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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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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园中心完全坍塌,整齐的地砖被放射状的爆炸威力震裂,变得参差不齐,地面上的洞口黑漆漆的,像一张长满獠牙的深渊巨口。

    一行人赶到中庭,张雨歆发现久珣正躺在底下密室的长椅上,没有任何动静,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安心,我确认过了他没事的。”陆忠义冲张雨歆笑了笑。

    两个当父母的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

    “不过得有人去拦住那个男人,否则安仁清凶多吉少。”安抚过后陆忠义马上切回了正题,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需要迅速做出应对。

    “我去吧。”羿偈自告奋勇。

    “羿偈先生,在下并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但你一个人恐怕拦不住,我也跟你一起去。”陆忠义提议道,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扶灵,征求她的意见。

    只见扶灵会意地点点头,说:“我去门口守着,那群雇佣兵护送其它区域首领应该快回来了,我再去找理由把他们支开。”

    “事不宜迟,那就赶紧行动吧!”羿偈急切地催促。

    事情敲定,三人便默契地散开赶赴各自岗位,中庭只剩下张雨歆一人。她俯身盯着在月光下沉睡的儿子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她是母亲,应该去做些什么才是。即使没有其他人那样的作战能力,她也可以陪在久珣身旁,哪怕让孩子醒来时不感到孤独,她也尽到了作为母亲的责任。

    暗自下定决心,张雨歆便凭借着在这里度过数日的记忆,开始寻找进入密室的入口。

    视线逐渐清晰,久珣还是第一次发现睁开眼睛这个动作也能这么吃力,脑内一阵强烈的尖锐嗡鸣让他痛苦地拧起了眉毛。

    月光如水,从屋顶破裂的洞口倾泻下来。借着明亮的光芒,久珣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白色房间的椅子上,周围到处散都落着碎石和水泥残骸。他依稀记得带上金属环后自己便被送来这里,说是让他和佐胤“切磋”。一开始久珣还觉得自己死定了,如果他们被迫战斗,佐胤杀他根本没得商量。但没想到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说的话竟然是真的,金属环让他获得了强大的力量,所以现在他还活着。

    如释重负般地舒展开眉梢,久珣扬起嘴角,任由自己沐浴在巨大的喜悦之中,他终于不用再当个冷眼旁观的看客。

    想到这里久珣兴奋难耐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刚刚也是这样轻松地把佐胤给……

    奇怪?把他怎么了?

    回忆着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久珣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跟佐胤对峙之后的记忆,只有两三个零星的片段残留在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佐胤那张脸白净的脸庞,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惊恐,之后的事情便再也记不起来。

    越是想回忆发生了什么久珣便越觉得头疼,终于他受不了疼痛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企图用身体的行动来强行分散注意力。当他不安地踱着步子,抬头看到不远处地上的那摊血迹后,顿时心里迸发出一股强烈的不安,忽然便失去了检查身体的勇气。自己受伤倒不算什么,他最怕的是,身上沾染了和那片地上一样的红色。

    可不祥的预感总是那么准确,久珣瞄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右手鲜艳的红色赫然醒目。

    不应该这样的,他只是想得到更强大的力量来挣脱佐胤对他的束缚,从没想过要夺取任何人的生命。可是沾满鲜血的手让他近乎崩溃——自己可能杀人了。

    这不可能才对……带上金属环以后明明就有意识,否则他又怎么会把这个房间发生的事情记得那样清楚?显然他的意志一直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绝无杀人的可能,也许佐胤只是受伤罢了,可那个距离……根本没法躲过去……

    正是因为那些记忆片段太过清晰,久珣才很在意自己在接近佐胤以后到底干了什么。他不仅能感受得到那股凌驾于佐胤之上的力量,朝佐胤胸口袭去的如刀刃般锋利的指甲他也记得很清楚,瞄准的是心脏的位置……流了这么多血,他真的还能活着吗?

    这个推断让久珣的内心近乎抓狂,他就这样紧握拳头杵在原地,开始盯着那滩暗红色的血迹发愣。

    艰难熬过躁动的焦虑后,久珣感觉身心疲惫不堪,也忽然失去了斗志。佐胤的生死也好、天使和恶魔的斗争也好、母亲隐瞒的过往也好,他都不想去在意了。而随着情绪逐渐低迷,身体像被抽空了一般变得轻盈起来,意识也开始涣散游离。

    本已渐入佳境,忽然闯入的杂音却强行将他飘散的思绪重新凝聚起来。

    墙后的动静越来越大,木板断裂的声音、砖块砸在地面的声音和金属的碰撞声混杂在一起,仿如施工现场一般嘈杂——有人正在拆除这面墙壁。

    不过短短一两分钟,墙后的动静便消失了。面前一块面积不大的方形墙壁从中间一分为二,向两侧缓缓移动,原来那是一扇隐蔽的自动门。一个人影拎着消防斧从门中走出,月光落在她瘦小的身体上,点亮了那双和久珣相同的琥珀色眼眸。

    “久珣,妈妈来接你了。”张雨歆扛起消防斧,一副笑脸盈盈的样子,好像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

    反倒是久珣惊讶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在那个灰头土脸却一脸轻松的女人身后,是一堆横七竖八的建筑废料和凌乱的墙砖碎石。就算设施年头太久,老化的墙面裂缝不少,但跟母亲柔弱的外表比起来,这蛮力也依然可怕。

    “张露!你在哪?”

    头顶上的洞外又飘来了父亲的声音,接着羿偈的脑袋从边缘探出,发现自己老婆不知怎的跑到密室里去了。

    “你们等着,我这就下来。”

    脱下外套,翅膀瞬间从羿偈背后伸出,头发也随之变长并褪成银白的颜色。他跳进洞里,轻盈地落在张雨歆身旁,一把将她搂进怀中。

    “先把久珣带上去吧。”张雨歆对自己的丈夫说道。

    却见羿偈瞟了一眼儿子,然后把自己老婆轻柔地抱起,说:“都是个成年男人了,你还瞎操心什么,让他自己走楼梯。”

    话虽这么说,羿偈把张雨歆送上去后,又跑下来一把卡住儿子的腰,像提着一卷铺盖似的给他提溜了上去。

    回到地面,久珣的感官开始对周围事物有了反应,心情却还是那样沉重,什么话也不想说。植物的幽香、喷泉的水声、湿冷的微风、手中血垢的松散触感、以及把地砖映照成水面的月光,在这些外界刺激的包围中,久珣只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大脑却无法产生自主认知。

    就连同伴们的交流,他也只能听见声音,每一个字也能听懂,构成的句子在脑海里却成了一串无意义的代码。胸口充斥的虚无感正在蚕食他的情感和思维,久珣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地方比想象的也复杂太多了。”羿偈神色焦急却又一筹莫展。

    “要不我们再下去找找。”陆忠义倒还是一副沉稳的样子,到底是当过军官的人,总是能够冷静对待任何紧急情况。“这里天使太多了,无法辨别哪个气息是安仁清。”

    “我只能确定那小子没死,你们两个恶魔还是好区分的。”羿偈说,“就是这地底下复杂得跟蚂蚁窝似的。”

    “没办法,我们再找找吧,如果安仁清没死,离那个男人最近的天使肯定就是他。”

    “走吧。”

    那个男人?

    这几个字在久珣心中激起了一层涟漪,他知道他们在说谁,却忽然失去了对那个男人抱有的感情和认知,脑海中只剩下他对自己的威胁程度。毫无疑问,属于必须杀死的那种。

    “久珣,你怎么了?”

    察觉到儿子的异样,张雨歆开始担心起来,她走过去轻轻拉起他的手,心想或许那些人的粗暴把他给吓坏了。但是当久珣冰冷刺骨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张雨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从那双不带有任何情绪的眼瞳里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

    “别碰我。”

    冷冰冰的语调仿佛化作一把冰刃抵在张雨歆的咽喉上,她害怕地松开了手,就这么呆愣在原地看着久珣的身影渐渐远离自己。

    虽然血已干涸,却还是把纯净无瑕的水染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色,喷泉的池水也因此透出一丝浅浅的红。看似洗净,腥味却依然残留在手指上,久珣伸出舌头尝了尝,似乎并不是那个男人的味道,有点可惜。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鲜血的主人此刻适时地出现了,只听一声翅膀扑腾的声音,安仁清从漆黑的洞口里窜了出来。

    “原来你在这!老夫不能得到你,那谁也别想!”

    浸满鲜血的巨鸟嘶鸣着朝久珣扑了过来,然而琥珀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没有半点要躲开的意思。在安仁清即将得手之时,一把刀从空中落下刺穿他的腹部,将他钉在了地上。随后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久珣,熟悉的香味杂糅着血腥味把他团团包围,这股无法形容的难闻气味令他不快地皱了皱鼻子。

    “你太脏了,离我远点。”

    那双手的主人却根本没把警告放在眼里,反而抱得更紧了。

    “你这个反应比我想象中的有意思。”红色的眼睛笑眯眯地盯着久珣,眼里闪烁着亢奋的光,“只是得到了点微不足道的力量,这就开始学会反抗了?”

    “微不足道?”久珣也禁不住笑了,眼角洋溢的邪气和佐胤有些神似。他拿开抱住自己的手继而又转身抱住对方,嘴唇凑近佐胤耳旁轻声低语:“在那间白色的房间,只差一点我就能杀了你。”

    房间白得让人目眩,整个空间就像融在了一起,没有方向,只能靠两人坐着的椅子来判断所在的位置。

    笑容中的挑逗和轻舔嘴唇的暗示,这些行为和平日里的久珣截然相反。与原来那耿直又迟钝的性格比起来,佐胤感觉现在的他要敏锐许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却也只猜对了一半。或许是顶着那张脸,即便判若两人,佐胤甚至也觉得拥有这样的玩物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但是玩物也分三六九等,哪个人在童年没有给玩具排过优先顺序?一堆玩具里面总有最喜爱的那个,也有最不想玩的那个。佐胤认为现在的久珣很有意思,深谙自己的喜好又兼具将感官体验推向高潮的能力,但可惜的是,他似乎更喜爱原来那个莽撞但纯粹的青年。

    肉/体的欲望,内心的疯狂,佐胤沉溺其中早已熟知其滋味,他就是欲望和狂气的化身,并不需要一个与自己同样类型的玩物。而感官的欢愉是可以被理性支配的,如果不能直击灵魂瓦解理智,那所谓的“情不自禁”也只不过是意志薄弱的借口,不巧的是他的意志光凭这点身体的原始冲动是无法动摇的。

    所以,除非佐胤愿意,不然他不可能会踏进久珣的圈套中。仅仅只是感官的愉悦还不足矣让他出卖灵魂,毕竟现在这位“久珣”也并不具备令他神魂颠倒的能力。

    被佐胤无声拒绝,愤怒的久珣一瞬间便来到了他面前,长出锋利指甲的手撕裂胸骨碾断脊椎穿过胸膛,从佐胤的后背冲出,紧紧捏着一个还在跳动的鲜红的心脏。在空中弥漫的点点猩红,如飘洒的蔷薇花瓣,给单调的白色房间点缀上凄美又浪漫的色彩。

    这利落的一击没有带来任何痛苦,甚至连久珣贴上来的温度也感觉不到。佐胤心口一紧,模糊的视线再次聚焦,久珣还站在对面的椅子前纹丝未动,而他的心脏也好端端地在胸腔里跳动着。只是看了一眼那双碧绿的眼睛,竟产生了幻觉。

    没等佐胤从这场虚惊中恢复,淡红色的舌尖轻舔嘴唇,久珣的脸瞬间凑近,紧接着右手按照佐胤事先看到的画面朝心脏袭来。距离太近,速度又如此之快,躲闪是肯定来不及的,防不住便必死无疑。

    在要被刺穿的瞬间,却听一声刀刃嗡鸣,尖锐的指甲刺在了刀身上,留下几道深刻的划痕。原来佐胤为这已然看过一次的攻击提前做好了准备,而现在他算是看过两次了,久珣的速度和力量已在掌握之中。佐胤预测下一次攻击必定是切开腹部将他的内脏扯出来,毕竟对方第一次出手就没有要留情的意思。

    被白色鳞片覆盖的左手意料之中地抬了起来,逮住那只手就能活命,逮不住就活到头了。二分之一的死亡概率赌起来确实更加危险,也更让人兴奋。

    屏息凝视之间,头顶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两人的较量被强制打断。伴随着一阵爆炸的冲击扫过,金属环的指示灯熄灭,久珣失去意识倒在了佐胤身上。而他的左手此时正停在佐胤腹前,已恢复如常,指尖浸染上了几点殷红的鲜血。即便他们的战斗没有被打断,久珣也并不是最后的胜者,因为佐胤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

    碎屑和砖块雨点似的向下砸来,佐胤将久珣护在怀中,抱着他翻离原地,躲过了头顶掉落的重物。裂痕从爆炸点向四周扩散,好似一条条蜿蜒爬行的蜈蚣,所到之处墙后的事物都暴露无遗。

    看到漆黑的天空才感觉到房间里的时间开始流逝,和久珣的对峙仿佛经历了数个世纪一般漫长。佐胤抱起久珣,将他放在自己原来躺着的长椅上,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随后用手擦了擦弄脏的刀身,将它收入刀鞘,抬眼盯住墙体后露出的房间。

    “游戏时间到了。”佐胤轻轻扬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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