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 章 困境
这个时候，燕红提想到了一个人。
妖月。
这次她感觉清如许性格变化如此之大，就是和妖月有关。
道侣契约并不会因为一方死亡另一方就死去。
所以，她一定是主。
难道是妖月拿她威胁清如许。
这就是他必须签主仆血契的原因。燕红提觉得极有可能。
那这清如许也太够意思了，如此舍己为人，真兄弟！
想到他离去的背影，立马从冰冷变得温暖起来，那是一个舍己为人的正人君子的背影，简直视死如归。
帝景真人这时转头看向嘻嘻怪：“这个人你准备怎么处理？”
“他和我签了主仆契约，但是我也不想让他留在我身边，看着就讨厌。”因为有了清如许的对比，这嘻嘻怪做她的奴仆她都觉得恶心。
“那你就和他解了这契约吧！”帝景真人道。
嘻嘻怪一听，立马喜笑颜开：“多谢帝景真人。”
燕红提却摇头：“我若是解了这个契约，有一天他想杀我易如反掌，我这样的举动已经激怒了他。”
“不会，不会，小人怎么敢记恨帝景真人的爱徒……”嘻嘻怪立马跪下来求饶。
“有我在，你怕什么呢？给他解开吧！”
燕红提愣住，看向帝景真人像是在确认什么，终于点了点头。
红色的印记从一寸之地上消失。
“多谢帝景真……”嘻嘻怪立马对着帝景真人致谢。
后者却袍袖一挥。
嘻嘻怪“啊”的一声惨叫，立马消失在原地，只余下一个储物袋留在原地。
这是把人灭的渣也不剩了。
“掌门……”他的举动早就在燕红提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的动作如此干净利索。
“像他这种作恶多端的杀手，还是消失在这世上比较好。”帝景真人说道。
他知道如果把嘻嘻怪留在燕红提身边也不失为一个助力，可是她年纪不大，极容易受到身边人的蛊惑。
嘻嘻怪毕竟是成名许久的杀手，如果日渐熟悉，想要操控燕红提的一举一动也并非不能，对她成长的影响也会很大。
帝景真人一招手，储物袋已经落在他手中，细细翻检一遍，道：“这家伙身价还挺富裕。不过都是歹毒之物，我先帮你收着了。他的灵石我们就平分了吧！”
“那里面还有我的五十颗上品灵石。”燕红提道。
一个布袋飞到她手里，是五颗极品灵石。
“先给你这些。”帝景真人把储物袋收了起来。
“那谁要杀我还是不知道啊！”她心中惴惴不安，上来就下这样狠的杀手，妖月到底是有多恨她？
帝景真人漫不经心：“就凭你这一身的魔骨，以后想杀你的人少得了吗？你现在不需要去调查到底是谁要杀你，而是应该让自己强大起来，不要畏惧任何人的杀心。”
燕红提点头，茫茫大雪，她伸出手，觉得一切都如在梦中。
“刚才那人该由我来杀。”她说道。
帝景真人大笑：“好，下次就由你来。”说着踏上飞舟。
燕红提刚想踏上台阶，台阶却一下收了回去，她不解，望向帝景真人。
“小红提，我本来担心你会因为太过依赖我而失去警惕，没想到依旧可以在困境中突破，这是极北之地，与归元殿也不过四万里，若想回归元殿，就凭自己的本事吧！你的历练才刚刚开始！”
“什么！？”
“好好历练，等你到了归元殿，我送你一份大礼！”
说完，飞舟随着雪花飞舞，再也不见踪迹。
“掌门，帝景真人，师叔祖……”
燕红提不死心的追逐飞舟的方向，却怎么也追不上，只余茫茫雪影与她相伴。
疯子！
她想起了嘻嘻怪骂她的话，她不是疯子，帝景真人才是疯子，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
而在另一边，帝景真人一路乘着飞舟再次回到了醉流霞，找到了他的那位故人。
女子慵懒地靠在宝座上，眉目间却是清冷高傲，一朵合欢花的花钿印在眉间，令她多了一丝妖媚。
此人正是妖月。
看到帝景真人归来，她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下在嘻嘻怪身上的东西已经消失了，说明那个人已经死了。
帝景真人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妖月笑了笑：“因为我想这么做。”
“你何必如此？”
“呵呵呵……”妖月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真的以为我是为了你？真的太好笑了。”
“难道不是？”他知道妖月对他的感情，他无力回应，但妖月一向不在意，很是豁达洒脱。
虽然做不成道侣，二人也算是难得的知己，所以他想不通妖月为何要这样做。
妖月笑了笑：“帝景真人，你还是不要高看自己。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合欢宗。”
“燕红提和合欢宗有什么关系？”
妖月嘲笑似得看了他一眼：“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的爱徒身上是有道侣契约吧？”
帝景这人简直不能理解她的话，道侣契约？
燕红提这个年纪，在凡间都没及笄。
可是他知道妖月一向也不屑于撒谎：“你说燕红提和谁有道侣契约？合欢宗的人？”
妖月点头：“你猜猜看，会是谁？”
帝景真人所认识的合欢宗弟子很少，而对妖月重要到必须让她杀人的，能有谁呢？
难道……
就在这个时候，有脚步声传来。
有一人走进了大殿：“弟子清如许拜见师父和帝景真人。”
帝景真人看到此人，心中不免惊叹。
眉如墨染，面容清俊，举世难见的好相貌。
他所见的合欢宗弟子多有一股妖媚之气，即使再掩饰，都会有轻浮之意流露出来，可眼前的人却不同，怎么看都像是爽朗清举的正派弟子。
清如许就是妖月收的唯一徒弟。
“徒儿，让你做的事都完成了吗？”妖月笑了笑。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已经做到。”清如许垂下目光恭敬道。
“那就好。那就去赶紧修炼吧！”妖月道。
清如许却立在那里没动。
“还有事吗？”妖月故意问道。
“不知师父的承诺是否已经做到。”
“当然。”
“昨夜，我与她定下了主仆契约，她主我仆。”清如许道。
“啪……”
妖月袖袍一挥，一道灵气直接断裂了离清如许最近的一张椅子。
四分五裂。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妖月柳眉倒竖，脸颊有些绯红，可见被气的不轻。
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她就把燕红提杀死了。
幸好那丫头还有点本事。
“那就请师父尽早杀了我。”清如许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受到她的影响。
“你！”妖月一下坐直了身子：“给我滚！”
清如许此时却抬头看了帝景真人一眼，才道：“弟子告退。”
他身姿如流云，气质皎若云间月。
直到看着清如许慢慢消失在门后，帝景真人才回过神，差点都忘了他此行的目的了。
“他这魅术更胜你一筹啊！”帝景真人感叹。
这样的人竟然会在合欢宗，令人不胜唏嘘。
妖月顺手拿着扇子轻扇，脸颊两侧的绯红稍退：“就是他。”
“什么就是他？”
帝景真人这才想起：“小红提和他……”
真的匪夷所思。
妖月却笑起来，简直笑出眼泪：“你也不敢相信吧，可就是真的。我只是用燕红提稍稍威胁他，他就什么都愿意了。
我已经让他们解除道侣契约了，他却又签了主仆血契。我们合欢宗倒是出了一个多情之人。”
“他不是你的弟子吗？你这样做不怕他恨你？”
“对呀，我要的就是他恨我，因为我知道我是怎样一路走来的。仇恨，才能让他有动力不断的向上。”妖月说道。
帝景真人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师徒的博弈从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燕红提怎么和这样的人纠缠在一块儿了？
这次如果不是她机警，恐怕早已经命丧黄泉。
他认识妖月的时候，妖月已经成了合欢宗前任宗主的弟子，那时候的她，距离掌门之位也就是一步之遥。
如今的她越发癫狂了。
“你这样是在自寻死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
“我根本不在乎。他是最好的继承人。”妖月说道：“那个丫头我也见过，原以为她能死，没想到，还真的有本事。”
“她若死，我必会为她报仇！”帝景真人道。
“你？唯利是图，一心为归元殿着想的帝景真人，你怎么可能舍得现在杀我呢？我才不信！这话也就吓唬吓唬别人，我一个字也不信。”
妖月厉害就厉害在对人心的把握。
帝景真人当然不会现在就杀了她。
“你也知道我一心为了归元殿，燕红提对归元殿来说很重要，如果再有下次，我绝不容情，我杀不了你还杀不了你徒弟吗？”帝景真人当然知道她的想法。
妖月瞪他一眼：“那帝景真人试试看，你杀了他我就去杀你的弟子，看咱们谁下手快。”
帝景真人无奈。
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比不上妖月的狠辣。
杀了燕红提，清如许一定会找她报仇，但报仇就必须要强大。杀不死燕红提，那么清如许可以被她慢刀子割肉，时不时威胁一番，也能有一番作为。
只是，燕红提对清如许有那么重要吗？
他顿时明白了为何妖月一定要杀死燕红提。
也许有一天，随着时间的推移，燕红提对于清如许来说并不再那么重要，但是她死了却又不同，仇恨永远是能够给人以无限的动力。
记忆会美化一个人。那时燕红提就变成他年少记忆中最美好的象征。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会淡化，反而会越来越深刻。
妖月不相信感情，所以，她才会想着让燕红提早点死在她手中，如果不是顾忌他的存在，妖月大概恨不得把燕红提直接杀死在清如许眼前。
只是清如许对自己够狠，敢和另一个人签主仆契约，生死完全由燕红提掌握。
这种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也非常可怕。
真不愧是一对师徒，真不愧是合欢宗。
“你这不是在培养继承人，而是在培养一个敌人。”帝景真人道。
妖月不以为意：“你只是看到了我培养他的冰山一角，又怎么能知道结果呢？我会保有他的善良。”
帝景真人看到她成竹在握的神情感到一阵寒意：“我为了归元殿不择手段，我想你也不差。”
“彼此彼此！”妖月瞟他一眼，媚眼如丝：“不过有点伤脑筋啊，你帮我想一想，不杀燕红提，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让他从心底里恨我呢？”
帝景真人摇摇头，转身离去。
妖月浑不在意，摇着扇子，又开始想别的方法去拿捏清如许。
有帝景真人的保护，燕红提那里算是不行了。
有情，只要有情就好。
帝景真人从合欢宗主殿出来，远远就看到清如许在等候。
一身茶白云纹绣仙袍，眉目清雅，往那一站就如一丛修竹，青翠挺秀。
在帝景真人打量清如许的同时，清如许也在打量他。
作为归元殿的掌门，帝景真人自带上位者不怒自威的风度，他却很好地把这种威严藏在眉目间，整个人大气且从容。
不惧外物，也不受任何东西束缚的洒脱。
清如许低头，眼底掩去那一丝羡慕，恭敬行礼：“帝景真人。”
帝景真人点头：“有何事？”
此时，清如许却抬起头来：“不知燕红提现在如何？”
他匆匆赶来，是因为昨夜他回到合欢宗就被迷晕，一早醒来，奔向客栈，发现人去楼空，他再傻也不会觉得她还安全。
可是没有了道侣契约，对她灵力的波动无从感知，只是有若有似无的牵绊来自北方。
极其遥远的北方。
他推想，昨夜妖月通过秘术感觉到了他道侣契约的消失，就迫不及待让人来追杀燕红提。
而他竟天真的以为她忌讳帝景真人不会这么快动手。
那样的女人又怎么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呢？这真是最大的乌龙。
他如今只有自己，在醉流霞没有任何亲信，并且修为比起妖月太低了，他必须强大起来，培植亲信，才有实力与妖月抗衡。
“她很好。否则你如今也不会站在这里了。”帝景真人调侃道。
这年轻人真有魄力，主仆血契都敢签。
清如许又是一礼：“多谢帝景真人。”
帝景真人笑了笑，这小子若不是合欢宗的人，他会很满意，燕红提是捡了大便宜，可是，就冲妖月，这清如许以后恐怕劫难重重。
“她并不是我所救。你既然与她有些关系，自然知晓她的本事。”接着，他幽幽道：“人活一世，本就不易，不要让自己变成第二个妖月。”
清如许一怔，点点头。
“来，拿着吧！”帝景真人顺手给他一个储物袋：“那丫头的战利品，里面的东西都太过歹毒，你收好吧！”
他早知道那丫头一路上买了许多东西，说是送给一个朋友，看清如许身上的茶白云纹绣仙袍还是他帮着选的。
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以后会是燕红提不小的助力，不要被妖月轻易祸害死了。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培养也能够让弟子不断向上，优胜劣汰，他很期待下次看到清如许的时候。
清如许接过，再抬头，帝景真人已经不见踪迹。
……
雪花飘飘，燕红提走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里，逐渐感觉到寒冷。
她知道以帝景真人的性格，绝不会再赶来救自己。在这茫茫雪原竟然看不到一个生灵，她一边动用灵力御寒，一边寻找活物的踪迹
天地之大，除了茫茫雪花，竟没有一处能动的事物，好像这世间就剩了她自己。
一种孤寂之感涌上心头。
燕红提茫然，站在雪中，环顾四周，一瞬间身心俱疲。
身后的脚印也逐渐被大雪覆盖，不知来处，不知归途。
天色暗了下来，慢慢看不到一点光亮。她开始拔腿向前奔跑，以驱逐心头这种难过的感觉。
过了很久，雪停了，天已经暗的什么都看不到了，寒风却开始呼啸。
燕红提极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知道在北边，是魔界。
魔界和修仙界一共有三道屏障，凶兽遍布的无赦原，常年大雪的沉雪山，还有各种毒物密布的无月谷。
这三大屏障是东西排列，她现在分不清东西南北，会不会走错了方向？
于是，她从储物袋拿出罗盘，仔细推演了一番，果然，她好像真的走错了地方，如果再往前去，大概可以走到魔界。
这个认知一下子击溃了她。
“咿呀……”
雪如棉被一样松软，燕红提躺倒在雪地里，望着黑乎乎的天空。
就像她以前在海魂城一样，寒冷包裹住她，真的是好多雪，沉雪山，她的灵力即将耗尽。
帝景真人竟然觉得她能走出这沉雪山，如今连个能够避雪的山洞也没有。
心神俱疲，她闭上眼睛。
她不是要倒下，而是真的累了，若不是有炼体术，她早就坚持不住了。
对啊，这个时候，炼体术修炼起来岂不是事半功倍，想到此处，燕红提立马来了精神。
她一下从雪地坐起来，没有了灵力，但她是有魔气的。
一瞬间，魔气充盈整个血肉之中，内视之下，血肉却犹如干裂的土地，道道痕迹充斥其间。
魔气在身体中流转，冰冷刺骨的寒风穿透血肉，扑在金点斑斑的骨头上。
冰冷彻骨。
沉雪山上的风是由魔气与灵气碰撞的结果，凡是进入沉雪山的生灵大多会爆体而亡，就是因为此缘故。
她不知道的是，嘻嘻怪领她去的山洞是沉雪山与无月谷的边界。
沉雪山连嘻嘻怪都不敢深入。一路行来，反而让她越走越远。
燕红提身体受着寒风凛冽，脸色青白，寒风中的些许魔气与单薄的灵力冲刷着她的血肉和骨头。
整个人冰冷彻骨。
雪花又一次飘落，如果仔细去看，那雪落到她身上，却不再融化。
慢慢的，沉雪山茫茫无际的雪原多了一座雪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第二日，天气忽然放晴，冰雪融化，可是无论如何，温暖的光亮晒不化那雪人身上的雪。
日暮西沉，雪人依旧伫立在雪原，已经看不清面目，雪已经完全把她覆盖。
到了晚上，雪依旧在下。
原本雪人堆积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雪堆，雪丘，她的身影彻底掩盖在雪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