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霓虹的街角，璀璨之下的残酷
二零三六年，十二月，夜。
海东市，卓成机械设计公司，义肢设计师办公室内。
“你听说了吗？新来的上司是个清北‘高材生’！”
“清北的？能看得上我们公司吗？谁不知道这些名牌大学的人研究方向都是天坑？”
“啧啧，天坑可不是是个大学生就能进去的，一个不小心怕是要丢命！”
“嘻嘻，如果是个俊朗的后生，能力强，有责任感，不花心…我都想嫁给他！”
“你说的那种……确定不是白马王子吗？……”
……
办公室里，对于还未露过面的新上司，大家众说纷纭。
陈浩坐在角落，疲惫地盯着自己电脑上的设计图，反复观察自己的设计图是否还存在缺陷。
听见她们花痴的声音，他也只是捋了一捋许久没打理的头发，就不再理会。
在他看来，上司是谁并不重要，只要能拿到属于他的那份钱。
他的母亲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至于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
“来了来了，大家都安静一下！”
一位有些上了年纪的职场老姐挥了挥手，大家都识趣地不再议论。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与流言完全相悖地新上司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只见那人大腹便便，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肚子，让人看了都不免有些害怕。
害怕他的肚子太重导致他摔一跤。
啤酒肚上拴着一条名牌皮带，勒得甚是紧绷。一身超大码得西装都险些要包不住他挺拔地肚子。
二者相互辉映之下，总是有一种野猪套着缰绳的即视感。
一阵笼统地交接仪式过后，他开始了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冯二土，之后就负责你们卓成机械的工作了，算是你们的上司。”
冯二土拿出名单和资料，用居高临下地目光扫视一周之后，定格在了角落胡子拉碴的陈浩身上。
于是之后他便开始了他的即兴演讲：
“我们卓成，是个专注于制造高精义肢机械体的公司！”
“拥有的是此领域的高级人才。”
“可据我所知，我们公司并不全是行业的高级人才！有个别人甚至是专科学历？”
“我们有没有考虑过，企业未来的发展需要注入新的血液？”
此言一出全场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谁。
陈浩心头一紧，没想到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烧到自己的头上。
下一刻，胖子上司走到他的身后，双手非常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说对吧，陈浩。”
陈浩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盯着电脑上的新型义肢制作图。
坐在离陈浩边上的女孩叫沈梦，她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帮衬着说道：
“陈浩是我们团队非常顶尖的设计师！只要an700一旦推出，必然引爆市场！”
众人视线从陈浩转移到了沈梦身上，似乎都在讶异她竟然为陈浩出头。
冯二土抬眼看了一下设计图，指着屏幕说道：
“仿生形义肢…装上之后与正常四肢看不出差别。”
“用大脑神经控制的义肢别说放在现在，就是三年前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引爆市场！”
沈梦继续帮他解释道：“这种义肢造价很低，一般人都能用得起！”
“更重要的是，这一代完全没有排异反应！”
“只要好好做，完全可以在这个年代派上大用场！”
见有人帮衬，冯二土更是直起腰板，即便大肚子在狭小的空间中难以施展开来。
他摆了摆手满脸不屑地说道：
“我说过了，我们公司做的东西，一定要是行业顶级的东西！造价低廉就代表着对公司没有商业价值。”
“这种专科生随便鼓捣几下就能弄出来的玩意，想来也不能称得上高端。”
“这种东西，放到市面上别人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说他是垃圾，都高估了！”
“你与我司的理念完全不符，去财务处领你的工资，明天就不用来了！”
沈梦还想继续帮着说什么，却被旁边的闺蜜给拉了下来。
陈浩看在眼中，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他回头看了一眼沈梦，默默点了点头，二人眼神交错，沈梦不由心生怜惜，不过又能如何，只好苦笑作罢。
在胖子轻蔑的目光的注视下，陈浩默默拔出u盘走出了公司。
出了公司大门，手里吃着刚从路边买的小吃便算是把晚饭对付了。
走在街边，抬头是被一层透明薄膜覆盖的星空，耳边不时阵阵无人机的轰鸣声。
他思索着如何卖出自己的新产品，心烦意乱之际，手机上出现两则消息。
一条是某某某银行的工资到账。
他粗略瞟了一眼，加上辞退补偿，堪堪五千，对于他来说完全不够…
他坐在马路边惆怅地点起一根烟，这马路边和母亲的病房似乎比他租的贫民窟的房子更像他的家，他几乎每天都会徘徊与两者之间。
陈浩刚吃完东西，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他的女友孙月汐打来的电话。
他没有怠慢，擦了擦手，接起电话：
“月月，怎么了？”
“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
“……”
“他条件很好，是清北高材生，现在每个月能有一两万的工资。”
“他有车有房，前几天来我家吃饭的时候跟我妈谈了很久，她也很满意……”
“你是怎么想的？”
陈浩掐灭了烟，缓了一缓问出了这个问题，电话那头陷入了恒久的寂静。
“我……很难选……”
“……”
“陈浩，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真的很爱你……”
“但是你没有办法娶我……”
陈浩捏着烟的手微微颤抖，之后的话便再也没有一句进到他的耳朵里。
待她说完，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之后说道：
“二选一的话，别选我了，祝你幸福。”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将烟头狠狠扎入墙面，将手里的u盘牢牢攥紧。
只要有公司肯采纳他的产品，相信不要多久他就会有钱了，那么治好母亲的病绝对是指日可待。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竟然是海东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电话。
医院会定期收取费用，一般不打电话，除非是有什么要紧事。
陈浩心头一紧，立马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主治医师透过口罩沉闷的声音。
“是病人李艳梅的家属吗？”
“是，我是他儿子。”
“有时间的话，来一趟吧。”
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一股强烈的寒意席卷向他的心脏，从头到脚感到强烈的不适应感。
直觉告诉他，有大事要发生了。
……
到了医院，他焦急地找到自己母亲的主治医师，对方看过来，不紧不慢地递过来一张协议。
“快签了吧，要急救了。”
陈浩颤颤巍巍地接过那张纸，纸的最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字：
病危通知书。
陈浩悬着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呼吸急促地上前抓住医生的袍子问道：
“我妈怎么样了！”
后者拂掉陈浩的手，戴上口罩与手套，转身进了手术室。
陈浩哆哆嗦嗦地坐在等候室，手术室的灯亮了十几分钟，便熄灭了。
医生们缓缓从里面走出来。
陈浩焦急地询问，后者只是近乎哽咽地说道：
“抱歉，我们尽力了。”
他双目圆睁，手臂微微颤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钱…差多少钱！多少钱我都可以想办法！你们肯定还有办法！”
主治医师摇了摇头，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推开说道：
“我们尽力了！”
陈浩奋力的向医生抓去，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寻找支撑点。
“你们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这个世界的科技怎么可能连一个心脏病都治不好！？”
医生闪躲，却闪躲不及，被陈浩抓住，他用力挣脱却被死死抓住。
“松手！！”
医生吼了一声，来了两个保安将他强行拉了开来，医生的衣袖被生生拽了下来。
陈浩还想作势上前，却被保安死死地架住，动弹不得。
医生有些这些事情见得多了，脚步加快，想着赶紧离开现场为妙。
陈浩脸上青筋暴起，怒目而视，几乎是嘶吼地喊道：
“你们这些庸医！！庸医！！！我要你们偿命！我要你们偿命！！”
医生离开的脚步顿时停住了，转过身又回到了陈浩的身边，双目通红地抓住陈浩的衣领：“你知道吗！？你妈本来是不用死的！？”
“就是因为你一直拖着！她才会没有办法及时得到有效治疗！”
“你为什么要欠医院钱？！为什么不昨天之前把钱结清！？”
那医生眼眶也逐渐湿润，病人的死亡常常会有，只不过此时全都汇聚到了一起。
他尽了全力了。
医生松开陈浩的衣领，他重重地摔倒在地。
陈浩忽然恍惚，一下子说不上来话，也没有办法继续发脾气，就拉拢着脑袋，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保安将他安置在医院的长凳上，他也没有再继续反抗，面如死灰地坐着。
一直到夜里，这家医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边上的护士提醒他离开，这才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