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华电工档案:夫余讨药事件(一)
1954年6月,帝都。
王松年正看着一个文件发愁。
他本来是广陵人,至今已调至帝都工作三年有余。
他明面上是华国社科院的研究员,隶属于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的民族宗教文化研究室,然而,他不是什么真正的宗教学、人类学研究者。
他是个法师,专门为华国解决一些灵异事件。
华国对正式招入相关机构的神职中介人员——这是华国官方对巫觋、法师等的正式称呼——有要求。
一是大门大派不收。
二是恶神神职中介不收。
王松年所供奉的三仙女自然称不上恶神,加之他们的传承十分松散,所以他被招入了华国有关部门。
但也许是因为他们天然和所供奉的天鬼十分紧密,所以华国政府对他们始终非常警惕。
王松年在看的是夫余最近发生的一个群体事件的报告。上面要求他前去调查原委,明确是否有恶鬼挑拨人心所致。
王松年有些犹豫。
他问领导,“夫余的事不是一直由当地出马仙处理吗?怎么要让我们去处理了?”
领导苦笑道:“因为现在出事的就是他们一个出马仙,他们都忙着撇清关系呢。”
王松年也苦笑道,“这可不好办。”
“是啊,不好办。”
他们这些神职中介人员,都是有边界的。因为各地的传统不一样,神,或者说他们所供奉的天鬼相互之间很可能存在矛盾,又因为人类的利益问题,所以出了自己的地界,很可能就会面对当地神职中介人员的联合打压。
帝都还好说一点,因为帝都历来集中各地的精英,大家看不顺眼,可是在官方的绝对控制下,他们不会真打起来。但是到了地方么,那就不好说了。
夫余、挹娄等地,他们的神职中介多自称出马仙,因为他们主要供奉的不是天鬼,而是老物精。跟他们这些供奉天鬼的法师的关系么,不能说很差,但也绝对说不上好。
尤其涉及利益和地方保护问题的时候,他们要是贸然进入出马仙的地盘,很可能会打起来。
王松年接到这个案子就感到棘手,但还是要去。所以他匆匆收拾了行李,就踏上了前往仙州的火车。
到了仙州站,他刚下火车,就感到了不对。
这个站……人太多了。
仙州站是个小站,按理是不会这么多人的,搞不好一个旅客都没有。可是现在,他一眼看过去都是人。
王松年只能随着人流往外走。
他有些担忧这里会不会发生踩踏事件。
好不容易,他看见了举着自己名字的牌子,就赶紧走了过去。
是夫余派来处理仙州事件的工作人员。
接他的工作人员是个中年男人,姓李,气质看着不太像寻常人,像是当过兵。
老李先带着王松年去招待所,把行李放好。
两人吃过饭,一轮烟酒下来,已经开始称兄道弟。
王松年终于开口问了出来。
“老李,你们仙州站平时也这么多人吗?”
“哪能?平时在仙州站下车的旅客也就20人左右,你现在看到的都是来讨药的。光是昨天一天,你知道来了多少人吗?”
“多少?”
“1236人。”
王松年抖了抖烟灰,皱起了眉。
“竟然这么多人?”
“怎么没有这么多?现在已经扩散了。”
“不是说只是扩散到仙州全境吗?”
“不,不止。你收到的报告已经过时了。”老李一脸的忧愁,“黄龙府、冰城、滨城,甚至九原的人都在往这边赶。仙州政府已经派人去火车站和饮马河乡维持秩序了,可是难办。尤其是饮马河乡,人越来越多,来了就不愿意走。”
“老李,那边现在到底什么状况?那份报告只是说仙州出现了仙丹,许多人来求药,造成了群体事件。具体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饮马河乡的一个出马仙死了。很多人坚信她死了后成了老仙,要点化灵丹,所以越来越多人跑到她坟前讨药……”
这名出马仙叫邵芳文,是仙州饮马河乡人,生前经常给人看病。
这人也曾经和官方合作过。今年过年前,仙州出了个大鬼,导致许多人身体虚弱,传染病一时横行。邵芳文和几个出马仙去处理这件事,在这次事件里,邵芳文被大鬼重伤。身体虚弱的时候,又感染了结核。
“她也是苦。政府已经在给她全力救治了,可是她身体垮了,一用药身体更垮,医生说根本没法搞。”
4月14日,邵芳文因为结核死亡。
问题出在她头七那天。
邵芳文有一个老母,两母女已经好些年没有联系。但邵芳文的母亲贾玉珍得了风湿病,痛苦不堪,生活又困难,没有钱治病,实在没有法子了,最后就去求邵芳文帮她治病。
当时邵芳文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好一段时间了。
她说,“我现在不能看病,等过了三月十二日(公历4月14日)再来吧。”
结果,4月14日,邵芳文就死了。
她母亲贾玉珍就认为她有神,可以预知自己的死期。
到了邵芳文头七那天,贾玉珍去邵芳文坟前给她焚香、烧纸,求她女儿给她治病。
“那老太太,说她拜完女儿就不痛了。她就到处跟人说她的病让死去的女儿治好了。乡里的群众知道这事,就跟着去她坟前讨药。越传越广,越传越广,现在连九原的人都来这里讨药了。我们觉得这波及范围也太广,总疑心有鬼在搞事,但是那些出马仙全都不肯出手。我们只好把这件事递上去,求你们出手了。”
王松年跟老李碰了杯,把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我明白了。走,我们去坟前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