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竟
宜北公安局
“这位女士，请问你是要报案吗？”
张警官看着眼前年轻女孩面色浮青，眼睛红肿，心下了然她这肯定是遇事了。
沈以乔摇了摇头，抿了抿唇，缓声道：“不是，我要自首。”
“自首？”张警官握着笔的手一怔，疑惑地看着沈以乔，用不确定的语气问：“你犯什么事了？”
“十年前，在乌寒镇，我应该杀了人。”
张警官有些懵，“应该？”
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年轻的女孩纤细娇弱，他怎么也没有办法跟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
但转念一想，人不可貌相，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最后让所有人都跌破眼镜的杀人狂魔。
紧接着又追问，“你说你十年前杀了人，可为什么现在才来自首？”
“因为我当时受了刺激，失去了记忆。”沈以乔在张警官的正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这件事情有些复杂，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解释得清楚。”
张警官点点头，“好，你说。”
“这件事情要从十年前说起……”沈以乔陷入了记忆里，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讲述给张警官听。
半个小时后，讲述才完成。
张警官感觉这更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沈女士，你刚说的，我也大概听明白了。”张警官提出疑问：“你的意思是说温珩先生替你顶了罪，其实真正杀害林浩明的人是你。但是就目前而言，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你手头上也并没有证据证明人是你杀的。”
关于案发现场那段记忆，沈以乔直至现在还是空白的。
那天发生的事情，完全在她的脑海里被抹掉了。
“证据，我确实没有。但我相信，这并不是我的猜测。”沈以乔道：“张警官，我今天来其实是想请求你们帮忙翻案的。”
“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年了，换句话而言算是已经尘埃落定了吧，你为什么还要想着翻案？”
多少犯了法的人，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样才能逃离法律的制裁，这个小姑娘倒好，还往里头钻的。
他从警差不多二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案子。
张警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以乔。
这姑娘看似娇弱，但目光坚定，实际上骨子里是一个坚强勇敢的人。
“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在事情还没有真正水落石出之前，这件事情就不能算尘埃落定。”
沈以乔笑了笑，“一人做事一人当，虽然有人愿意替我担着，也不代表我有权利逃过应负的法律制裁。”
她双手拳头微握，伸向张警官的面前，语气坚定地道：“张警官，请你帮忙翻案。我想还他一个清白！”
有的事情，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不管她“逃避”多少年。
她喜欢的那个人，也该是时候把心里的重石彻底放下来了。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是载满阳光的早晨。
她希望，他们以后每一个相拥的日子，都跟初次见面那天一样，是载满阳光的。
——
“你说什么”沈一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姐她跑去公安局自首了”
沈一彦刚进家门就从姚妗的嘴里听到这个惊天的消息。
姚妗一脸凝重，沉声道：“是，刚公安局打电话过来。”
“不是……”沈一彦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疼，“事情不都已经过去了吗？她非得这样折腾吗？”
“这些年，做错事的人是我们，不是以乔。”沈开政放下手中的报纸，不同于姚妗的凝重，而是语气欣慰，“敢于承担责任，就是对别人和自己负责。”
沈一彦拳头虚握摁了摁额头，无奈叹一口气，“也是，她那个性子，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又怎么可能会让温珩替她顶这个罪名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我都懂。只不过……”姚妗红了眼，“以乔她要求警方翻案，那以后她……”
前程什么的，也就毁了！
从前她都是被鲜花和掌声包围，可现在却是无休无止的唾弃与谩骂。
从光明天堂坠入黑暗深渊，姚妗担心悲剧会再次上演。
沈开政搂过姚妗的肩膀，宽慰道：“我们尊重以乔的选择。孩子已经长大了，我相信她已经有能力去解决自己的问题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温珩会来看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见到他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沈以乔心脏一顿抽紧。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陷入了沉默里。
良久，温珩慢慢开声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对吗？”
胸口不断翻腾的汹涌浪潮，氤氲着她的双眸都染上了雾，音调略有些不稳，“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气的是我自己。”
心疼自责等各种情绪交织在胸口不断翻腾纠缠，沈以乔把各种情绪都压下，轻声道：“我承认，刚得知你们合伙骗我的时候，我是很生气。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其实真正难受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
“谁不想活得自在坦然一些呢？可这十年来，你们为了我，小心翼翼地圆一个又一个谎言。”
“温珩，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沈以乔语气渐渐哽咽，“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你。”
沈以乔抬眸看他，泪在眼底翻转，带着哭腔道：“你……傻不傻呀”
时光好像一下子倒退回十年前那个夏天。
在古寺庙里，他看着头破血流狼狈不堪的她，紧紧着手里的平安符，千言万语都变成了一句话，满是心疼地道：“你怎么那么傻呀”
时光荏苒，十年后，她看着他，千言万语也全都变成了一句“你傻不傻啊”。
“智者不入爱河，可遇你难做智者。”沈以乔极力让自己笑，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你要翻案，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再做决定呢”
“如果我跟你商量，你会同意吗”沈以乔反问。
温珩怔了几秒，缓声道：“我想你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可结果，还是事与愿违。”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一直离你远远的，也许就没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
正如陆骐骁所说的，节外生枝了。
“你是想躲我远远的，看我挽着别的男人的手进入礼堂，看我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吗”沈以乔问。
温珩摇了摇头，“做不到。”
沈以乔眼角的笑容渐渐晕染开去，眼中泛着泪花，“温珩，我现在感觉很踏实，只有这样，我才敢直视自己，才敢直视你。”
好的与不好的，她全都接受。
温珩握住她微凉的双手，满眼心疼，声音哽咽，“以乔……”
“温珩。”沈以乔打断他的话，“因为我的懦弱，我已经“躲避”了十年。难道我的后半辈子还要继续躲在壳里不肯出来吗”
“温珩，我会看不起我自己的。”
温珩陷入沉默，良久，慢慢开口道：“对不起。我总是把我以为的好给你，从来都不问这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
“温珩，你后悔了吗”
“没有。”温珩想了想，“如果时光倒流，我还是会那样做的。”
“所以，你没有对不起我。”沈以乔笑了笑，“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温珩看着她，目光灼灼如火，“好，我接受你的歉意，并且要求赔偿。”
“怎么赔偿”
“我申请你把你的后半生赔给我。”
沈以乔破涕为笑，“这么土味的情话，能不能留在求婚那种重要场合说”
“没关系，我准备了好多情话想要跟你说的。”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所以温珩，你能把那些情话写成信寄给我吗？”
沈以乔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探望时间有限，她也不想在这短暂的相聚时刻说这些徒增痛苦的话题，她话锋一转，“对了，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没忘记。”温珩回答道：“今天你的生日。”
沈以乔伸手向他，“那我的礼物呢”
温珩从兜里取出一把钥匙，放在沈以乔的手掌中。
沈以乔垂眉看了眼手里的钥匙，又抬眸看向温珩，“这是”
“这是我们婚房的钥匙。”
“婚房”
“是。前一段时间，我买了一栋海景别墅作为我们的婚房。”温珩解释道：“我本来是想在我们的婚房向你求婚的。”
“我现在把它交给你，是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家里等你回来。”
沈以乔泪意越发汹涌，“虽然没有蛋糕也没有蜡烛，但我可以许一个愿吗？”
温珩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心疼地道：“你可以把你的心愿列成清单，我陪你一起完成。”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一个哆啦a梦。”
“好。”温珩摸摸头她的头，“我给你买。”
沈以乔摇摇头，“我想它给我变一台时光机。”
温珩一怔，“这个，我没办法做到。”
“我想要时光机把我带回十年前。”
沈以乔低着头，语气放得很慢很慢，“如果时光把我带回那天，我一定要变得勇敢一些。”
那时年少，被沈云澜保护得太好，她如温室里的娇花，经不起风吹雨打。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她一定要勇敢多一些，懦弱少一些，那样身边那些爱她的人，都少受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