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是。”江宝珊沉重地点了点头，“对，云澜阿姨为了救你，与林浩明那个人渣同归于尽。”
沈以乔的脸色瞬间惨白，紧紧地抿着唇。
寒意从背脊窜起，浑身控制不住颤抖。
这样的真相，无疑于惊雷。
沈云澜竟然不是她的姑姑，而是她的亲生母亲。
还是为了她而死。
很快，沈以乔的眼底蓄满了泪水，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宝珊，颤着声音问：“同……同归于尽？”
沈以乔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云澜阿姨为了救你，被林明浩捅了三刀。”江宝珊道：“等温珩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沈以乔全身无力，感觉力量一下就被抽走了，整个人瘫坐在楼梯台阶上。
想哭，却哭不出来。
眼里的亮光黯淡，一片死寂。
江宝珊见她这样，有些不知所措，“以乔，你……你没事吧？”
沈以乔双手抱膝，脑海里突然闪过许多零散的片段。
沈云澜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中，明明痛苦不已，却忍着痛冲着她笑。
“以乔，别害怕……”
“妈妈会保护你的。”
“以乔，你要坚强的活下去！”
……
沈以乔哑着声音道：“宝珊，谢谢你把这一切都告诉我，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江宝珊担心地看着她，想起十年前她跳河轻生的事情，脸色越发难看，“以乔，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人，总是要学会往前看的。”
“云澜阿姨拼了命救你，就是想你好好活下去，你不能……”
“我知道。”沈以乔打断她的话，想要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怎么也笑不出来，“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江宝珊也知道一时之间她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确实需要留点时间让她一个人静静消化。
想想，江宝珊还是放心不下，又折了回去，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给沈以乔，“这是我的电话，有事你一定要打给我。”
江宝珊离开了之后，房子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沈以乔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手里紧紧地抱着与沈云澜的合照。
她看着照片上笑容甜恬，眉眼温柔的女人，眼泪汹涌而出。
这样一个给人一种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女人，可又有谁会想到竟然会如此刚烈，敢与歹徒拼命。
十年了。
她在天之灵，听见女儿喊自己姑姑，该有多难过？
窗外面的天慢慢黑了，屋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在黑暗中，默默无声，泪如泉涌。
窗外，半轮斜挂着的下弦月发着惨白的光，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散落在天际。
屋子里的窗帘全被拉上，沈以乔坐在黑暗里，根本分不清昼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房门几近粗暴被推开，“啪”的一声，明亮的灯光瞬间将房间的黑暗驱赶。
沈以乔原本以为是放心不下又回来找她的江宝珊。
没有想到风尘仆仆赶来的竟然是温珩和沈一彦。
“姐……”
“以乔……”
温珩和沈一彦异口同声。
瘫坐在墙角的沈以乔面色苍白，双目红肿无神，整个人像没了灵魂的木偶似的。
见她这样，温珩满眼心疼。
“以乔……”
沈以乔哭哑了声音，见了他们，委屈压不住，本来已红肿的双眼再次蓄满泪水，定定地望着眉眼间带着疲惫的两人。
那眼神，像是在看着陌生人。
温珩的心，被她这样淡漠的眼神刺痛。
他的目光落在沈以乔手里抱着的相框，目光顿暗。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这十年来，他们一直都小心翼翼，不惜用一个谎套另一个谎，想方设法瞒住她。
可最后，还是事与愿违。
温珩在沈以乔的身边坐下，沉着声音说：“对不起！”
说不出安慰的话，除了对不起三个字，温珩没有说一言半字为自己辩解。
沈一彦看不下去，又生怕沈以乔想多误会，只得开口替温珩解释，“姐，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温珩他从来都没想过要骗你，他之所以一直瞒着你是因为害怕……”
沈以乔猛然站了起来，厉声打断沈一彦的话，眼底打转多时的眼泪往外涌，“我知道，你们骗我，都是为了我好。”
“我胆小我懦弱……你们怕我自寻短见，所以不惜撒一个弥天大谎来骗我。”
“你们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好吗？”沈以乔泪如雨下，指着相框里的沈云澜，竭斯底里地道：“这个女人她为了救我，连命都搭上了。你们说为了我好，所以就狠心地把她从我的生命里抹掉。”
关于沈云澜的事情，他们抹得干干净净。
在她的面前，沈开政一直刻意躲避跟沈云澜有关的一切话题，沈云澜三个字最后竟然成了沈家不可提及的禁忌。
“整整十年，我竟然一直喊她姑姑……”想到这里，沈以乔心如刀割，“如果有在天之灵，我想她都不会开心。”
“姐，如果姑姑她有在天之灵，我想她一定是希望你过得开心幸福……”
“闭嘴！”沈以乔厉声打断他的话，反问他道：“一个人，如果连她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你觉得她会真正开心吗？”
沈一彦没有接话。
“如果我没有来乌寒镇，那你们是不是想着要骗我一辈子？”
沈一彦沉默不接话。
可沉默已经是答案了。
沈以乔转身望向坐在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温珩，“你是不是也做好了要一辈子骗我的打算？”
温珩把头埋得很低，并没有看沈以乔。
他不敢看她充斥着泪水的双眼。
沉默了许久，温珩才缓声开口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是会骗你一辈子。”
就连欺骗，竟然可以说得这样的理直气壮！！！
沈以乔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温珩的语气放慢半拍，一字一顿地道：“我还让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你……”沈以乔痛心疾道，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轻易地又重新在脸上恣肆开来，“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十年，整整十年！你居然骗了我整整十年！”沈以乔泪流满面，往后倒退了两步，生生拉开与温珩的距离，“温珩，我现在根本就分不清你对我说过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一假的？”
“姐，我刚才说了，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撒谎骗你。骗你，完全是因为迫不得已。”沈一彦解释道：“你以为温珩他愿意撒谎骗你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他这些年到底过得有多苦？”
“温珩他为了你，连自己的前程都……”
“闭嘴！”温珩厉声打断沈一彦的话。
温珩拍了拍沈一彦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不少，“你先出去，我想跟以乔谈一谈。”
沈一彦看了看温珩，又看了看沈以乔，点头说好。
沈以乔冷声道：“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
温珩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去。”沈以乔想也不想便拒绝。
温珩二话不说，直接把沈以乔扛上肩膀。
“温珩，你干什么赶紧放我下来。”
任凭沈以乔捶打嘶咬，温珩无动于衷。
粗暴地把她塞入副驾驶座，替她系上安全带。
沈以乔正气在头上，瞪着他，语气不佳，“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温珩边系安全带，边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一路上，沈以乔抿嘴不言。
几分钟后，车子在一片湖前停下来。
湖四周被高低起伏的群山环绕着，山上还有郁郁葱葱的树林和竹子林，景色非常迷人。
忽然，天空传来了阵阵水鸟的鸣声，抬头望去，一只只水鸟在天空中来回窜梭，它们一会儿在空中飞翔，一会儿在水面上盘旋，几个起落后便落入草丛之中，再不见踪影。
“这里是月牙湖。”温珩道。
这个地方，对沈以乔来说，是陌生的。
沈以乔向前远眺，淼淼碧波，满眼银光，“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那天，你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温珩的声音很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天的水冰冷彻骨。”
初冬的月牙湖，湖水冰凉刺骨，不到半分钟，他已经觉得四肢疼得钻心。
幸好湖水清澈，他很快就发现了身体不断往下沉沈以乔。
他眸光一紧，拼了命以最快的速度游向了她。
衣服被浸水后，沈以乔整个人格外沉，将她救上岸的时候，他已经快筋疲力尽。
“那天，你躺在我的怀里，全身都是冰凉的，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几乎探不到呼吸。”温珩的声音很低很低，“我从来都没有这样害怕过，害怕你会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没有人知道，那天的他，失去的恐惧令他四肢僵硬，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停滞了似的，他甚至找不到唾液来咽吞。
“如果谎言，能换来你的活命。”温珩望向沈以乔，目光幽深，“这个谎，我愿意撒一辈子。”
沈以乔鼻子又酸又痒，眼前的景物由清晰慢慢变得模糊。
没等温珩反应过来，沈以乔纵身一跃。
像十年前那样，跳下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