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后悔
“不用了，”他语气稍嫌生硬地说，“现在是要找出你心理上的病因，别扯我身上来。”
徐归舟怏怏地回一声“哦”，就不再谈这个话题，专心喝果汁。
用餐气氛一下子陷入沉默。
杜竘觉得心里像堵着什么，就在刚才徐归舟要给他分析三年前火场救他的女消防员，郁闷的感觉几乎达到顶点。
他沉默地思考，抬眼看一下徐归舟，她在发愣，垂着眼呆呆的。纤长的睫毛像一道门帘，遮住她一半的眼神，让人看不透她在思考什么？
也许，在怀念孙靖杰。
这个念头闪过，杜竘觉得胸口不是堵，是完全塞住了。
这一刹那，他终于明白自己这种莫名的情绪从哪里来。原来让他心里不舒服的，是她的情感归向。
他想起曾经对徐归舟说过自己喜欢的是当初救他的女消防员，弄错成了她，所以他对她的喜欢也许只是种错觉。
他还对她说，当我妹妹吧。
杜竘身体僵硬了一下，放下叉子，喝了一口水。
前一阵子天气炎热，知道她畏热，又整天在外面跑防火宣传，他每天都给她发消息，要是好长世间没收到回复，他甚至会担心她是不是热晕。
听到她近距离接触火场，产生应激反应呕吐，他安慰她时轻描淡写，实际上却是刚到心疼，她对工作多么认真，多么执着，他都看在眼里。
比起其他心理咨询者，他更想快点治好她。
没见的时候牵挂她，见了面就想对她好。
以往故意忽略的细节全都拼凑在一起，杜竘很难说服自己，这是因为把她当妹妹。
神他么的妹妹。
现在满腔都是悔意。
杜竘脸色渐渐发沉。
徐归舟一杯果汁喝完，看向对面，发现杜竘面无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她不敢打断他，只好继续发呆。
一顿饭在平静中结束。
买单的时候，两人都拿出手机。服务员还是往杜竘位置走过去。
徐归舟喊：“我买。”
服务员站在两人中间犹豫，杜竘瞥过来，徐归舟说，“上次说好我请客的，结果是你买单，这顿必须我来。”
杜竘放下手机。
于是这顿由徐归舟买单。
两人回去诊所的路上，杜竘接了一个电话，徐归舟有意不去听，但还是有不少内容飘进耳朵里，关于“融资”“菱启集团”之类的字眼。好一会儿，杜竘挂上电话，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在徐归舟看过来的时候又马上收敛。
“听说你的诊所马上就要开张了。”徐归舟觉得气氛太安静，没话找话说。
“初定两个月后开张。”杜竘说。
徐归舟笑着说，“那先恭喜你了，财源广进。”
杜竘挑一下眉，“就口头恭喜？”
徐归舟看他不像刚才那么严肃，恢复平时的样子，顿时感觉轻松，想了想说，“具体哪天？送个花篮来？”
杜竘认真地看她一眼，“日子我发给你，到时候有个开业仪式，一起来吧。”
她答应，“只要是休息日我就来。”
杜竘微微笑了一下，具体定哪个日子，还不是他说了算。
两人回到办公室，还是坐在相对的沙发上。
徐归舟这回配合治疗的态度更积极，主动问，“接下来你还想了解什么？”
杜竘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放在茶几上，“之前已经做过检查，排除了生物学因素，剩下只能是心理因素。你的症状已经超过3个月，基本上可以确定为慢性ptsd。现在我需要了解一下具体你的应激障碍程度。”
徐归舟看一眼打火机，浑身有点不自在。
杜竘声音柔和地说，“不要怕，我在这里，什么程度我都能控制，你觉得难受不能接受就喊停，知道吗？”
徐归舟缓缓点头。
杜竘拿起打火机，左手做好遮挡，打亮火光。
几乎是在那声轻微摩擦声响起，她地身体就有一瞬地僵硬，警惕地朝杜竘手里看过去。
杜竘一直观察她的面部表情，一点点挪开左手。
细小的一簇火苗出现在徐归舟的眼前。
她心跳加快，一声一声，好像打雷，脸上失去血色，她不禁朝后躲了一躲。
杜竘安抚地说，“只是很小的火苗，伤害不了你，不要怕，接下来我会慢慢靠近。”
他手持打火机，朝徐归舟缓慢地移动。
她感觉整个心都被吊起，喉咙发干，呼吸也变得紊乱，尤其是当火苗靠近，眼前红色弥漫，跳跃地火苗似乎随时都能化为一场大火，把自己卷进去。
徐归舟四肢僵硬，呼吸变地困难，就在杜竘的手距离她快要接近一尺的时候，她再也无法忍受，“停。”
杜竘马上关上打火机。
她急喘着气，面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眼眸里流露出害怕和无助。
杜竘的心狠狠抽痛一下，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握住她的，她的手在他的掌心微微颤抖。
“别怕，有我在。”
徐归舟看向他，目光残留着紧张，还有一丝茫然。
杜竘安抚的话又说了两遍。
徐归舟缓过神，第一时间把手缩了回去，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杜竘说好，出门笔直走到底左拐。
徐归舟离开办公室。
杜竘走到落地窗前，往外可以看见市内最美的河景，现在正好是午后阳光最充沛的时候，远远看去，就像一条波光粼粼的彩带。他喉咙动了动，烟瘾有点犯了，抬起手看一眼打火机，想到刚才徐归舟害怕的表情，又放下来。
徐归舟在厕所里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抬起头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惨淡的脸色。
有点失望，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隐隐悲伤。
就在上午，她还感觉有点轻松，现在就被现实狠狠打了脸。
不能急，她默默地告诉自己。
收拾好外表和心情，她重新回到办公室里。
杜竘坐在办公桌后，在电脑上记录什么，打字声音起起落落。
在她走近的时候，他已经停下来，合上电脑。
“今天就先到这里，”杜竘站起身，说，“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