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恐惧狂欢者
呈长方体的房间内，四脚方桌，书柜，地上一共放了四盏老式煤油灯，五根白烛，两根插在烧尽煤球里的红蜡烛，但房间里并没有想象里的明亮。
每一处光源像被未知力量禁锢，散发出的光亮被压缩着，朦朦胧胧。
以致有的地方橘黄的灯光像发黄的透明浓粥充塞着，有的地方像画布上没抹开的色块，突然而起的夜风，吹得前方阳台上的衣架不断碰撞，未关的后窗吱哑作响。
但似乎吹不进灯光里，吹乱着蜡烛的火焰，床帐，书本，以及柳虎的头发。
坐在椅子上的柳虎五官分明，身体结实，但此时脸煞白如纸，恐惧像挥之不去的雾气笼罩着他全身，不停发抖的右手，摸向前方桌子上的扑克，但在害怕着什么，就那样保持着摸牌的动作，丝毫不敢乱动。
通往楼梯的门，这时无声无息打开，灯光顿时像很久没打开房间里的霉气凝结成一块块往外面倒塌出去，一条大黑狗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眼皮抬了好几次，才畏畏缩缩的往前看去。
但它看的并不是柳虎，而是坐他对面的一个少女。
少女背影高挑，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清冷，这时，她突然抬起胳膊，手里的杀猪刀在她与柳虎之间的空气里，反复诡异比划着，似乎在为接下来的行动做着准备。
感觉到黑狗的害怕，少女拿刀的手猛然一停，转过头去，那张面对着黑狗，精致清冷的脸上，双目紧闭，似正在熟睡，而身体却被苏醒的什么东西接管控制着。
柳虎也在这时投过去恐慌的目光。
在俩人注视下，黑狗磨磨唧唧走了过去，用身体蹭开椅子，左右看了看，忽地前肢趴上零乱四方桌子的桌边，直立而起，让身体往空着的椅子上靠去。
就这样微颤着身躯，又小心翼翼，却姿势自然的坐了上去，然后大黑狗如人般舔了舔爪子，想去摸桌上的纸牌，发现另外两位牌友的脸仍冲着门的位置。
黑狗想到某件可怕的事，也转动狗头，望向只留一条缝隙的门。
“将军没有喊来其他人。”柳虎的心猛地一沉，自言自语着，那只摸牌的手本就胀麻，这时感觉已像不是他自己的，想缩回去，手却被看不见的重物压着，根本无法挪动半分。
也是这时，一股阴冷顺着他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门动了动。
但什么也没进来，柳虎终于收回目光，忍不住地绝望。
顿时，身上压着他的什么东西更重了。
楼梯口，柳浩借着那块块发霉般的黄光，从门缝里，偷偷朝房间内望去。
许多把椅子随意而零乱摆放着，一支手电筒靠着椅子腿放着，另一支则静静躺在瓜子与花生壳里，后盖遗落在一边，好像不久前房间里有不少人。
他们热闹的打着扑克牌，剩下的人坐在旁边看着牌，聊着天，嗑着瓜子花生，但因为突然的事情，这些人走了，走的很是匆忙。
只剩下一个坐在牌桌后，在众多煤油灯与蜡烛照耀下，也有些模糊的少年。
“是好朋友柳虎，他的样子没有变化。”
“太好了，在那片空白的虚无里，时间丧失，给我感觉像过去了几年，十几年。”
“但实际时间没过去太久。”
“如果他知道我现在处于不可思议的灵魂状态不知是什么表情，听到我离奇诡异的遭遇，会不会同样颠覆他的认识。
恍若隔世啊，以前一天说不了几句话的我突然有许多许多话要说，但首先还是让他告诉现在具体是几月几号几点。”
嗯……
柳浩纷乱的思绪突然被硬生生掐断，激动如火的心情也立刻如遭冷水般浇灭。
因为好朋友柳虎的情况异常古怪，在他的印象里，柳虎皮肤呈极健康的麦色，高大壮硕，又勇敢勤劳，除了是队里一把冉冉升起的干活好手，他意外的粗中有细，健谈嘻笑间又沉稳，更是成绩优异。
不过初次见面，第一眼却会被他阳光乐观从容的笑容吸引，给人信赖与安全感，是乡下不多见的有个人感染魅力的少年。
但就是这样一个从容勇敢，在柳浩心里几乎没缺点的好朋友，为什么这时害怕成这样，甚至到了不堪的地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又在害怕什么。
还有诡异被压缩的灯光，人立而坐的大黑狗，坐他对面的是他姐姐柳叶子，她似乎也不对劲。
但刚刚经历了深空之行的柳浩，恐惧与震惊阈值似乎一下被拔的很高，这时又很快冷静下来，因为论诡异没谁比他还诡异。
而这样冷静细心观察，柳浩很快发现了两人一狗反常下，身上的共同点，都有缕若有若无手指粗的黑气从他们头顶，弯弯曲曲上升。
但又有喉结状事物上下快速滚动，如同人的食管。
那是什么？
柳浩既提高了警惕又好奇，正要顺着黑色气管上望。
然而，下一刻，柳浩倏地一惊，他自己魂魄上不知什么时候也分出了一条若有若无细管，飘飘然往上，这时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连忙上抬视线，眼前所见让他意识立刻轰隆一响，炸的发麻。
众多橘黄灯光奇怪的没有照的明亮的平整屋顶，赫然成了一大块正在诡异蠕动起伏，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血肉。
上面密密麻麻冒着漆黑脓包，一个挨一个挤在一起，占满整个屋顶，占据整个人的视线，既恶心又恐怖异常。
柳浩一下失去了冷静，接着惊悚发现，随着黑气细管里喉结状事物上下滚动，又有新的黑色脓包从楼顶的血肉里冒出。
而原先的黑色脓包则似吸收了营养，壮大里鼓胀，如同吹过了的气球，随时会炸出恶心的脓浆，然后兜头兜脸洒下。
呕！！柳浩像虾米急剧弓起，不停干呕，灵魂也跟着不稳定起来，收缩，晃荡，眨眼间似注入了脓液的透明疙瘩如同雨后春笋，一颗接一颗纷纷狂欢式地冒出。
就在这时，一个个字从他的意识跳到了眼前，字的颜色与以前都有些不同，每一个字呈现灰红色，像伤口愈合后的结痂，又裂开渗出少量鲜血来。
“恐惧狂欢者，又称骇鬼，伴随生灵出现而出现的特殊存在，无形无质，只有进入特殊状态才可以观察到它们。
它们以恐惧为食，又以恐惧的生灵为乐，自然也只会出现有强烈恐惧溢出的附近。
而当一群人集体陷入巨大恐惧，它们也会成群出现，开始狂欢的盛宴。
人类无法杀死它们，它们也无法直接杀死人类，只会放大与加剧所有生灵的恐惧，成为它的美食，同时能让人和有智慧的生命精神失常，或者自已吓死自已。
最快最好的办法是直面并克服恐惧，快乐是它们讨厌的味道。”
“或者及时昏迷，但唯一的坏处，它们会守在旁边，不会马上离开，或者离开时留下对应的记号。”
柳浩一眼扫过，就读完所有信息，当即安定不少，但头皮依然发麻，浑身不适恶心，也失去了再次抬头看向房间屋顶的勇气。
他压低目光，小心地又望了眼房内，桌子后的俩人与黑狗，反而成了少数派的异类。
同时，柳浩心里更加好奇柳虎到底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不但让勇敢乐观的他吓成这样，还引来了密密麻麻的骇鬼。
难道是……。
对，只可能是遭遇了超过常识的恐怖且神秘的诡异降临，也就是说，除了根据信息颜色来看令人强烈恶心，犯密集恐惧症但不太危险的骇鬼，房间里还存在看不见的真正大恐怖。
思绪闪过，柳浩产生了退缩的念头，并无法扼制的恐惧。
而他的恐惧又立刻在骇鬼影响下放大，如同瘟疫飞快传播到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更为糟糕的是，这时竟然有贪婪的骇鬼，受不了恐惧香甜气味的诱惑，兴奋颤栗，从屋顶诡异虚幻的肉块上脱落，一下顺着细小食管般的黑气往柳浩身上滑了下来。
且几乎同时，他背后，一只红眼黑鸟不紧不慢，充满邪恶的跳到水泥楼梯的上一层台阶。
魂体似冻结了般僵硬冰冷，慌乱里，柳浩只本能双手抓向骇妖，居然没有穿过，而是一下抓紧，然后因此恢复些思考能力的他，用力将这只骇鬼往那只黑鸟仍去。
幸运的没有偏离方向，但快击中时，黑鸟直接叼住了比其大许多倍的骇鬼，一仰脖，顺畅无比的吞入腹中，眼睛顿时爆发的兴奋贪婪红光，离体一尺延伸往夜色。
“这，前有狼，后有虎的，我该怎么办。”
柳浩焦急左右衡量着，但出乎他自已意料，不久，他虚幻脸上的犹豫，与瞻前顾后突然消失干净，直接透过门缝钻进房内，接着连忙制造一股阴风使木门轻声合上。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瞬间除了越来越低由骇鬼与血肉构成的屋顶，造成的恶心与压抑，柳浩竟还有种被关起来与外面世界隔绝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