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遗忘之初]
完全没有任何征兆,我的意识凭空出现,就好像前一秒还什么都不存在,而现在我感受到了一切。
身体被包裹着,漆黑一片,令人窒息的难受,从内心发出的悲痛,一切不知从何而来。
在泥土的气息中不知沉寂了多久,一丝光亮偷渡到眼皮上,奇异的刺痛感,令我很想睁开眼,但也许是闭地太久,我根本无力控制身体。
寂静的夜,月在云隐,无妄坡上,一个身穿黑色锦衣,头戴一顶插有梅花的六角帽的少年女子,正吃力的拖着一根绳子,而绳子后绑的,竟然是一具古朴棺材。
“嗯…大概就是这里了吧?”少女放下绳子,将棺材停在身后,她仰望天空,月光如瀑倾下,在前方呈现一块明亮区域。
“爷爷说过的降临之人,究竟是什么…埋了一辈子人,今天竟然轮到我来挖人了,真是奇谈啊。”少女喃喃自语,从棺材里掏出铲子,在月耀之地,开始挖掘着。
微微感觉身体的压力渐渐减小,耳朵也能听见一点铁器磨蹭尘土的声音,呼吸也不再困难,但眼皮上的光更加刺痛,无法睁眼,仿佛有液体快要渗出。
“…呼吸?这是个活人?”少女扒开泥土,露出了埋在地下的一具身体,一张稚嫩的脸,黑发垫在身后,紧闭双眼,微弱的呼吸起伏。
“算了,管他呢,照爷爷说的做就是。 ”少女抓住双肩,将土中之人拖了出来。
“这…”少女刚松了口气,只见那具身体竟不蔓不枝,亭亭净植,几乎与月光融为体,可毕竟少女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小脸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真是…咳,就当是具尸体了。”少女重新打起精神,将白布裹住少年的身体,一把丢进了棺材里,完事一脚将棺材板盖住。
“哎,接下来该干什么来着?”少女掏出一幅古老而破旧的画卷,仔细观阅了一番。
突如其来的触感仿佛激活了我全身上下的神经,感到被异物缠绕住了躯干,重重地摔到了狭小的空间,刺痛的光也消散开来。
“…将降临之人置于古棺之中,待阴阳分割之时,两界扭转,遗忘的神明终会再次降临…”
少女看着夜空,现在距离天明不知还有多久,只好靠在棺材旁,点了一把火取暖。时间一点点流逝,月光如瀑,淌入古老棺木中,泛起一道道神秘未知的符纹,木质的棺体变得晶莹剔透,散发着一股能量波动。
渐渐的,整个无妄坡变得诡异起来,无论是睡梦中的丘丘人,还是趁夜色训练萤虫的术士少女,都在此时警觉的远离了此地。
安静的松林中,数不清的黑影在空中闪现,在水面涌动,在任何存在之处显露着踪迹。
“嗯?”少女轻轻推开遮住眼睛的帽子,看见面前的火焰忽然熄灭,隐约感到一丝不安。那双如梅花般的瞳孔,闪烁着灵动如火的流光。
一阵风动,四面八方如潮般的鬼影朝着棺椁涌去,此刻的无妄坡如同鬼域一般。
“不要遗忘我!”
“我堂堂……不甘被遗忘于此!”
“我的记忆,请还给我…”
“我当被世人永远铭记…”
鬼影之中数不清的执念在倾诉着,无数灵魂在棺前叩首。祈求着神明的降临。
“呵,一群不知逝去多久的孤魂野鬼竟还在苦苦挣扎,明明属于你们的时代都已覆灭,这世上又哪有铭记你的人呢?”少女叹息,持手微张,一柄红色木杖出现。
“遗忘就遗忘吧,死了还被人惦记着,哪有好好往生痛快?”少女手握木杖,口中念着经文,无数往生蝶自木杖中幻化,一挥,便席卷四周。
无尽的黑影被往生蝶蚕食殆尽,带着灵魂化作一团火焰,终人之事,行往生路。
“话说也该到时间了吧?”少女看向天际,破晓时分,第一缕阳光出现之时。天地突然震动,无妄坡上一座巨大的法阵显现。
古老的棺椁浮在空中,天空像被劈开了一般,一半黑夜,一半白昼,星夜如流水一般倾淌而下,自白昼中,一条巨大的鱼形幻影在跳动,只见它吐出数道光芒,那些光芒自无妄坡上空散向大陆的各地…
那一刻,光芒的尽头。
远在蒙德的蒲公英海,如浪般的花海,斜阳之下,一袭白裙的少女正在祷告,手中的手链中,闪烁了一道奇异的光……
稻妻鸣神岛的神樱之下,有着一头柔顺的粉色长发巫女看向远方,那狐耳上常年挂着镶嵌着紫色宝石的耳坠也发生感应……
……
无尽的层岩下,海底的深渊中,遥远国度的至高神树上,不知穹顶的天际,沙漠或是雪原,森林或是湖海,无数光芒散尽,却是大多彻底消散,连遗忘的人都被遗忘掉了,剩下的,那些仅剩的记忆,会由谁带来?
无妄坡在日出之时恢复了平静,少女醒来之时,四周只剩下一具空空如也的棺材,而她的手中,也是出现了一枚闪烁着流光的白色戒指……
“爷爷…这究竟是什么?”往生堂里,床上躺着一位瘦弱的白发老人,少女趴在床前,玩弄着手中的戒指。
“胡桃啊,看到此物,爷爷我方才感到释怀,终是死而无憾了…”
“爷爷!不许胡说,你要好好活着,你不是说要亲眼看我出嫁之时才无遗憾吗…”胡桃眼角带泪。
“可惜爷爷等不到那时了,但胡桃你记住,人活世上,能抓住的只有那么多,要想做到不留遗憾,只能牢牢抓紧手中的,珍惜当下的一切…”
“我知道了爷爷。”
“许多事爷爷不能直接对你说,世间因果太多太多,有时候遗忘并非是坏事…降临之人的事,顺其自然便是,你手中的戒指有着尘封的往事,你若想知只能自己探索,若不想,当它不存在就行,不过无论如何,爷爷希望你能不留遗憾,还是那个我记忆中的那个好孙女…”
……
“爷爷,你可真的不留遗憾呢……”少女擦干眼泪,自阴阳中走出,此时她的手中,诞生了一颗火红的神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