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闹市初见
江篱虽是一名医者，但却是个性格古怪的医者。
照常理，身为医者当救死扶伤，不看患者身份高低一视同仁，但江篱却不同，她喜欢看人。
比如说，她看对方是不多言多语的穷苦大众，就只会意思意思地收个诊金，甚至有时对方拿不出钱银，她就随意地拿走几片菜叶或是半个冷馒头。再比如说，对方是个衣着体面但趾高气昂说一句话恨不得鼻子里出气朝天的富户，她便会收取高额的费用。
也不怪江洛洛有时候忍不住事后说：“爹爹，同一症状，城东卖菜的大爷你才收两文钱，城西的富绅你却要二两银。”
江篱却不以为意，她从来都没说自己是个好人，不过为了在这乱世之中让自己和儿子过得舒心些罢了。
此时，她见着前面围了很多人，还有不少的人在对着前方指指戳戳。
她走进人群，大抵听明白了事情原委。一辆行驶的马车碾到了一名过往的老者。
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地上，脸上沾满血污和泥土，双目神情痛苦，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跪在地上，那腿像是一截折了的竹竿一般，在非关节处出现了弯折。旁边还倒着个背篓，滚出几个营养不良的黄色果子。
赶车的人叫嚣：“臭老头，滚开！别挡着我们爷赶时间！”
围观群众纷纷指责，说这外来的车马不懂规矩，撞了人不赔一分一毫还恶言相向。
这时，车窗的遮帘被掀起一角，从里面轻飘飘地飞出一张银票，似乎有一阵风，那张纸片稳稳地落到了老者面前。
有离马车近的，依稀看到车里坐着的俊美青年，俊美的容颜，只是看到了一角，也足以让人抽一口气。
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拾起银票，然后走到老者面前，将银票塞进他黝黑沧桑的手中，接着双手探上他的腿骨，顺势一拧，只听那老者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脸上的痛苦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诧异。
“洛洛！”江篱侧着身，伸出一只手。
江洛洛应声，熟练地从背上取下一个皮包。
包是江篱改良过的，不像寻常的包袱皮，需要整个儿解开来取出东西，她把整块皮给缝成个兜，翻过来，又用绳子穿过束口，有点像是个储水袋，只不过是个大号的。包里装的是日常用得多的器材，也是古人们能接受的。若是自己凭空掏出个器材来，才要把她当成怪物。
江篱伸手接过皮包，探进去摸出两片夹板，将之绑在了老者腿上，然后调整为当。
“只能给你做点粗略处理，你待会雇个车马回吧！他们给的，够了，别吝啬。一个月之内尽量少动。可以去拿点跌打创伤膏。”江篱头也不抬，缠好了最后一圈布条。
做完之后，江篱将倒下的背篓扶正，把滚落出来的果子依次捡来扔进背篓。捡到最后一颗果子，就没有再朝背篓放，而是塞进了自己的袖子。
这个，就当诊金吧，正好给江洛洛补个维生素。
接着，江篱拉上人群边上站着的江洛洛，穿过人群向前走去。
这一幕被车中的男人从头看到尾，嘴角轻轻勾起，这男子，倒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耽误了些时间，江篱行进的速度快了些，不多时就到了那座红色屋顶的宅子门前。
这宅子远看的时候只是颜色特别了些，在一种低矮房舍中显得独特，走近才发现竟然是一处很大的府邸。
江篱看诊从来不看患者来路，出得起诊金，恰好她挪得出时间，就会来。当然，路费她会视心情而确定是否要找患者报销。
她没有一处固定的医馆，属于游医，要找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府邸没有挂牌匾，亦不知主人是何身份。
这时，角落驻着的一辆马车引起了江篱的注意，从窗口飞出来银票那一幕还历历在目，令江篱花了些碎片时间打量了几眼车身。在这个世界待得久了，还是有些半吊子的眼神。
现在，那辆马车就停在她要去看诊的这户人家之前。
冤家路窄。
江篱想着，牵着江洛洛，叩响了紧闭的大门。
很快就有门房来开门。那门房是个机灵的少年，打量了一大一小二人，开口便问：“可是江大夫？”
江篱轻轻颔首。
“江大夫请随我来。贵客已经在等了。”
贵客？秦梳桐心中浮出一种不安。
门房带着江篱穿过廊道，向会客厅前去。
江洛洛有些好奇地左顾右盼，小声地跟江篱说：“爹爹，这房子真大，走了这么久我都快被绕晕了。这房子的主人真富有！”
门房听见了，自豪地说：“我家老爷可是这西北地界响当当的人物，早些年的时候是和皇上拜过把子的，上门来的访客尽是高官贵胄，比如说今天那位……”
门房意识到讲得太多，突然闭上嘴，他偷摸看了眼江篱，发现对方的眼睛根本没有兴上一丝波澜。
江篱从进门起就一直沉默，她只是来看诊而已，对方是谁根本无所谓，比起患者的身份，她更关心对方的病症是不是疑难杂症能激发她的兴趣。
至于宅子里的陈设，她只是一眼带过。再豪华又如何，一样食五谷杂粮，一样有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脱生命的轮回。
江篱跟随下人来了一处庭院，按从大门处的方位看，这处庭院当属于整个宅子的东南面，门上挂着块牌匾，匾上描着“尔巍”两字。
“江大夫，请。”门房往前推开了门。
江篱颔首，挽起衣摆，一只脚迈了进去。
庭院中栽着数株矮竹，弯下腰有半人高。掩映在绿色之后，依稀能瞧见一方棋桌。
“老爷，大夫到了。”门房低头毕恭毕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