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示弱
颈项边的呼吸一屏，随即变得急促起来，戚燃也不知顾凌霄到底是保留了几分清醒，但脱口而出后，他这些年来被忽视、被摧折的骄傲倏然得到了意料外的满足，就如憋屈了许久的闷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机会，戚燃握着顾凌霄肩膀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轻声温语对顾凌霄道：“配不上你的听雪剑已经断了，你不该高兴吗？他终于自觉把你本命灵剑的位置腾出来了。”
戚燃没有发觉，他的指尖已经在顾凌霄的肩膀上掐出了血珠，只嗤笑道：“你那般千方百计的逼迫，究竟是何苦？曾经他掏心掏肺的把你当做知己挚友，你却禁锢他，贬低他，恫吓他，偏还要打着为他好的幌子，你真当他是傻子吗！你想换掉他大可直说，敢换剑却不敢承受反噬是么？！”
“也怪我太自以为是了，不过是把剑而已，竟然以为自己攀上了挚友的位置，还干出一堆蠢事！”戚燃咬牙道，“至于你，你他妈就是个没心没肺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七年前开始，戚燃再也没有和顾凌霄并肩战斗过。
长时间被禁锢在识海中，偶尔再被拿出来，大多是顾凌霄在上玄宗指点弟子修炼的时候，被他握在手里做对手都没有的示范。
起初戚燃朝顾凌霄抱怨过，怎么宁可用别的法宝也不再动用他，顾凌霄却跟他说，自从上次越级挑战元婴境的血魔后，他剑身上已经隐约浮现了擦痕，不能再进行危险的打斗了。
戚燃当时就抗议了，试问天下能有几把剑上完全没有擦挂痕迹？一点儿擦痕就不配再用来迎战了吗？
然而他一次次的出战要求没有得到顾凌霄的丝毫回应，反而顾凌霄还开始时不时地禁锢戚燃的感知，他只能在识海中陷入沉睡。
到了最后的几年，戚燃更是一年都醒不了几次，只有两种情况顾凌霄会让他出来放风：一种是他新去到了风景很好的地方或是遇见了稀奇的事物，会将喜欢热闹的他叫出来观看；一种是将他叫醒，然后换着法子敲打他让他知足，白狐、傀儡草、寒玉戒指、轩辕剑，一桩桩一件件。
戚燃整日昏昏沉沉的，直到不久前二十年期将近的时候才突然发觉，顾凌霄这操作不就是工具人系统跟他唠嗑说的渣男行径、“冷暴力逼女友主动分手”吗？
虽然比喻不太恰当，但完全可以用来解读顾凌霄的做法。
滴血认主的本命灵剑若是强行剥离，定会引起反噬，所以顾凌霄想让自己自愿解除契约－－于是便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把他束之高阁，再禁锢在识海里慢慢磋磨。
以戚燃的骄傲，迟早会觉得跟着他没意思，熬不住了主动提出解除契约，顾凌霄再顺势同意，不就“和平分手”了？
没想到自己一直不识趣，脑子里总想着与他配合无间时的愉快回忆，还傻乎乎的一直在心里为他开脱，忍耐了足足七年直到即将抵达剧情的临界点，才终于明白过来。
兜兜转转，听雪自碎于战斗中的结局原来是水到渠成的解脱，剧情走向真就是命运之手。
只是顾凌霄，千方百计筹谋这许久，如今听雪碎了，却还有脸在解毒时念叨他的名字。
戚燃确实心服口服，这个人还真是从始至终就只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遭糕……”压抑在心中的怨气终于朝顾凌霄宣泄出口后，戚燃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控了。
深呼吸几次后，戚燃勉强平复下翻滚的情绪，再次在脑海里爆锤自己，居然敢当面骂这个世界的主角，不怕下一章就领便当炮灰么！
但骂出口的感觉实在是太舒坦了，戚燃也不后悔，毕竟当面骂顾凌霄的机会多半这辈子就这么一次了。
戚燃爽完才发觉，原本一直念叨听雪的顾凌霄已经没了声息，可能是已经被经脉寸裂般的痛苦折磨得失神了罢。
只是在戚燃看不见的角度，顾凌霄看似失神的眸子里有光浮沉，迷恋与渴望交织的背后，是逐渐泛起的扭曲笑意。
不断有水珠顺着顾凌霄的下颌缓缓滚下，分不清究竟是汗水还是眼泪。
三轮灵力循环后，顾凌霄的体温终于降了下去，把戚燃累的够呛。他现在才刚刚回到筑基五层的水准，顾凌霄却是元婴中期，每轮戚燃都是榨干了自己的灵力后又生生再来一遍。
戚燃已经连烘干顾凌霄衣物的力气都没有了，扯过手边的锦被把顾凌霄盖住后，便立刻开始闭目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戚燃被外面嗷呜嗷呜的小声叫唤惊醒，睁眼一看，隔间门口探出一颗圆滚滚的狗头，正歪头朝他眨巴眼睛，原来是小白找过来了。
身前的顾凌霄看起来还昏睡未醒，戚燃心道小白来得刚好，他可以趁顾凌霄还没醒跑路了！
然而他刚轻手轻脚的站起身，门口的小白就警戒地汪了一声。
戚燃转回头，顾凌霄已经苍白着脸撑坐了起来，正仰头盯着他：“你要去哪里？”
“……”戚燃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凌霄真君无须关切，昨日之事只是举手之劳，真君不用放在心上！天高海阔，我们有缘再见吧。”
顾凌霄的神情明显低落了下去，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戚燃，好一会儿，才轻声重复道：“天高海阔，有缘再见？”
“嗷呜！－－”小白像是感觉到了危险，呲起牙齿跃到了戚燃的身前，朝顾凌霄发出了嗷声。
戚燃心头一跳，赶紧把小白提溜到自己身旁，上一只敢在顾凌霄面前龇牙的妖兽白狐，已经被剥皮曝尸了，“真君见谅！我家傻狗不懂事！我们这就走了！”
“等等……”顾凌霄的声音哑到几乎要听不清。
戚燃已经转过了身，却听身后再次传出嘶哑的语句，像是喉咙已经快要被撕碎了：“求你了……等等！”
“？”戚燃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转回身，只见顾凌霄长发凌乱的坐在被子里，眼睛慢慢红了。
戚燃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睁睁的看着顾凌霄的眼睫上泛起湿意，像是被欺负惨了的大姑娘般，可怜得要哭出来了。
“哟－－”识海里传出一声口哨声，红娘系统好死不死的挑在这时候上线了，笑嘻嘻地对戚燃打趣道，“哎呦，宿主大爷干得不错呀！竟然都能把主角给欺负哭了！”
戚燃颤抖着对红娘系统道：“你确定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顾凌霄？二十年了！顾凌霄他骨头碎了三回我都没见他哭过！”
“对啊！”红娘系统就差拍大腿了，“二十年都没哭过，昨晚你骂了他一顿他就学会哭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顾凌霄还有救啊！智商在线真是太省心了～这不，给了他一个支点，他就能撬起地球！”
“……？你昨晚到底下没下线？”
“咳咳咳咳，”红娘系统咳了两声，“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只是来给你送洗髓饮的！顺便提示那么一小下下，经过昨晚的任务，顾凌霄可是欠了你一个大人情了！不如再重新考虑下要不要加入他的阵营？可别再说什么瓜葛太深风险太大了啊，稳赚不赔了哦！”
戚燃默然无语，好一会儿才道，“红娘系统，你棋一定下的很不错吧？”
“……嘀！系统已下线，有事请留言，谢谢。”
红娘系统又没了声息，只剩下戚燃一人一狗独自面对落泪的顾凌霄。
戚燃头疼得揉了揉眉心，眼见着顾凌霄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终于忍不住干巴巴地来了句：“那个……凌霄真君，你、你怎么哭了啊！”
顾凌霄垂着眼睛没有看他，只低低地道：“我叫顾凌霄。”
救命啊！戚燃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嘛，“好、顾凌霄！”
“你叫戚燃是吗？哪个戚、哪个燃？”
戚燃眼前又是一黑，他妈的所以顾凌霄还记得昨晚自己说的各种话是吧？顾凌霄确实不傻，他若是记得那肯定就知道自己就是听雪了！所以、所以，现在他这鬼样子，真就是、被自己骂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