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恨
故事并不需要说的完整，至少要保持住自己的高人形象，之后林珏会怎么想，墨尘并不关心。
答案从来不止一个，有错有对，皆在于选择。
墨尘微微眯眼，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林家姐妹一事到此便算是彻底了结，接下来他该离开这余府，去那面摊上吃碗素面了。
睡觉，斩妖，吃面，这种日子倒也算是惬意吧？
“师傅，师傅。”
正当墨尘发呆之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兴高采烈的扑入了墨尘的怀中。
墨尘无奈一笑，伸手摸着怀中涂山汐的小脑袋。
明明只是初识，墨尘却觉得这个动作那么熟悉，那么自然，就像当年拔出斩妖除魔时那种感觉。
涂山汐亲昵的将小脑袋在墨尘怀中蹭了蹭，一双大眼睛开心的眯成了缝。
墨尘低头，却见一抹红色在眼中缓缓绽放，摇曳生姿。
红裙，又是红裙。
这本是小女孩该有的红色长裙，穿在涂山汐身上却是那么合适，仿佛她就是这红色一般。
远处，枫儿喘着粗气缓缓跑来，神色有些无奈，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跑不过一个孩子。
待到跑到墨尘身前后，枫儿气喘吁吁的看了涂山汐一眼，无力的说道：
“道长，你家的徒儿也未免太厉害了吧，我像她这般年纪时，可跑不了那么快。”
墨尘闻言一笑，她这般年纪？这小狐狸怎么也该有几百岁了，而且还是一只九尾天狐，若是跑不过一个凡人女子，可就丢人了啊。
至少她那号称碧落神君的师傅得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吧。
话说那个碧落神君怎么想都不像个好东西啊。
“阿嚏！”
不知怎么的，墨尘忽的鼻尖一痒，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喷嚏，随后一脸错愕。
像他这般修为的人，居然会打喷嚏这未免有些古怪了吧。
莫非有人在骂自己？
枫儿似是很喜欢涂山汐，蹲下身子，用手捏着涂山汐粉嘟嘟的小脸，笑着说道：
“小姑娘非要穿红色的裙子，可把我难坏了，幸好余员外得知了此事，特地送来了一件红色长裙，不大不小，很是合身呢。”
余年吗？墨尘心中暗道。
余府之中有一件红色的裙子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于是墨尘也没多想，揉捏着涂山汐的小脑袋，轻声问道：
“汐儿，跟姐姐道谢了没？”
涂山汐闻言，嘴角一咧，当即弯下小小的身子，憨态可掬的躬身甜甜笑道：
“谢谢枫儿姐姐。”
枫儿轻轻摆手，却是越发喜欢这个乖巧的小女孩，恨不得就这么把她扣下，当做妹妹养在身边。
“嘿嘿，小丫头嘴真甜。”
忽的，枫儿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一正，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地契，递给墨尘。
“哦，对了，道长小小薄礼，还望收下。”
墨尘接过那张地契，并未推脱什么，毕竟他实在是睡够那座鬼宅了。
而且现在身边还有了只小狐狸，再怎么说也不合适睡在那鬼宅了。
薄薄的地契中，似还是包着什么，想来应该是一些金银之物，倒也是用心了。
墨尘轻笑一声，算算时间，屋内的林珏应该也有了答案，接下来他就不继续打扰这姐妹二人了。
“枫儿姑娘，此事已了，我们师徒二人便不再打扰了。”
墨尘微微拱手，神色自若。
涂山汐见状，有样学样的，面向枫儿拱起自己的小手。
枫儿见状，噗嗤一笑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涂山汐的小脸蛋。
“这孩子真可爱啊，又是个美人胚子，待到长大后不知该美成什么模样。”
墨尘眼角一抽，他倒是见过涂山汐长大的模样，是个能一拳把他打飞出一条街的绝世美人。
笑过之后，枫儿身子一正，收起脸上的笑容，很是感激的向着墨尘一拜。
“道长大恩，枫儿没齿难忘。”
闻言，墨尘眼中闪过一道暖意，类似的话他不知听了有多少次，但每次听到都会觉得很是开心。
“举手之劳，何来大恩。”
墨尘将枫儿扶起，轻轻摆手，一手牵着涂山汐的小手，轻声念道。
“那么，告辞了。”
说罢，墨尘踏步向前，就此离去，枫儿看着墨尘与涂山汐的背影，轻声自言自语道：
“如道长这般的人，想必一定会有好报的吧。”
正是此时，屋中林珏轻声唤道：“枫儿，进屋来。”
枫儿闻言，应了一声后，便匆匆进了屋中。
屋中，林珏一手持笔，坐在桌前，神色复杂。
而在桌上，则有一张白纸，点墨未沾。
“姐姐，你叫我有何事？”
林珏闻言，身子不动，仍是盯着桌上白纸，似是不知该如何落笔。
片刻后，林珏长叹一口气，微微抬头，对着枫儿轻声说道。
“准备准备，明日我们便启程去京城吧。”
枫儿惊讶的望向林珏，眼中满是不解。
“明日？姐姐你大病初愈，为何要这么急呢？”
林珏再次低下头去，望着桌上的白纸，却是想起了年幼时初见静心的一幕。
宽阔的寺庙之内，人流不息，一位留着长女的小尼姑，站在人群之外，神色淡然，似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人流涌动，但那个女孩却像是隔离在一切之外，恬静淡然，却又隐隐透出一丝寂寞，让人心生怜惜。
林珏忽的一笑，眼中的迟疑尽数散去，挥毫落笔写下几字，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那纸收好，递给枫儿。
“傻丫头，正是大病初愈，我们才没有继续留在此处的理由了，你若是舍不得，往后我们再回来看看便是。”
这个理由很是牵强，但枫儿向来最是听林珏的话，只是低声应了一声后，便不再追问。
“我听姐姐的便是。”
林珏伸手轻轻一弹枫儿的额头，轻声笑道：
“真是一个傻丫头。”
次日，玉华寺，一处幽静的院落中。
静心缓缓行来，推开屋门，在屋中的蒲团上盘腿而坐，双掌合十轻声诵经。
她所颂经文古怪难懂，且颂起经文时，身上有黑色妖雾弥漫，阴风阵阵。
忽的，她心中一跳，脑中浮现出了林珏的相貌，颂经声顿时一停，妖雾也突然散去。
静心神色复杂，伸手摸向胸口，随即凄婉一笑，低下头去，涩声道：
“我真可笑啊，事到如今后悔，又能如何呢？”
都道往事如烟，但谁又能真的放下呢？
正如林珏一直记着初见静心的场景，静心也是从未忘记。
从未忘记那个在人群之中探头探脑，一脸的好奇的女孩。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而妖呢？妖也是会心软的啊。
十年光阴，对妖物来说本是弹指一挥间的事，然而在玉华寺的十年，静心却是觉得比过往百年还要来的久些。
或许是多了一个缠着她的女孩吗？
静心神色落寞，望着身下的蒲团，痛苦的闭上双眼，一掌将那蒲团打向一边。
百年光阴啊，为何只有那人的身影落在了她的眼中可又为何，自己没能护住她。
那日，看着林珏进了那座庭院，静心的心便已揪了起来。
她想说出一切，想要让林珏逃出寺去，可她终是没能做到，反而推开了那屋门，将林珏送入虎口。
想必她已是恨极了自己吧。
静心苦笑一声，披头散发的看向身前，而在她身前则有一尊邪佛像，似哭似笑，如在嘲讽她一般。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落下，皱眉望着披头散发的静心。
来者身着一身白色僧衣，正是玉华寺之主，白芷。
静心察觉到身后来人，认命般的转过身子，低头叩拜。
“静心，见过师傅。”
白芷看着静心，神色不悦，却也没出声责骂，只是将一个信封留下，随后便转身离去。
“山下有人给你送来了这个信封，你好自为之吧。”
静心闻言身子一颤，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急切，又有些害怕的拿起那个信封。
只见信封之上写着四字——静心亲启。
熟悉的笔迹，让静心有些恍惚，她不会认错的，这是林珏的笔迹。
那么应该知晓自己身份的林珏，又会在信中写些什么呢，是谩骂？还是对自己的诅咒？
静心望着信封沉默良久，叹息一声后，撕开了信封。
林珏，你若是恨我，那便恨吧，这终是我欠你。
心里这般想着，静心缓缓打开信封，望向信纸，随即呼吸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
「静心姐姐，我不怪你」
白纸之上，只有这寥寥数字，却让静心胸口一痛。
忽的，静心就像发疯了一般，歇斯底里的将屋中物件砸了个干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片刻之后，静心似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双膝跪地，将那信纸紧紧搂在怀中，低声哽咽。
“你该恨我的啊，林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