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酒桌文化的本质
时间转眼到了晚上，我带着沉重的心情，开车来到林成书的家中。
从车上下来，我立即收起自己的情绪，脸上露出一副很高兴的模样。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轻易将自己的情绪展示给别人看，特别是面对林成书这样高段位的人的时候。
有时候情绪的展露，就会成为别人攻击的缺口。
林成书亲自出门来迎接我，跟在他身边的还有袁青云、赵卜真等圈子内人员，林雪蕾这个今晚的重要角色，自然也身在其中。
“林书记晚上好，袁书记晚上好，没想到大家来得这么早，我来晚了，实在抱歉，等下我自罚三杯！”
我笑着去和他们一一握手，把姿态放得极低。
他们则是以虚伪而客气的笑容，假装大方地谅解我。
“不是朱大师来晚了，原本说好了今晚八点聚的，朱大师你现在七点四十分来，怎么会晚呢？只是大家都来给我林成书面子，都得比较早而已，所以自罚三杯什么的，就免了吧，今晚是个私人聚会，不说官场上的话，最重要的是大家都要高兴，都放开了玩！”
林成书笑容满面，对着大家如此说道。
他那一张春风得意的面容，恐怕外人看了，很难会联想到，他因为纪委调查的事情，早已连续失眠了好几个晚上，更加不会想到，他在半夜的时候会惶恐到瑟瑟发抖，甚至忍不住突然大哭大叫以发泄内心的情绪。
“林书记，我都听您的，您不让我喝，那我就不喝，您要让我喝，那就算是喝十杯，那我也会舍命陪君子！”
我脸上笑着，说着表忠心的话。
林成书听了我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因为他作为一个官场上的掌权者，要的就是下面的人对他的服从性。
所谓酒桌文化，其实就是服从性测试，而今天我所表现出来的服从性，让他非常之满意。
可他却不知，很多时候服从性是可以假装出来的，而且能够装到比真的还真。
通过权力媾和在一起的利益集团，永远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服从，下面的人之所以服从只不过是因为权力，因为利益，仅此而已。
“朱大师，舍命陪君子就言重了，我们今晚喝到尽兴即可，袁书记你说是不是？”
林成书把话抛给旁边站着，双手放在身前，微微弯着腰的袁青云，作为县委副书记的他，现在在林成书面前卑微得像个皇帝身边的太监那样。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这样，他的仕途晋升林成书根本没多少权力可以阻碍，只是无奈他有把柄落在了林成书手头上，而且双方已经深度捆绑在一起，所以现在只能对林成书卑躬屈膝，堂堂县委副书记，搞得自己像个服务员那样。
“袁书记说得对，喝到尽兴就好，喝到尽兴就好，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林书记您觉得，是不是可以入席了呢？话说我带了两瓶三十年珍藏的茅台，今晚大家一起好好品一品！”
袁青云笑着。
“袁书记，话说你带来的那两瓶酒，我有点眼熟，是不是令尊之前收藏的？”
林成书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林书记果然火眼金睛，确实是家父收藏的，家父听说今晚林书记您设宴，邀请了朱大师、赵局长等一众好友前来，就特意叮嘱让我带上这两瓶三十年珍藏的好酒来给大家分享！”
袁青云这话蕴含巨量的信息。
林成书微微笑着点头：
“等回头有空了，我组织一下全县的领导班子，一起去你家探望一下令尊，令尊袁老先生，那可是咱们这个小县城颇具影响力的老一辈人民公仆，我听闻令尊已经做过肾脏移植手术，现在他老人家身体有所好转吧？”
袁青云心里捏着一把冷汗，脸上笑着奉承：
“好转了些，多谢林书记关心。”
这看似随意的交谈，可每一句话都暗有所指。
我在一旁听着，不由对袁青云心生同情。
他这人成败皆在于他的老父亲袁为学，林成书这时候故意提他那只剩下半口气的老父亲，敲打的意思很明显多过于关心的意思。
林成书这是在提醒袁青云，不要做太过越权的事情，等你父亲死后，你袁家的影响力在这个县城将会骤降，到那时候你还得靠我林成书扶持！
而今天他带两瓶三十年陈酿茅台过来，在林成书看来，就有一丝越权的意思，你可以把酒送给我，也可以用这酒来招待大家，但是你不能当众说这酒是你的，不然大家喝了你的酒，那就是欠你的人情，而不是欠我林成书的人情。
也不知道袁为学为什么要让袁青云送酒过来，或许是袁青云没完全理解袁为学的意思，袁为学估计只是让他送酒，可没让他当众说酒是他送来的。
这里面很多人情世故的学问，很明显袁青云并没有理清楚。
又或者说，他心里其实敞亮着，只是有意在做试探而已。
他其实并不想被林成书控制，更不想成为林成书的傀儡。
总之门门道道，具体如何，我也只能观其皮毛，很难窥见真因。
小小的暗流交锋，只是一笑而过的瞬间而已。
接下来林成书带着大家一起入席。
饭菜早已让家里的厨师做好。
佣人们将菜端上桌面摆成精美的样式。
林成书故意把林雪蕾安排到我身边入座。
为了这个局能够做成，他还特意邀请了他的弟弟过来参加这个这个饭局。
他的弟弟叫林成才，也就是林雪蕾名义上的亲爹。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默契地认为林成才就是林雪蕾的亲爹，纵使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两人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但依旧得假装一切都不知道那样，包括我在内也是这样。
入席之后，大家开始相互敬酒。
先敬林成书，再敬林成才，再敬袁青云，然后敬赵卜真，最后才是敬我。
从敬酒的顺序就可以看出，我在这里是地位最低的。
如果不是我可以帮他们运作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或许以我现在的地位，都上不了这一个桌。
对于这个事实，我坦然接受，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愤愤不平。
男人变成熟的标志之一，那就是必须坦然接受社会上的某些潜规则，并且去适应这些规则，然后再灵活运用这些规则。
一圈酒敬完之后，林成书开始将话题引到我和林雪蕾身上。
“朱大师，上次你和我侄女去澳门旅游，感觉还好吧？”
“还挺好的，林小姐很懂得照顾人。”我笑着客气回答。
林成书笑着道：
“我这个侄女啊，快三十岁了，却还单身，真是愁死我和我弟弟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找到如意郎君，不过她眼光那么高，我看恐怕难了！”
我对此笑着客气回应：“林小姐那么漂亮那么温柔，肯定能够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的，现在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林成才这时候说：
“朱大师你不知道，我这个女儿挑得很，我们之前给她介绍过几个优质男，她都看不上眼，要么嫌弃人家长得不够帅，要么嫌弃人家没能力！要么嫌弃人家年龄大！”
袁青云这时候则是故意把话引我身上：
“要我说，能符合林小姐的择偶标准的，放眼整个县城，恐怕就只有朱大师这样的年轻才俊了！”
赵卜真跟着附和：
“对对对，朱大师不但容貌上帅气，而且还很年轻，年龄上和林小姐太匹配了，最重要的是，朱大师能力那是杠杠的，超出同龄人一大截，朱大师要是能和林小姐在一起，那简直就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
我对此笑着客气：
“我一个贫农出身的底层人，没编制没社保，哪配得上林小姐啊？”
我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心里却早已跌到了谷底。
一切果然和我猜测的那样，他们要在今晚就促成我和林雪蕾之间的关系，让林雪蕾捆绑住我，让我无法脱身，甚至心甘情愿为他们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