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故人归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一个小厮在门外说道：“千掌柜，门外有自称万乐和岚如的人要见您，说有要事！”
楚安踮起脚瞧着从楼梯下来的几人，一眼便看见了楚月。
楚安飞奔向前，却因为未看脚下而扑倒在楼梯上，抬头哭喊到：“阿娘……”
楚月看见跑得跌跌撞撞的楚安，止不住的泪水在脸上蔓延，腿却不听使唤，明明想一步就跨到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身边，却感觉双腿沉重地抬不起来。
三工把她搀扶到楚安的面前，弯下腰拉起楚安。
母女终于相拥，片片斑驳的痕迹在后背涌出
“楚师父，三工大师兄师父！”万乐对着楚千尘、三工深深鞠了一躬，笑道，“白儿回来了”
恍若间，又回到那个山清水秀的万霞山——那时候，所有长老都在，师兄师弟也在，还有那讨人厌的楚萧，那个说云娘坏话的楚云烟也在。他们会嘲笑三工、白羽、慕白是妖孽，会挑拨离间，会背地使坏但是魔物冲上万霞山屠戮之时，他们会齐心协力，助楚千尘布阵，共同抵抗那入侵的敌人
万霞山林木葱葱，杏花林开得正艳，那群打架的幼稚少年还是稚嫩的模样——每日还有三个身影鸡鸣便开始扎马步，日出绕山顶跑，日中修法术，日入背经文，黄昏打坐，虽疲惫不堪，但是相互调侃彼此的丑态，亦能开怀大笑，将满身疲倦抛却脑后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万安城，小楼依旧冷清而安静。
明珠躺在慕云青的怀里，抚摸着他的胸口，心脏有力的跳动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慕云青握住不断挑弄的手，说道：“明珠，你可知为何城内贴满了我的画像？”
明珠微微摇头。
“那你可听说过万霞阁的千掌柜？”
“我知道！我之前找过他，想通过他来到人界。但是他不收我的珠贝，反而要我的针法！”
明珠忆起那张白瓷鬼脸面具，狰狞恐怖的鬼脸，与面具后透出来的目光对比鲜明，那目光反而是温柔、怜悯的。
“对！他不收取钱财，只收取人的贵重之物，而我来到人界也是通过他！”
明珠一惊，问道：“慕大哥，那你用什么与他做了交换？”
慕云青摩挲着明珠的手，那双手细腻而光滑，全然不似它的真身那般毛茸茸的，他说道：“用我的真身！”
慕云青想起那日千掌柜说的话：用你的真身来换取一次报仇的机会，你，不吃亏！
是的，他不亏！不过一具真身而已！舍弃了那无用的肉身，还有灵魂，可以寄居在人类的肉体上！只要灵魂还在，就不会遗忘那彻骨的恨，那复仇的心！
明珠蓦地坐起，看着慕云青，似乎在打量一个陌生人，心生恐惧，声音微发抖，“慕大哥，那你现在是什么？”
慕云青坐起身来，披衣下床，站在窗前，抚着那白瓷鬼脸面具，声音不似之前那般温柔，带着阴狠的冷意，道：“我是什么？哼，我现在不过是一缕孤魂野鬼罢了。”
千掌柜将他的魂魄从一条猫尾中取出，又将魂魄寄托在一个傀儡体内，那具傀儡有着和他相同的面容，只是眉间的红痣尤为刺目。
“那为何妖王要通缉你？”明珠看着那个消瘦而单薄的背影，内心泛出缕缕的怜悯。
“因为我想要夺走他们最重视的人的命！”
万宴楼变得更加寂静冷清，因为连后院的说话声也消失不闻。
明珠静静地看着立在窗前的慕云青，不知该从何问起。
“我不过是那个人一缕生魂的尾巴而已！千掌柜想要我的真身，也是要帮那缕生魂恢复那一尾的力量！”慕云青打破沉默，开口道，“我费劲心机从那缕生魂的身体上挣脱，只为独立于这世间，但是一条尾巴怎么能奢望有立足之地呢”
慕云青苦笑，想起自己那可悲的真身，只是一缕生魂的一部分，连躯体都没有！
“我明明拥有那个人的记忆、野心、仇恨，却没有他那强大的神力！”慕云青转过身，面目狰狞得如同恶鬼，痛苦地说道，“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种被记忆、野心、仇恨日夜吞噬！却没有强大的力量去实现那野心，去报复那些仇恨的人！”
明珠被慕云青狰狞的表情惊恐到了，她转过头，不敢再看那个人一眼，仿若多看一眼，便会被面前这个陌生的恶鬼啃食。
慕云青快步走到床边，抓住明珠的肩膀，用力地将她转过身，指甲透过衣衫扎入明珠的皮肉。
明珠闷哼一声，却也不敢抬头。
他晃着明珠说道：“怎么了？你害怕我了？你看着我的脸，难道不是与你在天白山温泉旁救的那个人很像吗？”
明珠抬头望向那张恐怖却可悲的脸，与当时在温泉里男人的面容并不一样，她颤巍巍地摇了摇头。
慕云青放开明珠，在床边不停地踱步，双手交叉相互地摩挲，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我是他的一部分，怎么可能不一样呢？”忽然，他停止了走动，咧开恶魔的血盆大口，笑着问道，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是换貌术吗？”
换貌术可是黑袍大人的法术，妖王大人竟用了这邪术，他换成了谁？又为何因受伤而躲到温泉中？
“你为何要杀那个人？那个人是谁？”明珠看着大笑的慕云青，顿觉毛骨悚然，但是又好奇何人能让善良的慕大哥变成非人非鬼的模样。
慕云青盯着明月的脸，说道：“因为黑袍大人告诉我，只有杀了那个人的转世，让这个人彻底的消失，我就能在这世间成为独立的个体！是黑袍大人拯救了我！”
他忽地哈哈大笑，嘲讽地说道：“你问我那个人是谁？啊哈哈哈哈，你还没想起来吗？他是你誓死守护的慕白大人啊！曾经为了护你去那妖界而强行剥离自己一缕生魂的人哪！哈哈哈哈，真是可悲！明珠！”
真是可悲，曾经誓死守护的人，如今却忘记你的音容相貌，忘记那守护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