够接触到的数字概念,但倘若要将这个数值扩张到宇宙尺度,一万光年和十万光年在人们的想象当中并无太大区别。
反正那都意味着遥远。
多元宇宙这个概念如今在塞尔温的眼里也一样反正都是无穷无尽,或许某个遥远的世界当中拥有一个类似的地球,地球上也生活着复仇者们和魔术师们,但那又如何呢世界无限向外延伸,可他所需要的却只是一间小屋和一方屏幕,源源不断涌出的游戏公司就可以满足他的全部期待。
那么对于洛基而言呢
阿斯加德坐落于九界的顶端,九界是被世界树所连通着的九个文明,阿萨神维持着自己治下宇宙的和平,但那和宇宙中无数的维度相比,确实也只能称得上是有限的一片范围。
只要还局限在这一片宇宙当中,那么他就很难逃过诸神黄昏所带来的既定命运。
迄今为止遇到的那几个洛基当中,国王陛下选择了远离自己的臣民,孤身一人抵达陌生的宇宙,试图让他所在宇宙的阿斯加德规避危险;老洛基想要将自己的宇宙重启,可事实证明,这只不过是征服者康为了杀死他而放出的诱饵。
探员洛基已经和阿斯加德和解,据说对方货真价实死过一次;据说还有一位洛基隐姓埋名生活在地球,已经抛弃了自己身为洛基的一切信息。
他现在开始有些理解,那些反派酒吧当中的客人称他“还没有做出自己的选择”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些变体们做出选择似乎都有自己的理由,可是洛基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吸引力,他既不想当国王又不愿意做个普通地球人真难想象竟然会有洛基选择这样的人生,无数条道路在自己的脚下展开向着未来延伸,但又似乎哪一条都不算太完美。
但这不代表,他就会认可征服者康给出的建议。
“你已经杀死了那么多的洛基。”
图穷匕见的缺德事做得太多,就连塞尔温都很难对这个人报以信任“又怎么能保证这一次说得是实话这个宇宙有什么特殊之处,以至于你都愿意对这里区别对待”
没有什么特别的,征服者康回答。
不仅没有特殊之处,这个世界更像是个倒霉的涟漪老洛基的提前出现加速了这个世界的危机进程,以至于复仇者
们不得不提前面对实力远超自己的对手,他们就像是在湍急的河流当中逆着游泳,必须要花费比往日更大的精力才能维持表面上的平衡。
“我见过很多个诡计之神。”
康说“当然,别的神也一样,比如索尔他们的痛苦、迷茫、挣扎乃至顿悟,我承认这是一出不错的戏剧,但类似的故事看了太多遍,难免让人觉得厌倦。”
不过就是被领养的孩子。
不过就是不被认可的痛苦。
宇宙当中有无数饱尝痛苦的人,这份痛苦本身并不稀缺,放眼望去甚至还有些泛滥。
一旦将视角放在更高的角度,那些在宇宙当中上演过无数遍的戏码一下子就会变得令人生厌。他的目标是变成比“征服者”更高的个体,许多个征服者者康都已经实现了横跨大范围宇宙的统治,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在无数个变体当中,有一个我已经近乎要成功了。”
康说“他已经可以对多元宇宙施加干涉,是无数个我当中距离至上的唯一最近的那个人。”
具备多元宇宙同一性,意味着被他所见证过的事物会成为无数宇宙当中的定点。他所造成的影响会像是一枚楔子一样扎在世界与世界当中,泽尔里奇老头只不过是注视着地球,而他可以将目标投向更加遥远的星海。
然而,然而。
那个最接近成功的个体被一位洛基杀死了。
原本即将走向秩序的多元宇宙再次陷入混乱当中,这个征服者康开始意识到,诡计之神的存在或许会对他产生新的威胁那明明是非常渺小又不起眼的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就连自己的情绪都还经常会陷入犹豫和痛苦当中。
就连那些痛苦都不是什么伟大的痛苦不是基于对力量的渴望,也不是基于对远大野心的追求,那些洛基们的痛苦归根结底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被理解,不被爱,很难想象一个活过了千年以上的神每天都在纠结这种事情,这听起来实在不像是一柱神该有的精神状态。
而就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神,原本连反派酒吧里刷盘子的泰坦星人都赢不了的小角色,杀死了他们当中最有望成为多元宇宙秩序执掌者的那一个。
他似乎很擅长从危险当中留存下来无数个走向终结的宇宙当中,能够在灾厄里留存下来的那个极大概率会是洛基。
康无法揣摩一位神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力量和可能性,而最稳妥的那个办法就是,提前将所有风险都扼杀在摇篮里。
“当然,如果能够以神核的名义起誓,在获取了新的力量之后也不会与我为敌,那么我也不是不能和你们分享获取平行宇宙同一性的方法。”
征服者康笑了一下“怎么样这对你们而言也是个很有吸引力的选择,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逃离既定的命运,而现在,终于有一个机会摆在自己眼前了。”
沉默。
塞尔温不太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回答,他本身就不
是擅长口舌的人,人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远离人烟的沃克麦尔,跨越世界的选择比童话故事还要遥远。
更何况对方的这个问话本身就是想透过他自己去联络洛基。
于是他站在原地保持了沉默,仿佛一个尚未接收到新指令的机器人;而康也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等在原地,他清楚自己这个建议究竟多么有吸引力,对于一个一切行动的目的都是为了逃离命运的神而言,这几乎相当于是将他自己苦苦追寻的答案提前摆在了面前。
然而洛基没有回答。
视听信息源源不断地从塞尔温的眼睛流淌到他的脑海,他知道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说实话,他很难想象某一个自己会成为足够杀死征服者康的狠角色,在无数条洛基所选择的道路当中,这也算得上是很了不起的一条他不确定是否可以做到和那个变体一样的事。
他也拥有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吗就连他自己都没有这个自信,可眼前这个混蛋却因为这样的理由试图杀死全部的变体他多半是疯了,洛基想,你怎么能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呢哪怕对方说出来的内容确实很有吸引力。
就连斯特兰奇都察觉出了有些不对劲,开始频频看过来,然而在这个焦灼等待的时刻,洛基却突然回想起了之前在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里发生过的简短对话。
“如果是三年前,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答应。”
当时他想将改变外形的法术教给对方,这肯定能让那位长得像是野兽一样的变种人生活得更加轻松一些。
然而对方却选择了拒绝,他说,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需要了。
那么他自己呢现在自己也已经站在了抉择的关口当然,他仍旧认为征服者康不太可信,但他却还没像那位变种人一样下定决心他甚至都还没有下定返回阿斯加德的决心。
他从来不是那种了不起的神。
塞尔温仍旧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征服者康的身上,传回清晰的视觉信息。即便他什么话都没说,洛基也能明白,医生是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我不想答应。”
片刻之后,塞尔温在脑海当中直接流进了熟悉的声音,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能从声音当中听出一丝疲倦“但也不打算直接就被他杀掉,你就随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吧。”
毕竟对方已经是合格的英雄了,他理所当然地被复仇者们接纳,有着一切难能可贵的美好品行虽然当事人总不这么觉得。
然后。
他就听到了塞尔温发出平静的声音。
“很抱歉,先生,我对您产生了强烈的杀戮欲望。”
医生说,直到现在他视线还平稳地注视着征服者康“虽然之前一直觉得人还是要克制一点,但快到圣诞节了,适当放松一下应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完,他的魔力就像是海啸一般爆发出来,视线几乎是一晃就,已经出现在了
康的正后方。这个动手的速度几乎让人猝不及防,视野边角一闪而过的瞬间,洛基注意到对方的两条手臂都已经变成了巨龙的利爪。
康像是早就预料到他的动作一样,提前就做出了回避,但赛尔温的攻击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就用尖锐的指甲划开人类脆弱的咽喉。
然而预料当中血液喷溅的场景却并没有出现,征服者康的身影像是电脑画面突然卡顿一样,在眼前抽动了一下就又重新出现。
“真是太让人遗憾了。”
对方还在试图和他沟通“就算谈判破裂,也不至于立刻就要动手吧”
龙真是不讲道理的生物,他想,这么容易就会被本能和欲望所控制吗
康又在塞尔温的面前闪烁了一下,这一次他出现在了十米开外的位置。原本还算牢固的固有结界如今隐隐约约呈现出了破碎的征兆,塞尔温深吸一口气,高浓度的魔力开始在胸腔和喉管的位置聚集。
对方大概是使用了类似时间回溯的手段,塞尔温想,固有结界会强大的力量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让他短暂地达到和时间魔法师类似的水准。
但他可以直接破坏这片空间。
高浓度的魔力放出足够做到这一点。
“我说错哪句话了吗”
康质问道,“一言不合就要到这个地步”
“就在您说,那份痛苦令人觉得厌倦的时候。”
塞尔温说。
“什么”
塞尔温觉得自己没办法向对方解释。某一天,他捡到了从天而降的神,对方有着破碎的身体和破碎的灵魂或许这在世界上不算罕见,又或许放眼多元宇宙,还有无数个在命运的洪流当中挣扎的身影,毕竟地球上有七十亿人,而宇宙当中又有数不尽的星星。
但那是世界的尺度,却不是他的。
高浓度的龙炎带着铺天盖地的白光,将这片空间彻底撕裂。康在魔力的洪流当中闪烁了一下,却又立刻再度被卷了进去。这种剧烈的魔力激荡甚至将视觉的连接都暂时影响,洛基只觉得眼睛突然刺痛了一下,原本还清晰传递过来的景象就消失了。
“发生什么了”
斯特兰奇问,他已经随时做好了介入战斗的准备,只要有需要,立刻就能从手掌当中拔出那把维山帝之剑。
“没什么,塞尔温动手了。”
洛基说。
这还能算没什么斯特兰奇大惊失色,立刻就踏进了金色的传送门当中,可洛基就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站在原地,诡计之神向来引以为傲的灵活头脑在此时此刻都好像没能起到该有的作用。
康大概率是要逃了,他想,塞尔温没有太丰富的战斗经验,仅凭着身为龙的战斗本能,是没办法立即就将狡兔三窟的时间旅行者杀死的。
而且在这个时候就激怒对方,意味着他们将面对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袭来的危险敌人,在这个时候选择撕破脸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感到高兴,阿斯加德的战士们只会在战斗胜利之后的庆功宴上才能纵情享受胜利的喜悦。
可是,即便如此,洛基还是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一份健康的关系或许应该互相分享喜悦。
但他已经开始学会因为自己的痛苦而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