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双心桃木（五）
多年的搏杀，使得余年一眼看出，那是鲜血在水中散开的模样。
余年皱起好看的眉头，片刻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她转过身子，望向前方，却见一道倩影身着黑袍，立于雨中，面覆面具，只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瞳。
见状，余年无奈一笑，刚刚她太过出神，竟是没有注意到府中的异常，自踏入府中后，这府中便安静的有些诡异，全然不见那些仆人。
黑袍倩影站在雨中，似是不受那诡异的雨水影响，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余年，冷冷说道。
“如果不想再添麻烦的话，便解开墨尘身上的红色丝线！”
余年闻言只是微笑，看着那黑袍人的蓝色眸子，看了许久，才缓声问道：
“我府中那些小妖呢？”
“不用去寻了，他们已经都死了。”
听闻此事，余年只是轻轻点头，无喜无悲，淡淡说道：
“哦，这样啊。”
见状，那黑袍人影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怒意，脚下聚集的雨水泛起丝丝涟漪。
“听闻自己属下的死讯，你这人居然还能如此平静？”
闻言，余年嘴角轻挑，薄薄的嘴唇一抿，面向那黑袍人，笑魇如花，却有几分明媚之意，而她嘴中则轻声笑道：
“我这人生来天性凉薄，心眼极小，满打满算，也只能塞的下一个人，再多便容不下了。”
说着，余年向前踏出一步，右手摸向雨中，雨水似被无形的手掌扯动，向其身前汇集而去，凝为无数长剑，悬于身前。
黑袍人影右手一翻，同样有一团水流聚集，在身前化为密密麻麻的利刃。
“天性凉薄，倒真是一个好解释。”
黑袍人一边说着，一边却是猛然挥手，无数雨水化作的利刃暴射而出，与此同时，余年身前的雨刃也是同时而动。
下一刻，两股雨刃撞在一处，却发出了金戈一般清脆的声音
而那二人则是身子不动，只是注视着对方，一言不发，时不时有透明的雨刃擦着二人的身子，射向远处。
片刻后，余年伸手一招，妖剑青芒却自手中滑落，剑尖点向地面，脚下雨水顿时泛起一阵涟漪，下一刻，无数丝线自脚下雨水中翻涌而出，攻向黑袍人影。
黑袍人影眼神一凝，脚尖一点，身子瞬闪而出，然而她的身子刚一站稳，便听身后有人轻声叹道：
“涂山汐啊，既然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黑袍人影霍然转头，望向身后，然而一入眼却是一只手掌探来，直接掐住了她的细细的脖颈。
风声过耳，涂山汐只觉呼吸一滞，周身却是受到无形牵制，使不上力气，而遮住她面容的面具，也被人揭了下来。
“你忘了吗，你这衣裙是从我府里拿的。”
余年一手掐着涂山汐的脖子，眼神淡然，指间一点，落向涂山汐身上的黑袍，指间落下刹那，黑袍顿时化作无数黑蝶，飞向各处，露出黑袍下的红色长裙。
只是这件红裙，此时缓缓收紧，勾勒出涂山汐那凹凸有致的身子，只是那红裙越缠越紧，快要勒进肉中。
余年将身子贴向涂山汐，看着她在自己手中挣扎，眼中忽的闪过一抹光芒。
“你的身份，一开始便有使者告知，我不可能不上心，这红裙自然被我动了手脚。”
大雨之中，两位女子皆是身穿红裙，且紧紧靠在一处，余年没有立即下杀手，而是轻声说道：
“这大雨，对人物修士有压制的作用，也只有你我这种异类才能不受其害，我能感知到你身上的红裙，从一开始，你的身份便已暴露。”
忽的，余年眼神一柔，望着涂山汐的眼神，却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怜惜之意，手中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我听过你的事，我想你应该能懂我的。”
说着，余年将涂山汐拉近，将自己的额头，贴向涂山汐的额头，涂山汐一愣，只觉眼前一白，恍惚之间，仿佛到了一场梦境之中。
而在耳边，则有人轻声呢喃道：
“所以，我想让你看看这个故事，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如梦似幻，恍惚之间，涂山汐眨眼望去，却见自己坐在一处戏台下，而余年身着一身红裙，坐在一旁，伸手指向戏台。
“看看吧。”
涂山汐在恍惚之间，不受控制的看向戏台，却又在恍惚之间来到一个真实的梦境，而不是一处戏台。
海浪翻涌，血污满地。
不知是何处的某地海滩上，一地血污，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尸体，尸体中有人，也有妖，似是两拨人同归于尽。
而在那满地血污中，还有个小小的囚笼，囚笼之中有一个身子瘦弱的女孩，蜷缩成一团，躲在角落，一言不发的看着那满地的尸体，既不哭闹，也不呼救。
时间缓缓推移，从清晨直至傍晚，也不见有人来，那个呆呆的小女孩似是终于发现那两拨人已经死了，伸出瘦弱的手臂，摸向囚笼，轻轻摇晃，想要从中逃出来。
“嗯嗯！嗯嗯！”
小女孩似乎不会说话，吃力的摇晃着囚笼，嘴中却只是发出没有意义的音节。
只是她太过年幼，那囚笼又是为她特制的，无论如何使力，那囚笼却是丝毫不动。
许久之后，小女孩终于绝望，重新蜷缩起小小的身子，缩在角落，如同死了一般。
又过了许久，囚笼之中，终是传来了轻轻的呜咽之声。
如同凡人孩童不明白，爹娘为何不肯让自己多吃糖一般，小女孩同样不明白，为何这些人要抓她，她只是一颗小小的海桃木而已。
细小，瘦弱，不能用来做船，当柴火烧都不合适。
女孩子的哭声如她的小心翼翼一般，声音很轻，很是微弱，在漆黑的夜色中，缓缓飘荡。
夜色漫长，长的让人绝望，可是拂晓终会到来。
次日，放弃挣扎的小女孩，靠在囚笼的角落，沉沉睡着。
而在海滩上，却有一位年轻男子缓步踏至，那男子身着一身大红朱袍，神色慵懒。只是没走几步，他便看到了那满地尸骸。
年轻男子一怔，微微眯眼，仔细看着地上的尸骸，叹气道。“同归于尽，又是为了什么宝贝吗？”
说着，年轻男子抬头望向前方，看到了那小小的囚笼，小女孩的身子实在太小了，透过那小小的囚笼，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只能看到那一个囚笼。
“囚笼？”
年轻男子疑惑踏步行去，打开了那囚笼，一入眼却是一名身子瘦弱，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正是此时，男子的动静惊醒了小女孩，小女孩身子一颤，惊慌失措的望向年轻男子，害怕的向后退去。
只是她已在角落，还能退到哪里呢？
而那年轻男子见状，却是脸色一沉，低声骂道：
“真是一群畜生，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说着，男子眼中满是怜惜之意，伸手探向小女孩。
小女孩见状却更是害怕，当男子的手掌探来时，小女孩猛的侧过头去，一口咬在了男子的手臂上。
“嘶”
年轻男子没有料到这一幕，倒吸一口凉气，却又咬着牙，没有把自己的手臂收回，而是略带强硬的抓住了小女孩的身子，缓缓将她拉出了囚笼外。
即使出了那囚笼，小女孩仍是没有松口，毕竟她唯一的武器也只有还算不错的牙齿了。
年轻男子看着故作凶狠的小女孩，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面带怜惜的抬起另一只手臂。
小女孩见状，脸色一白，下意识的松开嘴巴，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要挨打了，小女孩明白，每次那些人抬起手臂的时候，便是要打她了。
然而，意料中的拳头没有落下，而是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盖在小女孩的脑袋，轻轻抚摸。
小女孩一愣，一脸迷茫的抬头望去，却见男子神色温柔，另一只手探了过来，这一次小女孩没有躲闪，任由那只手落在她的脸上
“苦了你了，小家伙。”
男子轻声叹气，伸手轻轻抹去小女孩脸上的污渍，小女孩也终于放下了心防，乖巧的坐在男子身前，任他施为。
“小小年纪，就受这种苦，你这小家伙也算是命苦。
没遇到别人，先遇到我，你命更苦了。”
那男子似乎是一个话痨，零零散散的说个不停，小女孩也不知能不能听懂，只是呆呆的坐着。
“唉，还不会说话啊”
男子从怀中拿出一张手帕，细细擦拭着小女孩的脸蛋，片刻后，终于将小女孩脏兮兮的脸蛋擦了干净，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来。
“嗯，不错，小模样还凑合。”
小女孩一言不发，神色呆滞，男子也有些不知所措，思索再三后，神色一正，对着小姑娘说道：
“小家伙，我先跟你说清楚，我跟你一样，都是个妖怪，不过呢，我这个妖怪规矩比较多，还喜欢往人多的地方走。
但是不论你愿不愿意，我是不能把你扔在这的。”
听到此处，小女孩终于有了反应，伸手扯着男子的衣角，努力回想着自己从那些已死的修士唯一学来的一个词，结结巴巴的说道：
“名字”
听到小女孩开口说话，男子顿时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伸手揉着小女孩的脸蛋，笑道：
“想要名字吗？看你跟个木头一样，便叫你小木头吧。”
小女孩缓缓摇头，伸出瘦弱的手臂，指向男子，努力伸直自己的舌头，再次说道：
“名字。”
男子恍然，眼中闪过一抹温柔，这个孩子是想问自己的名字
忽的，男子伸手将小女孩抱在怀中，站起身子，轻声说道：
“我叫余年，不过小木头你以后不能叫我这个名字。”
名为余年的男子侧过头，看着有些木讷的小女孩，笑道：
“你要叫我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