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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沈锐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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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着沈锐道:“想当初哥哥也开了几家店铺雇人经营,本公子这么好的关系,年终结算,最多的一家才盈利数百两,几家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余两,我看沛久老弟赚钱不菲,就厚颜以店铺入股托他经营,没想到啊,呵呵……不说了,呵呵!”

    三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沈锐笑着夸奖道:“没想到沛久是真人不露像啊,这么好的事怎么不告诉我,怎么,瞧不起当兄弟的?”

    刘沛久连连摆手道:“锐哥哪里话,小弟学问不济,在府学里,道德文章至上,同窗们看我是个走后门的都瞧不起我,虽然小弟并不在乎,但被孤立的滋味也不大好受。还好有锐哥你不嫌弃,沛久心中一直把锐哥当成朋友看待。实在是担心锐哥知道了我私下经商,也会轻看于我,毕竟都说商人逐利,而锐哥你是……唉!一句话,这件事望大哥海涵,也希望大哥务必保密,锐哥是明白人,理由我就不多说了!锐哥如若想入股,沛久随时欢迎!”

    沈锐道:“对于经商,我是没有成见的,人各有志,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商人怎么了,没有商人,你我能坐在这里大吃大喝?商家互通有无,我们的衣食住行都离不开它……”

    沈锐结合后世自己知道的经济学知识,尽量用这个时代能听懂的词汇侃侃而谈,刘沛久听的两眼放光,朱善成对经商不大在行,自然是云山雾罩不知所云。最后刘沛久敬佩地道:“没想到大哥对商业的见解竟然这么深,沛久真是受益多多!”

    对于经商的技巧管理刘沛久已经轻车熟路,但他自己清楚,受年龄学识所限,自己已经到了瓶颈期,缺乏高瞻远瞩的眼光,沈锐的一席话,犹如黑暗中的一盏指路明灯,刘沛久豁然开朗。

    虽然沈锐并没有给自己一些具体的建议,但却指出了将来商业发展的方向,这正是刘沛久所欠缺的,他知道,只要沿着这个方向前行,他在经商的路上必然风光无限。刘沛久歪歪斜斜地站起身子走向沈锐,当头一拜道:“沛久多谢锐哥指教!”

    沈锐连忙扶起他,拍拍他的肩膀呵呵笑道:“大家兄弟一场,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今天为了我,你可是欠了善成大哥一个人情啊,你的心思,哥心里有数!”

    一旁的朱善成听了醉眼朦胧地指着刘沛久,半开玩笑道:“老弟不要被他忠厚的外表骗了,今日就是不遇到我,沛久老弟也是胸有成竹的,府里二哥四哥也对沛久老弟看重的很,赵富贵不过一介家奴而已,即使遇到别的兄弟,凭我们三兄弟的面子难道还摆不平?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沛久对沈兄弟你是十分维护的,换做旁人,以沛久老弟的精明,是万不会这么做的!”

    刘沛久指指朱善成,笑着摇摇头,这个表兄啊,真个是口无遮拦……两人虽然是亲戚关系,但朱善成怎么说也是国公府出身,公开场合下两人见面并不多,但因为牵扯到经济方面的事,私底下来往还是较频繁的,朱善成的心腹随从大部分是认得刘沛久的。赵富贵虽然名义上在国公府服务多年,但以前一直京城里的别院里做事,最近才托了关系回来,他初来乍到,急于表现却不知深浅,刘沛久看他面生,知他并非朱善成心腹,才站出来给他一点教训,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当然,这其中维护沈锐的成份居多,还有点在沈锐面前表现的意思。诚然朋友之间,君子之交,坦荡荡淡如水,但有些时候也必须拿出自己的实力,来证明自己是可以相互守望值得信赖的战友。

    沈锐与朱善成话里话外的意思他都懂,咋听之下,似乎揭了他的老底,但都是玩笑话,朋友之间亲昵的表现,不管怎样,他们都是善意的,这就够了。

    成国公府目前的情况,刘沛久清楚的很,远没有本朝初期时的风光无限,刘沛久知道朱善成目前的困难,于是道:“小弟的面子,都是众表兄弟给的,哦,对了,表兄在店里上半年的分红,可以提前预支!”

    朱善成听了面上一喜,道:“老弟真是我的及时雨啊,不瞒老弟,即使老弟不说,为兄也打算厚着脸皮先支些银子!”

    朱善成知道刘沛久能为沈锐掌掴赵富贵,说明两人关系不菲,以刘沛久的为人,能与沈锐做朋友,想必沈锐必有过人之处。再说他与沈锐已是铁板钉钉的连襟,当下也不忌讳,诉苦道:“沈老弟也不是外人,不瞒你说,我们这些人表面风光,明面上被人小公爷小公爷的叫着,但除了能继承成国公这份家业的,其余的实际上自己也清楚,完全是一个个混吃等死的主,运气好的话,世袭一个如锦衣千户的虚职,拿一份俸禄,再做些生意,也算衣食无忧。运气不好的话,只有靠分些家产养着,自己再想些办法挣些银子,勉强度日罢了。”

    朱善成自嘲地笑了笑,接着道:“本人就是属于后者,我这一代兄弟众多,本人又是庶出,家里能世袭的虚职就那么两个,自然是轮不到我,成亲以前还好说,有老爷子罩着,每个月的用度不胡吃海喝的话也还够用,即使不够用厚着脸皮求下老爷子也能多支些。但成了亲以后就不一样了,不仅要分家单过,每个月府里给的月例钱是固定的,想多支的话是要还的,要不然各房都看着,老爷子也不好办。以前想着成家不就是多个媳妇多张嘴吗,有什么难的,现在才知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句话的含义,光是各项开支就弄得你焦头乱额,各房相互攀比,咱也不能比别人差是不?这次办喜事老爷子依例给了一万五千两银子采办一应物什,一般的话也勉强够了,要想办的再风光些就得自己想办法。去年三哥添丁办满月酒花了两万四五千两银子,嫣儿说不求超过但也不能少于这个数,老哥我以前也没什么积蓄,所以……”

    刘沛久忙道:“表兄的事就是我的事,小弟看不如这样,表兄先在店里拿五千两银子,剩余的五千两由我先借给表兄,年底从分红里扣除,表兄意下如何?”

    朱善成听了喜笑颜开,道:“如此甚好!来,为兄敬老弟一杯……嗯,沈老弟也满上!”接下来的话题就轻松的多,沈锐凭借二十一世纪庞大的信息量,有意而又选择性地讲一些后世的趣闻轶事,牢牢把握着话语主动权,把朱善成跟刘沛久听的一愣一愣的大呼新奇。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走出太白居已是群星闪烁,一轮新月挂在天空泛着清冷的光,此时北京的街道如月光一般冷冷清清,星空下的道路少有行人,偶尔一辆马车轻快地驶过,很快便融入朦胧的夜色之中,这是宵禁前的征兆。

    北方三月的夜空还有凛冽的寒意,沈锐使劲吸了一口十七世纪没有雾霾的清新的空气,凉气侵入肺中,发胀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望望夜色下一栋栋古色古香的建筑,稍远处是高大巍峨的城楼,这是几千年来华夏民族智慧的结晶,但沈锐清楚,不远的将来,这一切都将笼罩在刀兵火海之中。

    沈锐的心微微沉了下去,作为一个现代人的悲哀,他熟知未来的走向,目前却没有能力改变历史前进的步伐,犹如电影院里早已熟知结局的观众,每经历一段屈辱的过程,心中的失望与愤慨便增强一分,但观众就是观众,永远无法改变什么。

    身旁的朱善成与刘沛久还在说着相互道别的话,两人都醉了,脸上洋溢着酒足饭饱后的暇意,沈锐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两人在酒楼前昏黄的灯光下长身而立,玉树临风。

    与他们相比,自己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后世三百年的知识与经验并不值得炫耀。如果沈锐不说,他们不会在铁踢践踏之前知道此刻是大明朝回光返照前的一个宁静夜晚——虽然不是最后一个,只是,这样的夜晚注定不多了。一直以来,沈锐觉得自己似乎总是游离在这个社会之外,初来乍到时,一直为生存奔波,无暇他顾。不久后安稳下来,虽然勉强温饱,心中却也有了一些想法,并一步步的朝着目标前行。然世事难料,猛然间得知生于富贵之家,之后整日里锦衣玉食的被人伺候,几乎忘了之前的初衷。

    今日处在这样一个没有喧闹的夜晚,在看得见的地方,夜色之中,房屋、街道,城楼,一如既往地矗立在那里。视线之外,建筑物里有着一家家的人,或许商人,或许官员,或许平民。而此刻,有人酣然入睡,有人灯下小酌,有人为生计发愁,有人莺歌燕舞。

    在城墙之外的广大地方,干旱、寒冷、饥饿、战争,死亡……

    这是我们的世界。

    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油然而生。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祥和与安宁,诚然这祥和与安宁只存在天子脚下,乃高压下的表象,可已经有人试图来打破这种宁静与祥和了,譬如皇太极多尔衮之流。

    时间虽然不多,但如果能把握时机,这段屈辱的历史,未必没有改写的可能,机会,总是留给有所准备的人,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沈家跟刘家得知自家的少爷晚归,分别派了马车侯在太白居外,他们与朱善成的一帮侍卫随从都静静的站在那里。

    朱善成虽然醉酒,但礼节方面依然做得十足,众目睽睽之下,他推开想要扶住他的随从,摇摇晃晃过来跟沈锐告别,两人勾肩搭背,谈笑风生,作为名义上的权贵,给足了沈锐面子。

    最后一番啰嗦之后,三人相互拥抱告别,分别乘着马车回家。马车之上,沈锐掀开遮风的布帘,让冷风刺激昏沉的大脑,仔细思量着,这一思量,却感觉要想实现自己的目标,不仅任重,而且道远!

    做官?就崇祯那些年,光是首辅就换了四十多个,下面的官员更是走马观花地换个不停,朝堂就像菜市场,还能做什么事?纵观历史,没有强力军事力量保护,政治改革只能是昙花一现。再说明末的整个官僚体系已经病入膏肓了,简直无可救药,就算自己能出仕为官,官场是个论资排辈的世界,一级级的往上爬,何年何月才能身居高位?自己要想做大事,没有时间熬下去了,难!

    造反?虽说明军的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差,但如果自己现在振臂一呼,下场是可以预见的,强如高迎祥李自成之流,动辄几十万人马,还不是时常被朝廷打得满地找牙,高迎祥还被捉住凌了迟,要不是东北小辫子闹事,李自成的下场估计跟高迎祥差不多,进不进得了北京城另是两说。

    再说他们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杀人抢劫毫无顾忌,自己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守护,在这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时代,稍有造反的迹象,绝对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好吧,其实除了革命,也没有别的路了,救了腐朽的明朝又如何,他已经走到尽头了。就算要造反,现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自己冲锋陷阵,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可能性是极大的。还是先要再等等,暗中招兵买马,静候水更为浑浊的时候。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没有权力,又不能肆无忌惮不计后果,然招兵买马便离不开钱,自己现在私房钱加起来不过百来十两,似乎不顶什么用,自家虽然是大名首富,总资产加起来有个三五十万,但那现在不是自己可以调动的,再说以他的资质,家里允许他弃文经商的可能微乎其微,得用些策略才行。

    一时间沈锐倒有些羡慕刘沛久起来,实在不行,也只好先来个曲线救国,悄悄问祖父借些银子,先入刘沛久的股,自己在后面出出谋划划策,就不信依自己三百年的知识学问,还能赚不到钱?

    巷道里光线昏暗,马夫只得牵着马徐徐前行,随行的两个保镖也不用一路小跑了,不紧不慢地护着沈锐的马车。沈锐胡思乱想了一番,心思回到今日小乞丐的事上。

    “曹师傅!”沈锐叫今日跟小乞丐一起疗伤的那个保镖。

    这个叫曹正非的保镖靠近了车窗:“少爷,有什么吩咐?”

    沈锐没有说话,只是扭着头看着他。

    黑夜中曹正非看不清沈锐的表情,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能感觉到沈锐眼神间的犀利,这与以往是不同的。他回过味来,连忙道:“回少爷的话,今日在下随国公府的小李陪那位乞丐小兄弟到了医馆,之后上了药,出来时小李还送了乞丐小兄弟二钱银子,小李先行回府,在下欲送小乞丐兄弟回住处,谁知怎么问他也不说话,在下才知道他原来是个哑巴,在下本想跟着他护送一段路,谁知没跟多久,他死活却不肯走了,小的无奈,只得回来了!”

    “嗯!”沈锐不置可否地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曹正非并非沈家下人,而是沈锐母亲请来的武师,到沈家也不过一个多月,虽然雇他比寻常的护院工钱还要高,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大材小用了,以前对沈锐这个纨绔表面上恭敬,心底下实则不大真正当回事,以往沈锐上学放学,交往的多是毛孩子似的学子,并没有什么值得瞩目耀眼的人物,圈子相对简单。谁知今日沈锐从酒楼里出来,在太白居门前,与那个小国公称兄道弟,把手言欢,那种自信,那份潇洒,似乎身上漾溢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令人心生敬畏。

    曹正非并不知道,一切其实是自己的奴性在作怪,这种奴性是潜藏在骨子里的,是源于对功勋权贵的臣服。沈锐乃普通官家子弟,其父也不是要害部门的高官,只是其家经商,规模颇大,在地方上富甲一方。虽说自己名义上是保镖,实际上与跟班无异,一个多月来随着沈锐上学放学,也并未有对沈锐不利的事发生,这种日子很是无聊,所以他近来常常叹息英雄无用武之地。只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他忍了。

    看得出来,沈锐对于家里给他配保镖这件事,还是比较抵触的,基本上与他们保持着距离,但也从来没有对他们指手画脚。沈锐这个雇主,因为对他们的排斥,两方真正接触并不多,给曹正非的感觉,有点个性,但还算亲善。曹正非因为感觉在沈家无前途,认为这份工作可有可,所以对沈锐,从未有过敬畏之心,如今忽然间看到沈锐能与朱善成这等贵人平起平坐,他这才意识到,这个看似无害的沈锐并不简单。

    对于两个保镖今天的表现,沈锐是不大满意的,他们初时一副誓死保卫雇主的架势,但对方一亮明身份,瞬间就有了怯意,这样的保镖还怎能保护雇主的安全?当然,对方权势极大,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人,也没有卖命给自己,还算情有可原。但想起来,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这个世界悲惨的事太多太多,即便是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也不可能管得过来,对于发生在小乞丐身上的不平之事,沈锐遇到了,基于良知,在自己能力之内,管上一管。刚才特意问一下,知道对方目前无恙,也算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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