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洒到餐厅的窗台，花瓶里的百合花瓣沾着露珠，盈盈着滚动，倏忽跳跃着滑下。
奚稚坐在餐桌前，单手叉着一块儿吐司慢吞吞嚼着，眼睛瞟向窗外。
年约50的阿姨，系着深咖色的围裙，凑近给她续杯牛奶。
“不用了，谢谢汪姨。”奚稚杏仁眼微弯，给人一种恬静而温婉的舒适感，伸手婉拒了。
她是昨天傍晚搬进来的，行李已经被傅倾城安排接她的人当时就给搬进了主卧的衣柜，但昨晚奚稚仍然坚持着睡了客房。
土司片上的花生酱有些腻，奚稚吃不大惯，微拧了下眉，虽然是她自己选的。
今早汪姨给她准备早餐时问她口味，她说，“按照傅小姐平日的口味来就好。”
因为，她想提前了解一下傅倾城。
又勉强咽下一口干巴巴的吐司，奚稚内心腹诽傅倾城的早餐口味对肠胃也太不友好了吧？她有些怀念平日的中式早餐了，她比较喜欢大早上吃些汤汤水水又热乎的东西。
昨天，送她过来的人说，傅倾城今天便会回来。
奚稚觉得总不好等到时候见面了，她对自己的未婚妻还一无所知吧？于是抓紧倒数见面的时间，她边艰难地继续早餐，边滑动手指，看着屏幕上的资料。
奚稚原先听过傅倾城的大名，但所知很有限，总不好问傅倾城的手下要傅倾城的资料，只好自己上网查查。
主要她还是想知道一些不那么刻板的官方消息。
像此刻屏幕上显示的一则趣闻。
傅倾城，原名傅清照。
她们这个时空很崇尚古时的文化和人物，而傅家又是书香世家，傅家的长辈原本是希望傅倾城能够成长为李清照那样的才女的。
然而傅倾城本人很有想法，是个有个性的女生，她并不愿意在家中长辈规划的前景中发展，选择了弃文从商。在她十六岁那年，她给自己正式改名为傅倾城。
据说傅倾城在改名时曾犹豫过，差点儿取名傅寡妇清，是借鉴了巴蜀寡妇清的缘故，那是历史上有名的女性商人，但她想了想，既然要有个性，索性个性个彻底，为何要墨守陈规非得沿用借鉴前人的名呢？她自诩颜值尚可，对得起倾国倾城一词，但她对政治并无兴趣，没有倾国的想法，所以那就倾城吧。
傅倾城在家中力排众议改名时曾放话说，“一座城池还不错，我要一座城池的财富。”
结果果然天纵奇才，又因为家底儿丰厚，有投资就有收获，傅倾城毕业投入商海不出三年，便成为商界第一大佬，据不完全的非官方统计，她的私人财富已经超越国内最富裕城市的全部财富。
“嘶。”奚稚看完这行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那未婚妻真不愧是传奇人物，连取个名字都有如此传奇的典故。
而这样的一个传奇女人，却要配给如此平庸的自己？
奚稚还没有机会问傅倾城，为什么选择自己，又为什么不和男人在一起？
但她又觉得很好理解，已经为傅倾城找好了理由，大约是男人影响她拔剑的速度之类的原因吧？这样的女人，不需要男人，甚至不需要爱情，创造传奇才是她生命的真谛。
一个上午的时间，奚稚就在手机里那些关于傅倾城的或真或假的趣闻中消磨掉了。
期间，汪姨买了菜回来，奚稚还凑过去瞄了瞄。
“奚小姐，你是想要跟我学做菜给傅小姐吃吗？”汪姨一边收拾蔬菜，一边笑呵呵跟奚稚说话，“我跟了傅小姐很多年，她的口味啊，我是最了解的，不过傅小姐是个会疼人的，你嫁过来了啊，她肯定好好待你，不会舍得让你下厨的。”
奚稚“唔”了一声，傅倾城很会疼人？
所以是有过前例吗？傅倾城交过女朋友？
那既然有过前例，照傅倾城那样的条件，前例应该也很辉煌才对，怎么现在却要了她？奚稚心里疑惑愈深。
奚稚没怎么接话，汪姨聊天的兴致却很高，又笑了几声，“不过你们小年轻，刚步入婚姻肯定是蜜里调油的，小两口往后过日子，你想要讨她欢心偶尔给她做几道菜吃也是你们的情趣，你要真有心，我看看挑几道简单的菜教你，菜式不在复杂，重在心意，你肯为傅小姐下厨啊，她肯定高兴坏了。”
这话奚稚更不知道怎么接了。
而且，奚稚想起那张高贵冷艳的脸，实在无法想象出傅倾城高兴坏了是什么样的表情。
遂她干笑了几声，看清了食材大概是些什么，便又溜出了厨房。
各种贝类、虾类和鱼类，牛排跟意面，还有一些糕点的原材料……但没有大米饭。
整体大约是西式餐点的形容。
一叶知秋，奚稚有点儿惆怅。
虽然食材很优秀，但口味毕竟是西式的，在国外留学这几年她都吃吐了，总是想念家乡的饭菜，原以为熬过来了终于回国了，可这婚结的，寄人篱下，看来这食不知味的日子她还得这么过下去。
接近晌午，傅倾城才姗姗来迟地出现。
不知是行程太赶还是这趟出差太辛苦，奚稚从她身上竟看出几分风尘仆仆，但傅倾城冲她点头，“我回屋换个衣服。”自然又矜雅，风度翩翩。
再出现时，傅倾城已经换上了家居服，一套银灰色的丝质中长裙，冷白皮的大长腿随着步伐在裙摆间傲然展露。
女人边走着同她致意边随手摆弄了下长卷发，一半垂落胸前，一半挽于身后，落座方便用餐。
两人第一次正经会面。
照理说，奚稚内心该有些忐忑的，但此刻又莫名宁静。
她安安静静地吃饭，守着礼仪和本分，却并不显得谨小慎微。
傅倾城坐在她的对面，也安静吃饭，但姿态更闲适。
两人之间像是拼桌吃饭的陌生人，又好像相交相知多年不需要介意对方的老友。
时不时的，傅倾城还给她布菜，甚至汪姨端汤上桌后，傅倾城先给她盛了一碗汤，贴心地搁到她的手边。
奚稚抿抿唇，“谢谢。”
难道她们之间以后都会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吗？
相敬如宾。
似乎也还不错？
还是说傅倾城习惯食不言寝不语？
奚稚觉得婚姻之前，有很多事还是得沟通一下的，但眼下这个情况她有点儿摸不准时机。
好在用餐过半，傅倾城终于主动开了口，开启了客套寒暄模式。
作为铺垫，她简单交代了一下这几天自己的工作行程，又礼尚往来问奚稚，“奚小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奚稚没有隐瞒，“考公。”
这是原先就跟家里商量好的，她们家是平凡人家，没有什么资源，她自己资质也平凡得紧，没有经商或者创业的天赋，她毕业回来就考公，往后拿个铁饭碗，老老实实做事，安安稳稳一辈子。
奚稚是觉得自己的人生乏味得很，也因此更自觉没什么可被人图谋的。
再说了，她对面这位传奇未婚妻，也不需要向别人图谋什么吧。
至于这份莫名其妙的婚约，奚稚也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她志向咸鱼，从来都是随遇而安的人生准则，父母给她安排了结婚对象，那就结呗，反正她也没有更好的对象选择。
至于爱情什么的，奚稚长这么大至今也没有谈过恋爱，中学时倒是有暗恋过一个学长，但那算不算真的喜欢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事实上，世界上有没有真爱这回事谁都说不清楚，何况就算有，人海茫茫，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遇到真爱吧？
奚稚是觉得，两个人合适就好，相敬如宾也很不错啊。
所以，如果这份婚约傅倾城愿意的话，那她也没有意见。
她唯一纳闷的是，父母是怎么跟傅倾城达成这份婚约协议的？
不是她妄自菲薄，就傅倾城的条件和交往的圈子，照理说，她爸妈甚至应该根本没可能跟傅倾城说得上话才对。
奚稚咬了咬筷子，脑洞大开地试探道，“傅小姐，你是小时候偶然认识了我爸妈吗？”
难道像电视剧里的老旧情节，傅倾城年幼时被她爸妈救过，所以长大后以身相许来报恩？
傅倾城正在喝汤，玉白的手指握着汤匙，微停顿了一下，似乎瞬间猜到了她的脑回路，“你是想问我们的婚约是怎么回事吗？”
奚稚点头，“嗯。”
“不，我跟叔叔阿姨此前并不认识。”
奚稚更好奇了，“啊？”
天啊，那她父母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让傅倾城能答应这份横跨两个世界一般的婚约？
傅倾城又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喝下后，才开口道，“其实是我主动联系上叔叔阿姨的，是我提出的婚约。”
什么？！
奚稚不可置信，杏仁眼圆乎乎地望向对面。
傅倾城继续喝汤，将她这番呆愣失措的表情收归眼底，这女孩真像只小白兔，单纯又呆呆傻傻，可可爱爱。
“你主动提出婚约的？”奚稚憋了憋，“可是，为什么啊？”
傅倾城怎么会看上她的呢？
奚稚自问，她虽然各方面不差，但除了相貌也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出挑的地方了。
这可是傅倾城诶，就算傅倾城是突然想不开想随便找个人结婚吧，那茫茫人海里，她们素不相识，傅倾城怎么就选中她了？
奚稚很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你知道的，我们傅家算是书香世家吧。”傅倾城这人虽然看起来很矜贵，似乎在外面应该属于不可一世的类型，但这顿家常饭吃下来，对着自己的未婚妻倒还算健谈且措辞随意，“我家那群老家伙，总让我弃商从文，可我实在没兴趣也没天赋。”
“”
傅家是名门望族，可那些当代德高望重的老人，在自家“不肖子孙”嘴里，也逃不过“老家伙”这三个字。
奚稚有点儿想笑，但又忍不住腹诽，傅倾城不但不“尊老”，还好凡尔赛啊。
没兴趣就没兴趣呗，说什么没天赋？
全蓝域市的人都知道，傅倾城天纵奇才，虽然没走傅家的传统老路，但优良基因一分没落下，从小就精通琴棋书画，并神通地将文艺眼光和商业才能结合在一起，工作时出个差都能多次眼光毒辣地从不识货的小商贩手中以低价拍下惊世名画，再高价公布于世。
真是无奸不商。
不过，这些跟你我的婚约有什么关系？
奚稚一秒腹诽完，抿唇“嗯？”了一声，追问。
其实还挺奇妙的，有的人一顿饭就能从点头之交成为生死之交，那是互相之间的频率对上了，她们之间，奚稚也有类似的感觉，就一下子两人的磁场相契合了，相处还挺舒服，有种灵魂结交，可以简单开开玩笑说说心里话的错觉。
傅倾城边煞有介事地回答，边悄悄打量着奚稚，她起了逗弄的心思。
之前奚稚没让她安排的人插手处理家人后事的事情，这小白兔是真不怕她吗？
她希望是最好别怕的，别有那些固化腐朽的阶层观念，既然是要结婚相处一辈子的关系，有没有爱情的另说，但相处氛围还是能轻松和谐才好。
“不管我怎么拒绝发扬傅家传统文艺事业，但那些老家伙们不死心啊，成天在我耳边念叨，真没天赋也不打紧，我们家人才和物质资源都是极好的，可以帮助我耳濡目染，所以我把你领回来了。”
这是什么逻辑？
奚稚：“？”
傅倾城桃花眼微勾，眼尾延展出上翘的弧度，半敛着的眸子蕴着似笑非笑，“我给他们证明一下，看个实例，没天赋还强行学的，会是什么样。”
实例，你说谁？
奚稚：“？！”
这就是你选择平凡的我作为你妻子的唯一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