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炼体
月色之下，一男一女正在比试。
正是棂儿与月轻舟。
燕红提龙照等人坐在篝火旁，将他们的比试当成了每日茶余饭后的节目表演。
算算路程，他们即将离开魔界，到达无月谷，穿过无月谷，就能很快到达万药山。
穿过无月谷最起码得一天一夜，无论是琼龙族还是幽荧族，都必须使用飞舟。
因为无月谷，顾名思义，就是没有任何光亮，如果靠其它工具恐怕会被困死在里面。
燕红提每日都很无聊，她每日淬炼魔体的方式只有打拳，用有情诀练剑。
只是这两者进展都很缓慢。
不消一刻钟，棂儿就败下阵来，她灰头土脸的走回帐篷，不要任何人打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打坐修炼。
“我记得棂儿是最爱干净整洁的，可是现在为了修炼什么也不顾了，作为长辈我很欣慰。”燕红提十分羡慕棂儿现在的状态，每天她都在飞速进步。
“是吗？整日里衣裳也不换，澡也不洗，到底好在哪里？只知道修炼十年如一日，百年如一日，千年如一日？”一连串的排比，可见龙照心中有多不满。
他曾经劝过棂儿，但棂儿如同入了魔一般，根本就不听他劝告，还怕他赶出帐篷，说自己影响她的修炼。
这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侄女儿，如今……
唉！
“龙照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这个世界强者为尊，你也该好好修炼了，小心以后棂儿赶超了你，到时候你这个做叔叔的颜面何在？”
这次出门她才发现龙照有许多贵公子的做派，衣裳要整洁，头面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甚至还有熏香。
她心中的疑惑再次升了起来，在他落魄为兽奴的那些时候，他到底是怎样忍受过来的？
让一个人忘却曾经经受过的苦难，对他真的好吗？
如果站在亲人的角度，她也希望龙照能够忘记以前的一切。
可是又希望他能够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不要再重蹈覆辙。
龙照不说话了。
龙行止停止了修炼：“我记得此处不远有一处瀑布，非常适合炼体，如果能在瀑布下修炼一个晚上，肯定非常有好处。”
燕红提眼睛一亮：“那你不早说，前面带路，我们快去吧！”
“那我先回……”
龙照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燕红提重重拍在肩上，严肃道：“你如果再这样，我就真的生气了。”
他望着燕红提，欲言又止。
龙行止笑道：“对你身体也有好处，不必急着回去。”
龙照最终点了点头。
“叫上棂儿吧！”燕红提道。
“不行，棂儿……棂儿刚才经历了一番打斗，现在正是需要好好调息的时候。”龙照说道。
她点点头，也对，是她考虑不周了。
龙行止笑了笑，快步走在前面。
周围树影摇曳，路也变得崎岖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风声阵阵。
绕过一座山峰，就听到轰隆隆如万马奔腾的声音。
一道白色映入眼帘，悬空坠落，水落河中，冲刷着巨大而光滑的石块。
水珠细如烟尘，从高山上流泻而来，激起一片水雾。
此情此景让人心中升起澎湃之情。
“你们两个选好位置，我带你们去。”龙行止道。
燕红提看中了瀑布最中间的位置，水潮汹涌。
龙行止一笑：“好，那我先带你过去。”
离瀑布越来越近，水珠扑面，如刀入骨，打在脸上生疼。
到了位置，龙行止很干脆地放了手：“你可坐稳了。”
他手一松，燕红提就直接被瀑布冲刷，嗖嗖……
一道青色顺着水流而下，燕红提昏头涨脑之际，还被潭里的巨石撞的浑身痛，如果不是已经到了炼体术第三阶段，如今大概已经被水流碎尸万段了。
龙行止在上面高喊：“我早就告诉过你要坐稳了。”他高高在上，一点也没有下来相助她的意思。
燕红提在水中扑腾半天，却发现自己根本沉不下去，一直是浮在水面上。
这水好奇怪。
她停止了挣扎，伸展双臂，让自己仰躺在水上，往上而望，看到一轮圆月。
噗通……
又一人掉了下来。
是龙照，正在奋力向她游了过来，但他无论怎样游都被困在原地。
燕红提向他招手：“我没事。可以自己浮在水面上。”
龙照这才停止，发觉自己已经进退不得，便如燕红提一样仰面躺在水上。
“龙行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燕红提高声道。
“哈哈哈……”龙行止笑得很开心：“我告诉过你了，我已经不姓龙，你可以叫我阿止。”
“龙行止！”
“叫错了。”龙行止道。
“龙行止！龙行止！龙行止……”
“错了，你叫错了，你叫错了，拒绝回答问题。”
龙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圣女，不用问他，我知道答案。在这处边界，的确有能淬炼身体的水，并非是瀑布，而是这潭中的浮水，能够洗经伐髓，对炼体很有帮助。”
“真的啊！那真该把棂儿叫过来。”燕红提可惜道。
可是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棂儿受不住的，她本就是半魔之体。”棂儿的父母皆是普通魔族人，没有修炼资质，棂儿有半魔之体，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
“我最多护法两人，多了我也护不住。你也别善心大发了。”龙行止道。
“多谢前辈。”龙照很是乖觉。
“多谢前辈！”燕红提高声道，一个巨大的水团顺流而下，击打在她脸上。
“龙昭昭，别以为我不敢揍你！”龙行止又聚了一个大水团，这次击向的目标是龙照。
水团中蕴含了魔气，可以配合水流捶打重塑筋脉，洗经伐髓。
这对护法的人是很大的消耗。
燕红提发现，他打在龙照身上，却总是往她脑门上打。
打人不打脸，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没几次就觉得脑门火辣辣地疼。
每一次都精准地击在脑门正中心。
“你就不能换个地方打？”再这样下去有可能会把她脑浆子打出来。
“我没听到。”龙行止又是啪嚓一声，水团在她脑袋上炸响。
“龙行止，你混蛋！”她高喊，脑袋已经开始麻木，不由地闭上眼睛。
龙照却道：“圣女莫要动怒，这东西对识海也有一定好处，大概前辈是想帮你。”
“嗯。”燕红提声音微弱，不是她想明白了，而是意识逐渐陷入混沌之中，她好困。
不知过了多久，脑袋上又一次被重击，她才醒过来。
这时，她发觉，有一道白色人影在她附近。
龙行止。
他如燕红提一样，仰面躺在水上，长长的睫毛如鸦羽，眼中映着满天星河，眉间一点红，依旧是妖异之色。
一双明眸一眨不眨。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不瞑目。
看着月亮的位置应该是到了后半夜，即将破晓。
一川风月，夹杂着青草的萧瑟。
她望向龙照，龙照合上了双目，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随意将双臂枕在脑后，又翘起来二郎腿，顿觉十分闲适。
“如果有一天，让你牺牲自己去救别人，你愿意吗？”龙行止忽然道。
他依旧望着天空，没有看燕红提。
“我？”此情此景之下，燕红提都不确定他是在说梦话，还是真的在问自己。
“对，你愿意吗？”龙行止依旧没有看她。
“都是什么人？和我有关吗？为什么只能我来救？”
“这世间所有人。”
“为什么会有这种选择？”燕红提问。
“我也不知，只是想问你，你说，这些人该死吗？”
“不知道，评判标准不该由我来说。”
“他们中有好有坏，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去挽救他们，你会去吗？”
“救众生？”
“对！”
“我也不知道。我的命也很珍贵，”
“怎么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干涉他们的命运就是对的吗？”
“他们要死了，你能见死不救？”
“是不是我救了他们，死的人就是我了？”
“不能确定，大概吧！必须要有牺牲性命的觉悟。”
“那凭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他们人多？”
“生命可以用来比较吗？数量的多寡关乎生死的权利？我用自己的死成全他们？他们活着对已经死去的我有何好处？”
这些问题龙行止都没有回答她，风声渐起，东方破晓。
……
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在半路就碰到了棂儿。
棂儿一脸惊慌迎了过来：“七叔，你身体没事吧？”
龙照连连摆手，表示并无大碍。
棂儿却急道：“若不是布置了厉害的结界，我早就闯进去救你了。七叔，你现在身体自己还不了解，怎么能够妄动魔气？”
燕红提听得一头雾水：“棂儿，明明丹田受损的是我，你怎么如此紧张龙照？”
里面绝对有鬼。
棂儿闭口不言。
“他和你一样，丹田受损，大概五年内都不能动用魔气。”龙行止为她解惑。
“这是为何？”燕红提看向龙照。
龙照抿唇，而后刚准备解释，就被燕红提警告：“我希望你说的是真话，否则就不必说了。”
他就又不作声了。
“棂儿！”燕红提轻声道。
棂儿却一抖，知道自己失言了，回去之后七叔肯定要说她。
“七叔，受伤了。”她道。
“我需要详细的经过，而不是如此模糊的回答。”燕红提道。
棂儿两眼一闭，一副豁出去的姿态，语速极快：“那天姑姑受伤之后，七叔就不顾一切的把魔气全部输给了姑姑。又用秘法为姑姑挡了一部分丹田的冲击，导致丹田受损。”
燕红提听完，一言不发地走向营地。
棂儿走到龙照面前可怜兮兮地道歉：“对不起，七叔。”
龙照叹口气，摸了摸她是我头：“没关系，你担心了我一夜，赶紧回去休息一下。”
前面，燕红提走得极快，龙行止则有些疑惑：“你生气了？”
别人救了她，她竟然生气了。
“不是。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尽快让他能够恢复修炼。”其实她是在怪自己，这么多天以来，从来没有关心过龙照。
他这个样子就该留在魔界，却千里迢迢去万药山，难怪棂儿一定要跟着一起来。
“有倒是有，不过你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可以。”燕红提没有丝毫迟疑。
龙行止笑道：“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然有魄力。”
“方法告诉我。”燕红提道。
“我觉得你最好不要现在这样做，否则哪怕去了万药山，他都不会折返回魔界。”龙行止建议道。
“好。”
……
两架巨大的飞舟穿行在无月谷。
无月谷中一片漆黑，瘴气密布，偶尔会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野兽吼叫。
燕红提闲来无事，拿出玉简看了一会儿，又拿出书册与帝景真人汇报行程。
这位老人家也不知去哪里逍遥，好久都无人回复。
她又提笔开始写信，准备给师父师姐，清如许，秋水莎，岳海棠，叶辰都写上一封。
据帝景真人说，乌玄还没有醒来。
她既庆幸又担忧。
那家伙一醒来肯定第一时间来找她，如果到时她回不到宗门，乌玄要生气了。
不知不觉，归元殿早就成了令她日夜思念的地方。
“砰砰砰……”
有人敲门。
“进。”她道。
龙照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有事？”她问。
态度冷淡疏离。
他温文尔雅的浅笑差点维持不住，“无事，在房间呆的无聊，想来圣女也无事，就想过来闲聊。”
“请坐。”她头也不抬，在玉简上写写画画。
这是最后一封信，写给禹夜。
这么多天以来，禹夜也一直隐瞒着她，她还一直以为他不会也不屑撒谎。
她知道，还有一些事，她必须问清楚。
“圣女在做什么？”
“写信。”
“写给谁？”
“禹夜。”
龙照实在找不到话题，知道她是故意让自己坐冷板凳。
她始终不抬头，那封信越写越长。
就在龙照要按捺不住想告辞的时候，那封信终于写完了，白光一闪，信就不见了踪影，竟是万里传送符。
想来应该是禹夜给她的。
“我受伤之后除了你还有谁救了我？”燕红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