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魂兮归来（五）就此安息吧
“是是是，有一半是你的。”
萧衍不想和柳半仙在这件事拌嘴。
不是说他吵不过她，而是因为柳半仙手里握着竹幡，那竹幡打在头上真的很疼，他知道，墨尘也知道。
二人的家当实在太少，没有太多东西可收拾的，柳半仙将桌上的东西收拾起来后，看着剩下的桌子，轻声问道：
“这桌子怎么办？就这么扔在这里吗？”
萧衍闻言一笑，拿出怀里的钱袋，掂量了一下，很是豪气的挥手说道。
“扔呗，咱们现在不差钱。”
说完，萧衍顿了顿，将钱袋收回怀中，转身环顾四周，望着往来的行人，背对着柳半仙说道：
“话说这座城是不是太邪门了，妖气这么重，总感觉藏着个大家伙。”
柳半仙眉眼轻抬，很是鄙夷的哼了一声，随手将装好的包裏扔在萧衍背上，拍了拍手后，便对着萧衍解释道：
“你们这些外行人是看不出的，这座城就是一座大阵用以聚拢妖气，再以四位大妖做阵眼，妖气流转，生生不息。”
闻言，萧衍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涌出一丝不安，这种诡异的阵法，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东西，而且用妖做阵眼，这不就是
“养蛊吗？”
柳半仙听着萧衍的猜测，轻笑一声，走上前去，很是得意的拍了拍萧衍的肩膀。
“这你可把这大阵想的简单了，作为阵眼的四位大妖可以说是不死之身，就算你实力强于他们，但在这大阵之中，他们却可以没有限制的复活。
也就是说，那四位大妖站着不动让你打上十天十夜，结果也只能是你力竭而死。
而作为阵眼的他们，也不能杀死对方，所以这绝不是养蛊。”
正说着，柳半仙似是想到了什么，身子一震，眼神一凝，声音也变得有些疑惑起来。
“这大阵看起来更像是在为一位绝世大妖准备的灵药。”
闻言，萧衍身子一冷，眼中满是惊骇。
以这永安城妖气的浓度，这世间根本寻不到第二个，若是这整座城都只算一剂药的话，那所谓的绝世大妖又该是何等的恐怖。
恐怕就算是避世不出的道焉神君也不是其对手吧。
就在萧衍越想越觉得恐怖之时，柳半仙却是大大咧咧的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肩膀上，吓得萧衍差点没跳起来。
“发什么呆，该走人了，你能被小妖怪追三条街，就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别说你，就是许仙来了，碰到那绝世大妖只有死路一条。”
另一边，杨谏离开了算命摊位后，得知死期将至的他也无心继续在永安城闲逛下去，于是便向着一条小巷行去。
小巷地处偏僻，巷中坑坑洼洼，今日明明万里无云，是个极好的天气，但小巷中却满是泥泞，不知哪里来的污水，聚成一滩滩污坑。
踏，踏，踏。
杨谏踩着污水前行，泥点溅落，将他的鞋子沾满泥水。
起初时，巷中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待到杨谏深入巷中后，却是再无旁人经过。
踏过一个水坑之后，杨谏随意望了一眼巷中的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似乎日子很是清贫，破烂的木门虚掩，巷中的风拍打着那扇木门，使得那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来。
忽的，杨谏脚步一停，眯起双眼，伸手握住背后的长刀，紧紧盯着那扇木门，寒声道。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小巷之中，无人应声，似乎是杨谏多心了。
然而杨谏却是如临大敌，握着刀柄的指节微微发白，神色凝重的望着那虚掩的木门。
那户人家，早已搬离了此处，平日里那扇木门都是大开着，露出那满院的杂草。
似是感知到了杨谏的警惕，那扇木门之后忽的传出一声叹息，随即便有一人推门而出。
仔细看去，那人满头白发，身穿一身浅色劲装，虽是上了年纪，但却精神矍铄，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
那老者同样握着一柄长刀，刀尖点地，拖刀而行，划开地面的污水，锐意逼人。
望着那位拖刀老者，杨谏脸色一变，脸上的警惕，终是变成了苦涩。
他苦笑一声，对着那老者涩声说道：
“师傅为什么？”
老者闻言，也是叹息一声，看向杨谏的目光中有三分不忍，七分决意。
他将长刀横于身前，左手轻抚刀身轻轻一抹，将刀身上的污水擦去。
“事已至此，你便莫要再叫我师傅了，我受之有愧。”
杨谏脸色一白，回想起三年前主动找上门来的师傅，想起往日种种异常之处，他神色痛苦的低头，望向脚下的水坑，低声问道：
“是周明哲吗？”
老者将刀身一挥，对杨谏猜到自己是周明哲的人并不意外。
毕竟这个孩子一直都是一个聪明的好孩子。
可既然这孩子如此聪明，两年前又为何要回到这永安城呢？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你知道也好，至少死的明白些。”
老者握刀的手微垂，再次将刀尖点于地面，左手背于身后，微微眯眼。
“我虽是周明哲派来的，但这三年里，我教你的刀法没有丝毫藏私，能教的我都教了，所以今日就让我看看你到底学了多少。
我若是死在你手上，也不会去记恨你。而你若是死在我手上，恨也好，怨也罢，都是我欠你的。”
杨谏言没有回答，只是握紧刀柄，看着那个三年来朝夕相处的师傅。
突然，他脚步一踏，猛冲上前。
与此同时，老者眼中一亮，也是同时踏步上前，手握长刀，拖地而行，将地面的水坑，划出一条整齐的切口来。
杨谏双手举刀，对着老者头部猛然劈下。
而老者却是握着长刀，斜挑而上，磕开了杨谏的刀，随即手腕一转，侧握刀柄，踏步上前，划出一道月牙般的弧光。
回防不及，杨谏只能身子急退，险而又险的将长刀横于身前，挡下了老者的刀。
下一刻，老者猛然抽刀，一脚踏出，将身下污水踩的飞溅。
杨谏心下一跳，身子急转，下一刻那柄长刀便贴着他的面皮呼啸而过，连带着几根发丝狠狠地劈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砖石碎裂，散落的泥灰落满了杨谏的肩膀。
老者一刀未中，却也刀路不变，一步上前，便是一脚踹在了杨谏的胸口上。
杨谏踉跄向后退去，老者顺势上前，又是一刀自上而下劈出。
杨谏匆忙将刀身横于身前，堪堪将那刀挡了下来。
未等他喘息，老者便又连劈三刀，落于杨谏横于身前的刀上，将杨谏劈的连连后退，而那老者一边出招，却又一边大声喊道：
“两年前，你便不该回来，回来之后更不该去见周夫人。”
杨谏本想出口反驳，却又是一刀落下，震的杨谏虎口开裂。
“你见了也就罢了，却又不肯就此离去，周明哲是何等人物，眼里哪能容的沙子，他不忍动自己的夫人，还不忍动手杀你吗！
你曾是个读书人，怎么就不晓得取舍呢？又怎么斗得过周明哲！
你科考落榜，周夫人家道中落，父母又生了大病，如此巧合的事，难道你就没怀疑过吗？！”
闻言，杨谏心神大震，握刀的手也松了几分。
老者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手中却没有丝毫留情，猛然加了几分力道，又是一刀劈下。
铛！！！
刀锋压着刀身直落而下，失神片刻的杨谏却是丢了最好的招架时机。
那长刀压着刀身狠狠地落下砍在了他的肩膀上，一时间血流如注。
杨谏受不住这股力道，身子一弯，单膝跪地，却终是将落下的刀势止住，停在了他的肩头。
然而，老者却是微微摇头，叹道：
“唉，胜负已分，你已经输了”
闻言，杨谏苦笑一声，双臂无力垂下，软踏踏的，似是没有骨头一般。
“师傅。”
杨谏最后一次向那老者如此喊道，眼中满是祈求之意。
“你刚刚所说，可是在骗我，好让我分神？”
老者看着杨谏眼中的祈求，缓缓收起长刀，抬头望天，沉声说道：
“不，那些都是真的，你科举失利，周夫人家道中落，父母大病，都是周明哲一手策划。
而我也是被他花了大价钱雇来的江湖杀手而已。”
闻言，杨谏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茫然无措。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闻言，老者忽的想起了周府的诡异之处，眼中闪过一抹忌惮，随即他举起长刀，轻声说道；
“周府周明哲身后或许藏了个妖物，他们谋划一切，只是为了你的柳儿。”
妖物？！
杨谏霍然抬头，刚想问清楚时，一道刀光便已落下在他胸口处划出一道血花。
随即他眼前一黑，身子前倾，倒落于地面的污水之中。
“就此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