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章 往事如风
白云飘飘，凤凰鸟歇在山顶的梧桐树上。
燕红提趁着天高日朗，在明阳峰上灵气最浓厚的泉眼边修炼。
如今她已经是筑基中期，丹田中运行着两个黑色珠子，令她十分不安。
好在丹田中还是有不少纯正的灵气，四肢百骸也存有诸多灵气，她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只要灵气足够多，一定可以和魔丹对抗。
她不放过任何修炼的机会。
这里距离师姐的洞府不远，她就在这边等待边吸收灵力。
谁知道，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大师姐还是没有回来。
燕红提便去找了师父，一进到师父院落，就看到了在一座白色高台上修炼的师姐。
只见金媚儿双目紧闭，腰身挺直，哪怕她来到这里，也没有睁开眼睛。
燕红提立马心生敬佩，难怪师姐能够用几十年的时间结丹成功，这份全神贯注就十分难得。
奉化真人正在一旁拨弄着一些书简，看她进来呆呆望着金媚儿，也不见她行礼，不由道：“徒儿，过来！”
燕红提这才走过去行礼：“拜见师父。”
“何事？”
“我有事想找师姐，等了许久不见踪影，就想到师父这里看看。”燕红提道。
奉化真人在一回到明阳峰中就看到了燕红提，她这认真劲儿，和自己当年有的一拼。
不过比自己强的是，燕红提关心师姐，不像她当年，只觉得人情累赘，白白错过了许多与同门相处的机会。
想到这里，奉化真人的语调也轻柔起来：“你师姐出门遇到了合欢宗的人，实力不济，差点被捉走。我让她面壁思过三天，好好反省，莫要再与合欢宗弟子有所往来。”
燕红提一头雾水，清如许还能这么厉害？
“徒儿啊，记住，合欢宗都是淫邪之辈，万不能与他们相交，更不能付出真心。”
燕红提一听，这是有故事啊？
一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厌恶某个事物，除非曾因此被伤害过 。
“合欢宗与咱们归元殿有渊源？”燕红提问道。
奉化真人对于她这么敏锐的反应很是满意，看着呆，狡猾的很。
恰好，她也想说，这二徒儿看上去也需要些前人的经验教训，免得误入歧途。
“咱们归元殿每座峰，峰主都可以收十个弟子。上一代弟子中，曾有一个人，与合欢宗弟子情投意合。
她是你们的二师伯，也是闭月剑曾经的主人。二师姐生性内敛，那小子活泼的很，总能让师姐开心。
师姐待我很好，有时她赴约，也会带着我去，那个人，就是如今合欢宗的长老，逍遥子。”
如果是合欢宗别的长老的名字，燕红提可能不知道，但对于逍遥子她却早有耳闻。
这就是那个害得清如许无处可去的色魔师父。
这样淫邪的人竟然和二师伯在一起过？燕红提觉得很魔幻，这怎么看都像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
“师姐很喜欢她，可是渐渐的，师姐修为比他高出许多，那人就对师姐避而不见了。
直到有一天，他主动来找师姐，修为突然高出师姐许多。师姐为他高兴，但是心中也起了怀疑。
没过多久，就有风言风语传到师姐耳中。合欢宗的功法大多都以男女双修为主，提高修为迅速，但是隐患极大。”
说到此处，奉化真人停顿下来，看着还是一脸稚嫩的燕红提，觉得自己也许不该讲什么双修，她要是不懂问起来颇有些尴尬。
好在，燕红提并没有多问，只是道：“是不是师伯去找了逍遥子？这件事被证实了？”
“嗯，师姐的确去找了他，知道了真相，便与那人恩断义绝了。
那人也没有过多纠缠，两个人便再不通音信。没多久，师姐接了门派的任务，明明是很简单的任务，却丧命于此，再也没有回来。”
那个时候，明阳峰上的师兄师姐们已经残缺不全。
她循着飞剑上的信息，在一处农家，找到了一位缠绵病榻的绣娘，她的丈夫早就弃她而去，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的是她那才十来岁的女儿。
那小姑娘穷的叮当响，却一脸傲气。
她手中，拿着一盆驻颜花。
据她说，那是一位失足落崖的女修士给她的。她用这盆花许了个愿，让奉化真人救活她娘亲。
可是，她娘油尽灯枯，在她发出心愿之时已经离魂而去。
小姑娘安葬了她娘，换了个愿望，她想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这个小姑娘就是金媚儿。
可是她不知道，她手中捧着的这株花就有这样的效用。
奉化真人没说什么，只是领着她回了归元殿，做了明阳峰的弟子。
那花是师姐的愚蠢，最后还痴心不悔想把她用生命换回来的驻颜花给逍遥子，并隐瞒了她的死讯。
奉化真人却怎么也不想给出去。
直到有一天，九师姐问她，你恨不恨那人。
奉化真人答，恨。
九师姐笑了笑，说，小十，我们来看看那逍遥子对她有几分真心吧！
最终那盆花以二师姐的名义送了出去，凝固在万年冰晶中，万年不败。
再后来，九师姐也走了。
阳明峰上只有她和媚儿了，媚儿一天天长大，修炼，她很聪明，前一百年，她心思都用在了永葆青春上，一直在练气期徘徊。
她也懒得管。
奉化真人听说，那个人依旧是结丹期。
再几十年，金媚儿还在练气期。
掌门师叔收的弟子叶辰早早就进入了结丹期，门内大比的时候，阳明峰无人可用，门派大比的时候，金媚儿更是没有懈怠。
她根本不关心比赛输赢。
直到有一天，金媚儿筑基，终于有了资格进入剑山。
她回来时，手中拿着这把闭月剑。
奉化真人望着那剑，决心教导好金媚儿，让那把剑再次绽放出花朵。
金媚儿用了几十年，终于结丹成功。
那逍遥子，还是结丹期修为。
奉化真人知道，只要有那株驻颜花在，他永远不会结婴。
回过神，她看到二徒弟正拿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媚儿。
“你想到了什么？”奉化真人道。
“修士不该耽于情情爱爱，影响修炼。”十来岁出头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回答。
虽然她的目的是这个，可是总觉得怪怪的。
“那你觉得合欢宗如何？”
奉化真人只想像大徒弟小时候一样对她们言明合欢宗没有好人，一定要远离。
燕红提反问道：“他们修炼的是魔功吗？”
“这个自古都没有定论，但是他们的的确确是靠吸取其它弱小修士的灵力而化为己用。”
燕红提回答了奉化真人的问题：“无论如何，合欢宗都是立身不正，依附于他人才能获得灵力，那么，纵使一时有成效，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衰败下去。”
在农家女朴素的价值观里，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有的时候，耕耘了甚至都没有收获。
而天上掉馅饼的事纵是有，也得和一堆人抢，很容易丢了性命。
奉化真人有些迷惑了，总觉得和她想说的意思不太一样但又冠冕堂皇，令人挑不出毛病。
“以后一定要远离合欢宗的人。”奉化真人只得道。
燕红提点头：“弟子谨遵教诲。”
至于清如许，对她而言，根本就已经不算合欢宗的人，这个时候，也压根没想起清如许，脑海中唯一浮现的，就是远离逍遥子。
……
几天后，大师姐金媚儿终于不用再面壁思过。
她获得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师妹的洞府把那天的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
“你可有什么想问的？”金媚儿已经将储物戒交给燕红提。
燕红提将心神沉入其中，却看到了两本画册，她看了看，把书拿了出来：“师姐，那间多宝阁恐怕与合欢宗有牵连。”
金媚儿眼睛都睁大了，她师妹这么厉害的嘛！
低头接过那两本书，翻看了几页，金媚儿忽然脸色爆红：“这……这都是什么呀！”
忍不住将书扔了出去。
“这应该是男女双修的一些法门，那家店，是开在何处？”
金媚儿羞恼：“就是很小的铺子，人也不多。”她一进去就有许多人悄悄看她，最后释放了些许威压才赶跑了那些人。
她这是买回来了什么？
“师姐不必恼怒，想来你也是误闯了进去。逍遥子藏头露尾呆了那么长时间，必有所图。”
渊荒城离归元殿这样近，逍遥子丝毫不惧，背后定有依仗。
“师妹，真是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些是师姐的错。”师妹才多大年纪，就看到了这样的画册，实在是她的过错。
燕红提一脸淡定：“师姐不必介怀，这些东西其实画得不甚美观，颇有粗制滥造之嫌。”
她最穷的时候，曾经去海魂城的妓坊讨饭吃。
那妓子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冲着她从高楼扔下许多这样的画册来。
当时她饿的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那妓子高喊：“小乞丐，拿着换钱去吧！”
她当即叩谢。
还翻看了所有，材质精美的，价格会高一些，笔墨也较为清晰，画风也半掩半露。
粗糙的反而画的很是露骨，一点想象空间都不留。
她整理好，卖给了旧书坊，得到了一百文，可惜，也就那一次好运。
而且那些人的眼神让她有些害怕，有一次一个大着肚子的胖男人抓住她不放，要脱她衣裳。
她害怕了，全力挣扎，好在那男人醉酒无力，她顺利逃脱了，从此，就再也不去了。
所以，如今她被天上的大饼砸中，理应要珍惜机会。
金媚儿大受震撼，没想到师妹竟是见多识广。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我和师父去了那里，他已经逃走了。”
“嗯，我知道。”
“你不担心他吗？”
燕红提点点头：“担心。”其实真的不太担心，毕竟一寸之地还毫无动静。
一个人的命运只能自己背负，她的担心对他来说毫无帮助，还影响她修炼。
“我要去一趟藏书阁，师姐去吗？”她又道。
金媚儿一连面壁好几天，现在只想休息。
燕红提便自己去了藏书阁。
还是那垂暮之年的老者，交了灵石，她主动道：“我想要关于追魂香的书。”
老者手下一顿，淡淡瞟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皮：“最后一排从上往下数第二层，从左往右第八本。”
燕红提谢过就朝里面走去。
藏书阁的弟子并不太多，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没有去过最后面。
藏书阁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一排又一排，感觉走出来二里地，才到达了最后一排。
空无一人。
她依照老者所言，找到了本《觅踪追影》。
里面介绍了几十种追踪之术。
如何施术，如何解除，所需各种材料，出自哪个宗门，距离限制，时间限制，修为高低，面面俱到。
她也算大开眼界，根据师姐所说，逍遥子擅长把印记下在识海里，应该是合欢宗特有的万里追魂香。
这东西是有距离限制的，只要距离施术者万里，自然无法追踪。
解除方法也很简单，随便一个修为比施术者高的人都能解。
如果修为低微，也可以利用法阵或者符箓逼出这印记，就是有点遭罪。
她想到了清如许送她的符箓，或许他在此道上有些天赋。
不过，他此时只顾着逃命，应该不敢动用灵力来信。
这本书还有一种追踪人的办法。
那就是道侣契约。
能够循着对方的本源之气去寻找，无视空间和距离，但是却需要耗费施术者大量灵力。
以她现在的修为来说， 行动起来有些困难。
看完这本，她又在书架上翻找，看到了许许多多极为有趣的追踪方法。
不止可以追踪人，还有寻找珍奇异兽，需要用到的东西也五花八门。
她一本本翻看下去，越发兴致盎然。
不知不觉，熟悉而震耳欲聋的声音再次响起，一连三遍。
燕红提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根本就不够用啊！
如果有分身之法就好了。
走出藏书阁，老者正慢悠悠起身，身后藏书阁大门发出沉闷的上锁声。
燕红提这才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
往天上望去，星子寥落。
又是一天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