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梦一场
看到柳绾绾的主动反击，这个小院里的所有人都静止了一瞬。
她能有多大的力气，一棍子打在人身上，也并不会伤筋动骨。
但她竟敢有反抗意识，这实在不是个好苗头。
柳如萱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故意看着柳绾绾，轻飘飘说道：“绾儿性情变得如此乖戾，必定是这个丫头在背后挑唆。柳妈，你去好好教一教薇儿规矩。”
有这种嚣张的主子，她手下的人自然是打蛇随棍上，三四个身材魁梧的老婆子围着薇儿，三拳两掌下去，柳绾绾只能听到薇儿压抑且痛苦的抽泣。
柳绾绾想起某些宅斗剧里的戏码。
按照那些编剧的思路，她此时该扑过去趴在薇儿身上，边哭边求饶，或者是主仆情深，自然要全程跟她一起承受这些拳脚。
但，柳绾绾觉得能写出这些套路，全都是脑残。
柳绾绾几步跨过去，一只手亲热的搭在柳如萱的肩头。
其实，只有柳如萱清楚，这只手已经摩挲到了她梳的油光水滑的长发之中，就在她的后颈之间逡巡。
大梁女子出嫁之前并不梳发髻，一头长发披在身后，或者在耳后松松垮垮的束到一起。
此时正是仲冬之际，天气原就寒冷刺骨，加上柳绾绾体弱气血不活，她的手有多凉，在她抓住柳如萱的后颈之时就有所体会。
柳如萱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温热的肌肤骤然贴上一只雪块一般冰冷的手，她的脖颈处立即起了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
“住手！”柳如萱实在是忍受不了，本能的脱口而出。
柳妈那群人自动停下了施虐行为，满是疑惑的看过来。
真是蠢货！
柳如萱在心里大骂这些人，谁让你们停下来的？！
柳绾绾看到薇儿暂时脱离了魔掌，她这才弯腰贴着柳如萱的耳边说道：“这样才对嘛，你我‘姐妹’才能说说话。你听清楚，这话我只说一遍。我没有兴趣跟你做‘雌竞’的无聊游戏，所谓雌竞，是两个女孩间争资源、争宠爱、争男人、争姻缘，而这些，统统都给你，我半分不会跟你争。你自去做你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我低调过我的日子。真闹出来，我若不好过，连累的可是柳府所有人的名声。”
柳绾绾虽说是个备受欺凌的受气包，但她毕竟是柳家正经的小姐，下人们敢随便虐待薇儿，却并不敢来拉扯她。
柳绾绾一边说着，一边用冷漠的眼神环视了周围一圈人。
她身材娇小，眼神却格外有力量。
淡定，漠然，居高临下。
柳如萱其实一个字都没听懂，她极其厌恶的想拿掉柳绾绾冰凉的像鬼一样的爪子。
柳绾绾不动声色的一把揪着柳如萱的长发根部，柳如萱终于鬼哭狼嚎的哭了出来。
丫鬟仆妇们这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去解救柳如萱。
柳绾绾不肯松手，柳如萱就高声哭骂她，什么难听说什么，哪里扎心往哪儿戳。
众人乱成一锅粥的时候，突然一把清冷的声音镇住了场子。
“这是在做什么？！成何体统！”
声音不高，却极有气势。
柳如萱仿佛得了救星，连跑带哭的奔过去，扑进一个妇人怀中，“母亲救我，绾儿她疯了……”
这位中年妇人，就是柳长青的原配夫人，人称柳夫人。
柳夫人一把将柳如萱揽在怀中，轻拍她的后背，轻声细语的安慰她。
柳绾绾无语至极的瞥眼看过去。
小小的荔香园已经跪满了一地的丫鬟小厮，唯有柳绾绾拄着双拐，脊背站的挺直。
要她跪？怎么可能？！打死都不可能向人下跪的好么？！
只这一眼，柳绾绾浑身的热气瞬间被抽走，她仿佛又体会到了如遭雷击的感受，她一脸惊恐的看着柳夫人。
柳绾绾分不清此时是清醒，还是在睡梦中。
薇儿眼尖，立刻挣扎扑上前扶住了柳绾绾摇摇欲坠的身体，“六小姐，你别害怕……”
柳绾绾却恍若未闻，一把甩开薇儿，疯颠的冲上前去，发誓再也不哭的她，不由得眼泪长流，深深的呼唤道：“妈妈，我是雪儿啊……”
没人听清柳绾绾说的话，因为所有人都忙着拦她，不让她靠近柳夫人。
柳绾绾终究还是没有触碰到柳夫人，被人死死拉住了双臂。
柳绾绾绝望的看着柳夫人，她的脸跟白雪妈妈几乎一模一样，可是她的眼神却极度陌生，满是厌恶和鄙夷。
妈妈绝不会用这种带刺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她不是妈妈，她们只是长得相像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柳绾绾缓缓抬头看了看辽阔无边的天空，泪水从腮边滑落。
如果这是她的命运，她绝不接受。
老天非得放一个跟妈妈一样的人在身边，却时刻提醒她，她到底失去了什么，失去了多少。
柳夫人见柳绾绾终于安分下来，紧蹙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柔声对柳如萱说道：“娘不是交代过你，不要随意来打扰绾儿的清净么，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
柳如萱有了依仗，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度，她指着柳绾绾骄横的说道：“娘，爹爹曾经说绾儿身体虚弱，所以一直都不曾给她穿过耳孔，她这个模样，若是被外人知晓，咱们柳府肯定要被人议论的，会影响，会影响我们姐妹……”
接下来的话，柳如萱害羞的说不出口，柳夫人已经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柳绾绾近乎贪婪的看着柳夫人的脸，看着她的一颦一笑，看着她和柳如萱母女情深。
她的心，一时甜，一时酸，一时嫉妒，一时失落，整个人简直痴傻了一般。
柳夫人温和的笑道：“还是我的萱儿懂事明理，这有何难？”
柳夫人稍微侧了一下头，吩咐道：“红玉，你随身都带着绣花针，你就去帮帮绾儿主仆二人吧。”
宋妈得了柳夫人的这句话，兴奋的满脸乐开了花。
这么好的整人机会，非让这两个小蹄子知道柳夫人的厉害不可。
薇儿首先被两个仆妇踢了一脚跪在地上，反剪了手臂死死控制住。
薇儿看到宋妈从腰带上解下一个香囊，两根粗胖的手指从里面捏出一根两寸长的绣花针，锋利的绣花针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她满头的冷汗一下子被吓了出来，尖叫的喊柳绾绾，“小姐……”
两个字刚喊出来，就被一条不知道谁的裤腰带勒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哭声。
柳绾绾尚且没有回过来魂，她没有及时听到薇儿的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