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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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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汿目眦欲裂,“陆漻!!!”

    手上的镣铐在极致的愤怒下碰撞出清冽的声响,腕处也应大力的撕扯,而渗出了血来。

    可解汿却恍然不觉痛,只那一双锐利的眼眸如鹰般狠狠瞪着沈听肆,眉宇间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戾气,“我要亲眼看到她们康健!”

    沈听肆微微阖眸,唇角凝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你如今不过一阶下囚,自身都难保了,竟还敢向本相提要求,谁给你的胆子?”

    “不过是看在我们年少时相识一场的份上,”沈听肆再次倒了一杯酒,将酒杯强硬地塞进了解汿的手里,“临行前送你一程罢了,你该不会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镇北侯世子吧?”

    解汿的眼睛一瞬间充血,几乎是声嘶力竭,“她们是无辜的!我求你……”

    说着这话,解汿径直屈膝跪了下去。

    而沈听肆也受了他这一跪。

    可紧接着,他又眉眼含笑,开口讽刺,“既然你跪完了,那本相也该走了。”

    “你站住!你给我站住!”解汿被差役压的动弹不得,拼命的嘶吼着,“就让我瞧她们一眼,就一眼!确认她们的安全就好!”

    然而,沈听肆却仿佛根本听不见他的话,一步步的远去了。

    “祖母……瑶瑶……”

    解汿双目赤红,死死咬着牙关,喉咙里接连不断的发出阵阵悲鸣嘶吼。

    手背上青筋乍现,那个被沈听肆塞进他手心里的酒杯,在巨力的作用下四分五裂。

    碎瓷片扎进他的掌心里,鲜血滴滴答答落下,很快就钻进泥土中消失不见,徒留一阵土腥气息。

    可就在解汿心中绝望,差役要押解他上路的时候,他忽然看见远去的那人猛然间踉跄了一下,几近摔倒在地。

    【宿主可真棒!】9999开心的絮絮叨叨,【如此在解汿伤口上撒盐,他肯定要恨死宿主了,宿主演的可真好。】

    解老太君已经年过六十,而解初瑶还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小丫头。

    贺州远去千里,道路难走不说,天气又极端的恶劣,剧情中,解汿这个常年习武的天命之子,在到达流放之地后都生了一场重病,又何况于这一老一少呢?

    倘若真让解老太君和解初瑶走上这一趟流放之路,恐怕还不到目的地就得一命呜呼。

    不过,既然小系统误会了,沈听肆也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就让它继续误会下去好了。

    【嗯,接下来就是安排山匪将解家大嫂……】

    沈听肆说着话,却突然心口一窒,双腿一软,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主子!!!”念双急得心脏都几乎快停止了跳动,连忙伸手将沈听肆给搀扶住。

    他跟在自家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自家主子身手如何他心里最是清楚不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能够在羽林卫统领陈着手下过百招的人,怎的今日竟会平地而摔?

    “无,无碍……”

    沈听肆摆了摆手,刚想要说自己没什么大碍,可却猛然间喉咙中一阵腥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细细密密的疼痛不断的从心脏向四肢百骸蔓延而上,沈听肆眉间紧蹙,呼吸发沉。

    苍白的指尖死死抓着念双的手臂,青色的脉络跳动,好似随时要冲破白到几乎快要透明的皮肤。

    “主子……”

    念双惶恐不堪,一时之间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触碰,明明是隆冬的天气,却急得冒了一身的汗。

    “快!去请太医!”念双一边吩咐手下的人,一边解下了沈听肆腰间的令牌,就要递给对方。

    可就在下属伸手接过令牌的一刹那,却忽然被沈听肆抬手给按了下去,“不必。”

    用手绢轻轻擦拭掉唇边的血迹,缓了片刻,沈听肆低声道,“暂时还死不了,不要声张,先回府。”

    他这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想方设法的,想要把他拉下马。

    一旦去请了太医,就相当于是拿着个喇叭对满朝文武宣布,他,陆相,要不行了。

    快来对他动手吧!

    幸好此时时辰尚早,他们也是在城外,除了来送流放之人的亲属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人。

    而且那些人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也全部都在自己的亲人身上,基本上是没有人看向这边的。

    沈听肆不动声色的将身体的重心向念双挪了挪,“回府再说,安排人注意着点,别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念双强忍着眼泪将沈听肆扶上马车,“是。”

    恍然间,云层渐消,亮眼的金光直直洒落下来,照在沈听肆因吐血而显得灰白的脸上。

    双眼陡然间被阳光照射,沈听肆不自觉的皱起眉头,瞳孔微微放大,带上了一抹不知所措的水光。

    他终于,看上去惨淡了起来。

    不再是那般的高高在上。

    他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就连声音都沙哑的不像样子。

    关寄舟站在背光处,悄然将沈听肆所有的话都听了去。

    他的命是老镇北侯救的,如今镇北侯府唯一的子嗣要流放去贺州,他当然要来送对方一程。

    可他还要拉柳滇下马,没有办法正大光明的来送解汿,便只能如此乔装打扮,偷偷的来看上一眼。

    可是……

    他为什么又看到了陆相呢?

    关寄舟低下头,紧咬着牙关,拳头也无意识的攥紧了。

    沈听肆抓着他偷挪户部银两的把柄,逼得他不得不全心全意的修建摘星阁,这样的一个奸佞,最是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才对。

    可为何却偏偏严重到了吐血?

    他曾经骂对方丧尽天良,咒对方不得好死,如今,对方好似真的应验了这些话,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可是……他怎么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反而还有种隐隐的难过。

    关寄舟想不明白,对方明明有这么大的权势,可为何不找太医?为何又要隐瞒病情?

    况且,对方明知道自己的把柄,却未曾说出,难道是真的要让他好好修建摘星阁吗?

    像对方这种大权在握的,不应该是更加贪墨银两才对?

    数不清的疑问像是一个杂乱的毛线团,死死的缠绕在关寄舟的心间,让他一往无前替恩人报仇的步伐都乱了一瞬。

    他会不会……

    或者说他们,会不会都误会了那人?

    ——

    解汿长舒了一口气,就那样定定的看了沈听肆许久,久到对方坐上马车,彻底的消失不见,解汿又忽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沉重的镣铐拴在脚腕上,每走一步都无比的艰难,枷锁禁锢着双臂,手腕处磨的生疼。

    可解汿的心中却感到了无比的舒畅,笑的眼角都沁出了泪来。

    他从未这般痛快过!

    仰天大笑都无法宣泄他心中的喜悦之情。

    他看到了什么呢?

    权倾朝野的陆相,竟然会吐了血。

    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大夫找不到,可他却依旧病得这般严重,那说明什么?

    ——京都的大夫治不好他!

    “哈哈哈哈哈——”

    解汿越想越兴奋,直到有一道含着满满不解的嗓音打断了他,“解公子?”

    你别不是魔怔了吧?

    解汿回头,看见了安平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千婳,对方好奇地打量着他,“您没事吧?”

    “咳咳咳!”解汿借着咳嗽掩饰尴尬,随后又伸着脖子往千婳身后瞧了瞧,眉宇间闪过一抹落寞之色,“安平没来吗?”

    一想到安平公主心口处的伤,千婳的脸色就难看了几分,可公主不让她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徒惹担心,她只能勉强挤出一抹笑,“公主殿下有要事,她让奴婢给解公子带句话。”

    “您让她办的事情,她已经办妥当了。”

    听闻此言,解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幸好,只要安平的人能把消息成功带到居庸关,他就放心了。

    “公主担心您路上的安危,给您带了些东西。”

    千婳说着话,将自己身边的大包裹递了过来。

    里面装着各种干粮,厚衣裳,临时能用得到的药物,几块遮风挡雨的油布,五千两的银票,以及绞的零碎的银子。

    银票被解汿贴身收了起来,以防万一,其他的东西被分成了好几个包裹,被解家其他人背在了身上。

    千婳不似沈听肆位高权重,才说了没两句,前头的差役就开始催促。

    但好歹该传的话已然告诉了解汿,千婳行了一礼,“解公子,此去一路,多多保重。”

    解汿点头,“保重,你让安平也多加小心。”

    千婳应了一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

    这一别,恐怕此生都再难相见了。

    ——

    这一边,刚回到丞相,下属去请的大夫也到了。

    眼看着老大夫的脸色有些难看,念双瞬间急了起来,“什么情况?!”

    沈听肆正打算开口说话,猛然间喉咙中又传来了一阵痒意,他低着头咳嗽了好几下,才哑着嗓子开口,“念双,别催。”

    随后他看向老大夫,“我的身子什么情况我心里也有数,您实话实说就好。”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啊……

    那老大夫叹了一声,“大人,您这是思虑过度,倘若继续如此,恐与寿数有碍,还需放宽心绪,少做思考。”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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