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秘密
上官苒模样仍是清丽温婉的模样，可随着她此时的眼波流转，气质却从清晨沾着露水的白芙蓉，换做了夜色里摇曳生姿的野蔷薇，她在顾凌霄三步开外停住，低头凑向他千疮百孔的手掌，“这大比里来的都是些没甚用处的正人君子，哪有凌霄真君来得有意思？”
顾凌霄漫不经心地道：“你也挺有意思的，戚燃不过见了你两三面，就对你印象那般好，着实让我都有些羡慕了。”
“哈哈哈哈，您说笑了，”上官苒动作一滞，脸上笑眯眯的，脚下却足足往后退了十来步，“您家那位戚燃一看就根本没开窍，能对我有个什么好感？”
“这些事情，你倒看得分明，”顾凌霄放下手，雪白的锦缎长袖褶皱展开，淡淡的血腥味随之消散后，便又是清冷高傲的正道真君，“有事便说，别卖关子。”
“您可真是不识好人心，您自己说，要是没我事先提点慕容欢，今日莫千寻会公开提及那谣言？要是没那谣言做引子——”上官苒掩嘴轻笑道，“只怕等这天下大比都结束了，在他眼里您还是个清清白白好兄弟呢。”
顾凌霄不置可否。
“恕我多嘴，但我也真是替您担忧，”上官苒笑得眼睛微弯，“您在他面前摆得这么一副光风霁月又楚楚可怜的模样，等哪天他见着了您的真面目，晓得了您私下做的那些事情，会不会转头就跟您恩断义绝？凌霄真君，可需要小女子预先帮您铺垫铺垫啊？”
顾凌霄轻笑一声，“那我也想知道，贵伯母若是知道你为了救她，什么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尽了，会不会气得直接命在旦夕呢？”
上官苒脸色微僵，哼了一声，终是收起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行吧，说句高攀您的话，你我本就是一路货色，谁也别去碰谁的痛处！今日我来，是想问你，青丘秘境里可否再与我合作一次？”
“你想拿什么？”顾凌霄问她。
“合卺幻境的最后一关里，有已经失传了的上古秘法两仪合欢术，通过考验后便可获得。来之前我本是想找你扮对假情侣，”上官苒撇了撇嘴，“谁知道你竟已成功把你那剑灵化成人了！看你捧在手里都怕碎了的样子，多半连让他吃醋都不舍得——所以，你考虑考虑，提个条件，怎样才肯在拿到术法后拓一份给我？”
“合欢之术？”顾凌霄微微扬眉，“消息准确吗？”
“别的你可以信不过我，消息情报还是可以放心的，青丘秘境作为天下大比排名的奖励，十年才开放一次，我许重金查问了几对出来的情侣，确有其事，只是他们不敢声张，当时手里也没拓印上古玉简的法子，所以倒成了个隐秘的收获。”
说着，上官苒眨了下眼睛，上下打量了顾凌霄一番，“怎么样？那两仪合欢术不同于现在流传的那些采补法子，强调的是神魂交融，等你把你家剑灵骗到手了，再修习一番，保管他对你死心塌地。”
“我本就准备要带他进去一次，合欢术虽是其次，若真能拿到，给你一份也无妨，”顾凌霄偏过头看她，目光沉冷，“至于条件，你只需管住自己不要给我捣乱就行。”
“成交，那我一定当个合格的隐形人，”上官苒笑了起来，合作谈完了，她跟顾凌霄也没什么别的可聊，正准备离开，忽又回过头，“你这么想带他去青丘秘境——莫不是他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瞒着你？让你一定要剖开他的心自己确认看看？啊！我懂了，他化成人不是你干的是吧？”
顾凌霄淡淡地道，“知道得越多的人，死得越快。”
上官苒笑嘻嘻的纵身走远了，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听我一句忠告，你演不了一辈子的，早点做好事发后被他厌弃的准备吧！”
厌弃？顾凌霄在心里笑了，想起戚燃的样子，眸色又变得温柔起来。厌弃又如何，憎恶又如何，只要能不再分开，戚燃怎样对他，他都甘之如饴。
戚燃走出没多远，便听到背后“嗷嗷”的呼唤声，小白追到他腿边绕了个圈，然后望着他，“嗷呜，主人，肿、肿么啦！”
它还保持着小狗的大小，软乎乎的小腿被野草淹没，一下子成了只白又圆的短腿小狗。
戚燃“扑哧”一声，被逗笑了，抱起它来摸了摸，“粘了这么多草叶子，不刺哦？”
小白被他撸得眯起了眼睛：“嗷嗷，舒乎——”
“走吧，回去调息了。”戚燃抱着它沿着溪流往前走，夜风拂面，小狗在怀，按理说该是心情舒畅，但戚燃仍是忍不住纠结，纠结顾凌霄到底是不是……
他自然是纠结不出什么结果的。
今天能灵光一闪发觉出不对劲，已属超常发挥，来来回回想了半天，戚燃也只能得出一个缓兵之计：再多观察观察吧，多半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顾凌霄是全书的主角、他们这个世界气运所加之人，哪会这么容易就走上歪路？
后面实在说不清楚，青丘秘境他不去便是了，那是大比的奖励，又不是什么强制环节，每年都有很多修士因它太过危险而直接选择放弃，也不稀奇。
任他再是思绪纷乱，比赛还在继续，第二日黎明，一行人趁各自的六个时辰免战时间尚未用尽，一路加速，终于在日落前成了最先赶到西秋峡处的小队。
西秋峡处于整个第三赛区的前半段，大约四分之一的队伍都会从这个方向经过。
他们也没特意张罗，前几日遇到的都是些正常路过的小队，打完之后再请他们帮忙“宣传宣传”，从第七日开始，便有小队特意绕路过来找他们了。
没想到的是，首战全是由散修组成的那支队伍，竟是他们近三个月的积分赛中，遇到的最强的一支队伍。许多大宗门出身的弟子，日常实战经验太少，完全比不过一路摸爬滚打出来的散修们。
莫千寻是最丧气的那一个，这日已是积分赛的最后七天了，明天起他们便要启程赶往雪山平台，进了平台，就禁战了：“啊啊啊！怎么回事，是咱们赛区分组分得太巧了么！来个能打的啊！”
这段时间她、诀尘、顾凌霄、戚燃几乎都没有输过，诀尘打起架来磨叽归磨叽，但境界和她一样是金丹巅峰，要翻车也不容易。
顾凌霄么——
“凌霄真君啊，我觉得那些元婴中后期的，就是怂！仗着境界比你高一线，远远见着你就绕路了，生怕被你逆袭后在大庭广众下丢人。”莫千寻嘴里叼了根草叶子，十分不淑女的蹲在树梢上，打望远方的雪山平台。
慕容欢这些天低调了不少，他现在是这个小队里输的最多的，弱弱道：“他们不愿提前对上凌霄君也正常，积分赛本来就是给大家来练练手的，规则也定的比较宽松，等到了淘汰赛里大家狭路相逢不得不战，就又是另一番样貌了——而且，千寻你觉得他们不够能打，主要还是因为你太强了吧！”
莫千寻哀叹一声：“好吧好吧！我还是期待淘汰赛吧！我听说这次来的金丹期巅峰总共就九十来人，咱们赛区的十多个已经碰上一半多了，全是些大宗门出来的花架子，许个愿，希望其他赛区的全是些高手！”
诀尘则道：“最无聊的还是戚道友吧，金丹期那些道修在一个个跟咱们无冤无仇的情况下，戚道友主动挑战，他们完全不应——二十天了，戚道友打筑基期的选手打到现在，贫僧还连他剑诀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戚燃正靠坐在树下撸狗，闻言心态倒是还好，十分淡定地道：“没关系，我已经看开了，这灵岛上灵气还是很充足的，加上时不时来个人松松筋骨，我都从筑基六层升到九层了，总归比独自修炼值当。”
他刚说完，树上就倏然掉了根草下来，正是莫千寻叼的那根：“啊？！”
戚燃抬头望她：“怎么了？”
莫千寻在几米外的树上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遍，随后龇牙咧嘴道：“你还真是二十天内升了三层！绝了，等你淘汰赛结束了，怕不是得结丹了啊！”
戚燃失笑：“结丹多少还是得慎重点吧！不都得找个洞府设好法阵、再备点丹药以防不时之需？”
“物资不用担心，”顾凌霄就靠坐在戚燃身旁，“法阵和洞府也可以交给我来办。”
“……”戚燃不敢转头看他，自从前段时间他对顾凌霄的心思产生了怀疑后，他就不太敢直面他了——因为，真的就，越看越可疑啊！
不管他走在哪里坐在哪里，顾凌霄一定就跟在他几步开外；他上擂台打架，顾凌霄就主动帮他抱小白，边抱还要边给小白投喂各种零食；他调息完了刚觉得想喝点水，一盏甘露就递了过来，喝了水有时候忽然嘴馋，一盘搞点就摆在了眼前，戚燃简直不晓得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跟有读心术一样！
更不要说每每顾凌霄解决完对手后，下来后的眼神永远都是第一个落在自己身上，如果他没有随着众人夸奖他的话，那就会一直若有若无的看他，眼神里全是失望，一旦夸奖了，又显而易见的会开心一些。
当然，顾凌霄这些眼神变化，旁人几乎都是无法察觉的，在他们看来，凌霄真君冷冷淡淡就是常态，也不存在什么下午比上午更冷一点儿。
……所以戚燃就不得不反思，他自己是不是也有点问题了，这些天时时刻刻都在关注顾凌霄不说，还能轻易分辨出他情绪如何。
“阿弥陀佛，当初贫僧结丹时，一切只能自力更生，可费了好大功夫，”诀尘望着戚燃和顾凌霄露出了微笑，“今日眼见二位兄弟情深，相互扶持，着实令人心羡。”
戚燃默默的移开了目光，他想错了，诀尘才是最有问题的那个！戚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诀尘这一个月来的状态，正无语间，红娘系统忽然上线冒了个泡，“他专业吃瓜那么多年，估计是嗑到了。”
“磕到了？他嗑到哪儿了？”戚燃莫名其妙，没见诀尘哪里有伤口，“你怎么上线了？是又有任务了吗。”
“对呀，”红娘系统笑嘻嘻道，“这些天宿主大人和主角相处得怎么样呀？都还好吧？”
好？不好？相处起来还是老样子，只是戚燃自己总是克制不住要想些有的没的，“就那样吧，行了行了，说任务。”
红娘系统又笑了两声，才道：“也算是顺便给您带了个好消息？我这边检测到马上会过来一队比较强的妖修，你待会儿应该会受点儿小伤，兼职任务么——就是需要宿主你疗伤时叫上顾凌霄帮你护法，然后趁机再跟他聊聊上官苒的事情。”
“？”戚燃经过种种纠结后，已不知不觉成长了不少，呵呵问他，“你这个任务，到底是想让我做媒，还是想让我作死？”
如果只受点儿小伤会需要找人护法？而若是他受了重伤，照这些天自己动动眉毛、顾凌霄都能看出他是想吃梅花糕还是栗子糕的在意程度，那得急成什么样？然后还要在那时候跟他聊上官苒……
人可以作，但不可以作死！
戚燃回了红娘系统两个字：“不接。”
红娘系统还在叽叽喳喳说让他见机行事，万一正好可以带上上官苒的话题呢！
不远处已果然现出了一队妖修的身影。
顾凌霄开口道：“六个妖修，一个元婴后期，五个金丹期巅峰。”
戚燃眉一扬，露出了微笑。很好，红娘系统倒确实是给他带了个好消息。能跟金丹期巅峰一战，受不受伤的是后话，重点是，他终于可以全力以赴、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了！
片刻后，山河台外，已连续约到第二十三天的墨机门祝晨和岚芝，在一片喧哗和呼朋唤友的吆喝声中，望着灵湖中的第十六号灵镜，噌的亮起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