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君埋泉下泥销骨
她居然还看到了妈妈,妈妈长得很美很温柔,紧接着池遇也来了,爸爸不讨厌池遇了,还教他怎么做糖醋小排才能不那么甜腻……
顾愿在梦里咯咯笑个不停。
然而总有人喜欢扰人清梦,木门被接二连三的敲响,顾愿睡的再死也还是被吵醒了,美梦被迫中断,她的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来了。”
奶奶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顾愿赖在床上不肯动,根据她以往的经验,这个点敲门的八成是她那不靠谱的老父亲。
然而,这次她猜错了。
听院子里的声音是两个人,还是两个男人,顾愿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该不会是遇到抢劫的了吧?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只有平和的交谈声,声音不大,她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两人和奶奶一起,很快进了客厅,谈话声也就能听清了。
“家里平时也不来什么客人,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还请你们不要介意。”
奶奶温和的声音在客厅回荡,接着是冲茶水的声音,得知来者不是恶人,顾愿心里松了口气,又躺回到床上。
太困了,困的她动都不想动一下。
“顾大娘,您身体可还好啊?”
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顾愿趴在床上透过屏风的缝隙打量着外面的人,两人都是一身笔直的黑色西装,看上去还蛮正式的,看来顾父果然是做上正经公事了,终于结交些正道人士了。
只是这两人有点太不会办事了,大半夜的跑人家家里来话家常,这不是影响她和奶奶休息吗?顾愿心里嘀咕着。
“好,好着呢。”顾奶奶笑道,“你们怎么想起来这个时间过来了,可是长安犯了什么错,给添麻烦了?”
“没有,大娘您多虑了。”方脸大叔脸上写满恭维,“长安他人很好,在我们那里很受器重,他做事是最靠谱的一个,我们领导经常夸赞他。”
“好,好,那就好。”顾奶奶高兴的直点头,“来,你们坐啊,别光站着,把大娘家当自己家就成,你们吃饭了没有?饿不饿啊?想吃点啥,大娘去给你们做啊。”
“不了,大娘,不用麻烦,我们吃过了。”方脸大叔赶紧拉住顾奶奶,搀扶着她坐回到凳子上。
高瘦男人则是低垂着头,一直没有说话,看上去怪怪的。
顾奶奶坐在椅子上,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明明是在自己家,却总觉得自己像客人一样手足无措。
“大娘,您孙女睡了吗?”
“睡了啊,怎么了?”顾奶奶疑惑。
方脸大叔搓了搓手,看了看高瘦男人,两人都很纠结的样子,顾奶奶活了大半辈子了,也能察觉到这两人的不寻常。
她紧张的开口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最终,方脸大叔将他怀里的背包放在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拿出一个白色的陶瓷罐子,不是很大,就像奶奶年时腌咸菜的罐子差不多大。
“这是?”顾奶奶眼角有液体流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看着桌子上的陶瓷罐子问。
她想走到罐子跟前仔细瞧瞧,可是腿脚不听使唤的瘫软在椅子上站不起来了。
这一幕与二十年前的一幕重叠,她的泪水如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窒息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个男人跪在地上低着头,顾愿只觉得脑袋很乱,嗡嗡的,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奶奶,奶奶您怎么了?”
她穿着睡衣光着脚跑到奶奶跟前,扑到奶奶身上,恶狠狠的瞪着两位黑衣入侵者,“你们跟我奶奶说什么了?”
两个黑衣男人对着桌上的罐子和顾奶奶磕了三个头,顾愿眼中的疑惑越来越重,透着掩饰不住的惊恐,她不是傻瓜,她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希望她是傻瓜,她一定是猜错了。
“大娘,对不起,我们没保护好长安。”
顾愿整个人像是被雷劈过一样,浑身麻木,“什么?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抖成筛子,眼泪糊住了眼睛,看不清眼前的两人。
“对不起,孩子,我们把你爸带回来了。”
不对,一定是梦,一定是醒来的方式不对,顾愿闭上眼,狠狠的掐自己的胳膊,掐自己的大腿,不疼,一点都不疼,还好,果然是在做梦。
梦里她没那么怕了,抹了抹眼泪冲着两个男人大喊,“你们不要乱说,我爸在厂子里上班呢,他在厂子里干的很好,老板很器重他的,他月底就回来了,你们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快走,再不走我可就报警了!”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走到桌子前,搬起冰凉的罐子往黑色的背包里塞,“拿走拿走,什么东西都往我家里放,烦不烦啊。”
方脸大叔小心的又将罐子放回到桌上,眼角通红,哽咽道,“孩子,节哀顺变,以后就把伯伯当爸爸,我和你唐叔叔会照顾你和大娘的。”
“呸呸呸!别乱说行不行,我爸爸会照顾我和我奶奶的,不用你们操心,你们赶紧带着你们的罐子回去吧,别再来我梦里了,很讨厌的懂不懂!”
顾愿歇斯底里的喊声透着一股腥甜,越看那个陶瓷罐子越碍眼,这个梦太痛了,她必须要快点醒来,或许把罐子摔了她就能醒了,她才不信那里面装的是她爸爸。
她的爸爸那般高大,岂是一个小小的泡菜罐子能装得下的,她就是要把它摔了,看这两个入侵者还拿什么欺骗她和奶奶!
“愿愿,快住手!”
顾愿只是作势举起罐子吓吓他们,奈何先把奶奶吓到了,奶奶沙哑的嗓音让她的心更痛了。
顾长安!我恨你!恨你!你这样还不如不回来,永远都不要回来!
“奶奶~”顾愿抱着罐子跑到奶奶怀里,两人和一个骨灰盒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这世界之大,终于还是只剩下她们了。
“你们起来吧,别跪着了,夜里凉。”顾奶奶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出这句话。
高瘦男子一动不动,方脸大叔拉了拉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他才低着头站了起来,坐在一旁的矮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