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农户家中
林孑扭头向后望了一眼，眼神别有深意。
沈琼林接收到那束含着淡淡警告的目光，俄而，拔步跟上。
借着门口的日光，老妪看清了沈琼林背后的森然伤口，口中登时发出长长冷嘶。瞬间愁容满面， “哎呦——赶紧进来。”语气十分心疼。
“多谢阿嬷。”沈琼林目含歉意道。
林孑没有管沈琼林的别扭，开始打量着这间拥挤杂乱的屋子。
屋里一片漆黑，屋外腐朽气味来源便是这里。
里面是一张土炕，炕上两床薄衾。一床叠着，一床敞着，显然炕上刚躺过人。
老妇人拉过林孑和沈琼林道， “妞妞、孙孙，你们快上去盖着，下面太冷了——”老人的语气过于真诚。
林孑倒没有嫌弃，只是暗自审视琢磨着这家人的家庭情况，评估是否能借助他们逃进城里。
此刻看来，屋子里是住了两个老人。老人是最好的掩护。
自进了屋，就见老妪蜷缩的腿一直打着颤，看上去像是有病，眸光一沉。她向来不怕冷，看了眼沈琼林，他大概也不至于弱到这种程度。于是道： “阿嬷，你上去暖和暖和吧，我们坐一会就行。”
老妪痛苦的面容中浮出一丝窘迫，捂着膝盖道： “人老了——不中用了，腿不行了，得上去坐着。”说着艰难爬上炕，又艰难挪到敞开的被窝里，坐进去将腿用那散发着湿冷的薄被围住。
“娃儿们等一等，一会儿老头子回来了，叫他拉你们去老刘家看看。”
林孑点了点头。
倏地老妪面色浮出一丝抽痛，冷嘶出声， “阿嬷腿疼，走不了，锅里还有些豆饭。妞妞，端来跟你哥哥吃。”
“不——不饿。”
“咋能不饿，看你哥哥都瘦成什么样了。”
老妪愁容满面，一脸忧心，仿佛正是她的孙子在忍饥挨饿。
林孑视线扫过沈琼林身躯，他的确清瘦，几乎要瘦成纸片。耐不住老人过于真心，只能去厨房从锅里端出那半碗豆饭。
扑面而来一股腥馊味。林孑眉头一蹙，心不由得沉重。
厨房案上竹筒里插着一把陈旧的木筷子，林孑拔了双，舀了瓢清水洗了洗。将豆饭端进屋给沈琼林。筷子放在碗上。
屋里过于昏暗，三个人都笼在阴冷的气息内，老妪和林孑同时看沈琼林。
沈琼林面色深沉，扫过注视他的二人，缓缓抬起胳膊拿筷子，吃相极其艰难。
见状，炕上的老妪道： “咱屋没有药，妞妞，锅底的草木灰有用，给你哥哥先抹上些。”
林孑眉头轻蹙，动了动嘴皮， “阿嬷，没事儿，一会儿我们就进城去找亲戚，到时候找个大夫看看。”
正在说话，屋外传来声响。
林孑瞬间警惕，缓缓将门拉开一道缝去看。就听炕上的老妪道： “老头回来了。”
“老头子——快进来！”声音曳地很长，好像这片黑暗里长久就只有那一个人。
听到人声，林孑便见门缝外一个头发花白有些跛脚的老翁朝门边走来。
心暂时放下，将门打开，小步迎了上去。
老翁看到门缝里出来的人，明显愣了一下，视线将林孑从上扫到下，皱眉拔步，脸色倏忽有些阴沉。
林孑站在门口，眉毛低垂，软声道： “阿翁——”模样乖巧。
老翁没理，将背上的柴先放进厨房，蓦地眼神扫过盆里的清水，眼神略微一变。
待老翁一跛一跛出来，林孑思忖片刻，这才开始解释，又是那套说辞。
听到给狼扑伤了背，老翁视线在林孑上略做停留，片刻便进屋去看沈琼林。
沈琼林看到人进来，面色涨红撑着桌子起身。拱手一礼， “老人家……晚辈——”
话还没说完，老翁便被炕上的老妪催促， “老头儿，快给孙孙看看，不行就给娃带到老刘家看看。”
老翁平静的眼眸从沈琼林背上落到老妇人身上。只不情不愿道了一声， “欸。”
“出来。”给沈琼林道，又莫名其妙看了眼林孑。
这一眼，让林孑觉得似乎被看透了。
林孑咽了咽口水，走到桌边将沈琼林搀起。
沈琼林视线落在林孑脸上，下一秒便被林孑眼中的深意瞪了回去。只能任由着林孑将他搀出去。
青天白日底下，沈琼林背上的锏伤皮破肉烂，惨不忍睹。
老翁看了会伤口，蓦地抬起头，视线从沈琼林干净的眼眸上扫到林孑安静的脸上。张口道： “冬天狼在山里饿，总是要扑人的——”语气莫测。
林孑点了点头，眼中闪过水光。
老翁道： “那丫头——你叫甚？”
林孑眼皮一跳，开口道： “阿翁，我叫小五。”又看了眼沈琼林， “这是我三哥。”
视线对上老翁双眼。只听老翁道： “是引你们去老刘家还是咋？”
林孑抬眸红眼道： “阿翁，能把我哥哥送到城里去吗？我家姑妈在城里，还能叫人好好给哥哥看看。”
老头停顿了半晌， “老头我年龄大了，没法走那远的路了，要不——把你俩送到村里其他家看看？”
林孑垂下脑袋，有些失落。
预感告诉她这老翁察觉出了什么，但却不愿戳穿。
“好——麻烦阿翁了。”
沈琼林抬头看林孑： “我没事。你快回去吧，到时候叫人来找我，放心。”说话时脸色煞白，却还是使劲挤出一抹笑。竟是比哭还难看。
林孑眸光一闪，没有说话。
看了沈琼林半天，许是心软，老翁打破沉默，蓦地道： “小五，要不你去锅底刮些草木灰，给你哥哥抹着些，先稍微止止血。”
林孑微愣，还是道了一声“好”。
随即用铲子铲了一铲白灰端出来。
老人坐在外边的门檐下，朝沈琼林道： “三郎，进屋里叫小五给你抹灰。老头子年龄大了，手不稳。”
沈琼林咬了咬牙， “没事儿，不用抹，我能受得住。”面色隐忍。
“你怕啥呢？这是药又不是毒药。”老翁粗声道，声音暗哑，视线落在林孑身上。
林孑眼眸垂下， “进去吧，哥哥。”
沈琼林诧异看林孑，眼神露出不肯。
林孑抬眸望他，眼底浮动冷光。
沈琼林依旧不肯。
林孑握住他手腕，暗地狠狠捏了一下。
沈琼林眉毛紧蹙，脸色更加白。
“我真的……不用……”
“哥哥，你还是听我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