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镇北侯周乾
夜色渐散，旭日初升，又是新的一日来临，永安城的人们如往常那般，早早走上街头，开始忙碌起来。
然而，永安城的居民们却是震惊的发现，在城东一处阴气森森的空地上凭空多出了一地废墟，废墟之中朽骨堆积，如同一处乱葬岗。
有人大着胆子闯入废墟之中，四处张望，翻过一地尸骨后，终于在废墟之下找到一座简陋的坟墓。
坟墓旁杂草横生，不知立在此处有多少年了。
墓碑之上没有刻字，却有满是煞气的血字，似是有人手指蘸着鲜血，写下了那行字。
「永安金氏之墓」
「不孝子镇北侯周乾立」
而在城西处，墨尘一如昨日那般，坐在那面摊上等着吃霸王餐。
面摊老板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端至墨尘身前，擦了擦满是油渍的桌椅，缓缓坐下，有些感慨的低声说道：
“镇北侯周乾啊，这人生于永安城，一生下来便是容貌狰狞，如野兽一般。
其生父见其容貌丑陋，便以为是妖物托生。
又惊又怒之下，便叫来了周氏族人，想将周乾裏入破麻袋之中，然后乱棍打死。”
可谁知周乾生母金氏竟是死死搂着周乾，无论如何也不肯将周乾交出，大声嚷着“我的儿子不是妖怪”。”
闻言，墨尘眼神一眯，伸手将面碗端起。
清汤寡水的面汤倒映出他那张清秀的脸，却是让他想起了昨晚周乾那张丑陋的脸来，微微叹息。
放下面碗，墨尘望向面摊老板，神色复杂的轻声问道：
“然后呢？周乾是如何活下来的？”
面摊老板眼神一暗，有些无奈的继续说道：
“周乾生父与那些族人强行将周乾连带着金氏扯出府外，叫来了城中之人前来，说是金氏与妖物苟合，生下了周乾这个怪物。
还说他们周家世代清白，绝不能被金氏这个“荡”妇玷污，所以请城中百姓做个见证，以证明他们周家的清白。
说完那些乱七八糟的后，周家便将周乾母子架在高台之上，打算活活烧死。”
墨尘眼神一闪，袖间的手掌轻握，眼中有了几分怒气，冷冷道：
“人妖不分，这周家都是蠢蛋吗？”
面摊老板神色微妙的看了墨尘一眼，眼中意味复杂难明，他苦笑一声，叹息道：
“道长你可想差了，周家可是聪明的紧呢，那时凡人王朝的帝王十分推崇“存天理，灭人欲”的学说。
周乾生父读书数十载，却资质平庸，无半点功名，若是不走什么邪路，他这一生便会老死在这永安城。”
说到此处，面摊老板深深的看了墨尘一眼，声音忽的加重了几分。
“可若是他“大义灭亲”，杀了自己那与妖物“苟合”的妻子，他的“美名”便会传到皇帝耳中，若是好运，便有望踏上仕途。”
墨尘闻言愕然，怔怔的看着面摊老板，一时间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世人都说妖物残忍，不知情义。
但却有妖怪为了一个孩子愿意舍弃性命。
可周乾的父亲却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机会，想要烧死自己的妻子与亲生骨肉。
这般说来，到底是妖像人，还是说人本就是妖？
“后来呢？”
墨尘自是知道周乾没有死在那场火中，所以轻声追问，而面摊老板则是继续说道：
“后来啊，金氏的兄长冒死闯入火中，救下了金氏与周乾。
他们母子二人虽然得救，但这大火也烧坏了金氏的身子，让她自此卧床不起。
在周乾七岁时，他的母亲便死在了病床上，金氏死之前在纸上写下了“周乾”两字，一脸温柔的说着：
「这是你出生前，我便已想好的名字，好好记下。」
可怜啊，金氏因为名声被毁，不得放入族中祠堂，甚至不得立碑，只得葬在了一处荒地上。”
正说着，面摊老板一顿，伸手指向城东废墟的方向道：
“也就是城东黄泉巷那个位置。
再后来周乾在他舅舅家长大成人，恰逢边关战事爆发，他便参军入伍，在厮杀之中成了大将军，觐见人间帝王，被封为镇北侯。
“功成名就的镇北侯周乾自以为可以为自己的母亲洗去冤屈，于是便上书将当年之事说了清楚，想要让金氏的牌位放在王氏祠堂。
之后一道圣旨从宫廷中传出，送到了永安城。
然而这道圣旨却是嘉奖周乾生父大义灭亲，并特地让其入朝为官，而对于金氏清白一事却是只字未提。
据说那时的皇帝着了魔，喜怒无常，也有人说是被妖物附身，总之挺邪性的。
对于皇帝的做法，周乾自然是不肯的，于是三番五次求见皇帝， 想讨个说法。
但却被刚愎自用的皇帝责骂，有一日最后更说出了「金氏同妖苟合，与畜生无异】这话。
于是在那天，周乾杀了皇帝。”
说到这里，面摊老板喝了口茶，随后继续说道：
“周乾杀了皇帝后，在重重围堵下，带着一身重伤逃回了永安城，然后便闯入周府之中，将周府中包括他的父亲在内，整整一百零八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做完此事之后，周乾折断了周氏祠堂的碑石，一步一个血印的走到了金氏坟前，将那碑石立在坟前，用自己的血写下了那行字。”
「永安金氏之墓」
「不孝子镇北侯周乾立」
“等到追兵赶来时，便看到周乾跪在金氏墓前，早已力竭而死。”
故事到此便已结束，接下来的事不用面摊老板多说墨尘都能猜的出来。
周乾死后成了厉鬼，虽然生前记忆全失，但却仍是傻傻的守在母亲墓前。
看着沉默不语的墨尘，面摊老板叹息一声，问道。“道长，你说那周乾究竟该不该杀？”
墨尘端起早已凉透的素面，轻轻喝了一口面汤，这才神色平静的回道：
“世人皆苦，这些年来死在黄泉巷的凡人何其无辜。”
周乾虽然可怜，可厉鬼终是厉鬼，周乾在这百年间杀了无数无辜的人，更是一手造出了黄泉巷那种地方，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留他下去。
正是此时，永安城东废墟处，最先走入废墟中那人从一地白骨中翻出了一个木盒来。
那木盒很是普通，但在这百年间却未曾毁坏，显然木盒的主人很是爱惜。
打开木盒，却是只放着一张纸，纸上寥寥两字，写的歪歪扭扭，却依然能看出是女子所用的袖花小楷。
阳光洒落，那纸便渐化作点点沙粒，随风而逝。
见状，跟在身后的人向打开木盒的人问道：“哎，那纸上写了什么？”
捧着木盒那人怔怔的望着散落的尘埃，轻声说道：
“周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