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抚台仙试（九）
“你的伤……”舒宁掩饰不住惊讶，“也太多了，是不是有人想要你的命啊？”
顾濯侧过脸，微垂的眼睫落在高挺的鼻梁旁，淡漠地问：“有。很多。而且不是人。”
舒宁震惊：“你在开玩笑吧？”
“是。”他倒是一如既往的恶劣，“你信了？”
舒宁瞪他一眼，不说话了。他解释的干脆，否定的也干脆，总是话里有话真真假假。
她捏了一个避水决，湖水冰冷的温度总算变得正常。耳边溅起水声，抬头才发现顾濯已经先她一步跳进水里。
这家伙还真不怕死。
舒宁紧随其后进入水中，避水决的存在，让她在水里灵活的像一只游鱼。水底光线昏暗，仿佛蒙上一层黄绿色的滤镜，丛生的水草起起伏伏，一架沉水的木船还陷在沙中，桅杆倒向一边。
她游到沙地边缘，那里有一道落崖，崖底不只有多深，只有一线黑暗。
恐惧来源于未知，而这片黑暗里到底有什么，就是未知。
舒宁迟疑了，她不仅怕鬼，还有深海恐惧症。
上次在魇魔巢穴尚有聒噪的系统给她壮胆，这次系统直接闭麦。
余光捕捉到一个身影，顾濯居然也来了，他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双腿如同鱼尾一般摆动，看上去就像一只南海的鲛人。他站在悬崖边，凝视片刻，忽的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舒宁：“！！！”
眼看黑暗将他彻底吞没，舒宁将“深海恐惧”抛到脑后，跃入悬崖。
——
光线越来越远，直到在头顶闭阖。
不知下沉到哪里，也不知目前有多深，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舒宁失去了方向，只能听到心跳的咚咚声。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顺着水流飘到她面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她刚要远离，忽然被一把扯住手臂。
要不是对方在她手心里写了“是我”两个字，舒宁就要暴起伤人了。
“顾濯？”她摸到了一手温热，“你受伤了？”
“你先走。”他将她朝上拖了一下，“不用管我。”
舒宁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流血，他身上的谜团实在是太多了。
只能反手抓住他：“跟我一起走。”
这里有种迫近的危险，不管他是否答应，她都要把他带出去，哪怕打晕拖走。
黑暗中突然亮起两盏灯笼大小的灯火，灯火中间的灯芯微眯，瞬间变成两抹竖瞳，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
舒宁脖子上的鸡皮疙瘩全都立了起来。
这……这可是一条龙啊！
龙醒了，对唤醒它的人十分不满，张口就是一声龙啸，形成了巨大的冲击波，摧枯拉朽般席卷整个湖底。
舒宁紧紧抓着顾濯的手，两人才没被冲散。山崖两边石头滚落，一块巨石从天而降，还好她及时撑起护身诀，才没被压的粉身碎骨。
两人被迫躲在狭小的罩子里，顾濯舔了一下嘴巴，分不清是在兴奋还是害怕：“果然是黑金鬼蛟。”
舒宁趴在他身边，听到这句话，又想起他流血的手，一时间繁杂思绪涌上来，又被她抽丝剥茧的抓住其中最重要的一条。
“你的手是被你自己割破的。”她为即将说出口的猜测感到疯狂，“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吸引这条蛟龙？”
“包括之前的魇魔巢穴，也是你重创了那只金丹期的魇魔。”她紧紧盯着他，“魇魔以为自己是猎手，把你当成了猎物，殊不知你俩的身份早就互换了。”
舒宁的眼睛亮如晨星：“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濯被她扼住脖子，张口喘息着，脸上却有得逞的疯狂，笑容咧到嘴角：“你猜中了一半……还不算太笨。鬼蛟来了，再不放手，我们可就要一起死了……”
话还未说完，一道巨大的阴影当头罩下，黑金鬼蛟抬起巨大龙爪，以排山倒海力量拍了下去。
……
“奖励已送达。”
“宿主是否需要使用？”
“需要。”
“好的，‘初遇’成就奖励已开启，此次奖励名为’溯回往生’，请宿主按照说明书操作，祝您穿书愉快。”
舒宁呼吸一滞，猛的睁开眼。
眼前很亮，不再是无息渊黑沉沉的水底，而是在一个明亮温暖的内室。
这里的装修富丽堂皇，四方角落里有巨大的金柱。白色的烟气从兽口中逸出，袅袅婷婷，令人昏昏欲睡。
旁边的婢女立刻上前，关照道：“鬼蛟大人，您醒了？奴婢带您出去晒晒太阳。”
舒宁：“……”
她努力抬头，从放在桌上的铜镜里看到了目前的样子。
——蛇一般的脑袋，全身覆盖着黑金色的鳞片，五爪锋利……她居然直接变成一条龙了。
淦！
还好说明书还在。她抱着希望逐字逐句地看：溯回往生，使用者将会穿越进当前对手的灵魂，溯回前世。使用者的肉身会维持安全，直到灵魂返回。注：可在遇到危险时使用。
也就是说，她现在魂穿进了那只黑金鬼蛟的身体里，还将时间往回推了几百年？
婢女将她放在石台上，头顶只有一个小洞，微弱的天光从洞里射进来，只能照亮硬币大小的天地。
婢女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似乎觉得晒太阳是一种可贵的恩赐。
系统“咔”的一下醒了过来：“宿主！你还好吗！”
舒宁看了看自己的龙爪：“你说呢？”
又怕系统突然掉线，只能抓紧时间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三百年前的黄泉海。”系统解释道，“你的身体是黑金鬼蛟，也就是黄泉海最后一任魔君叱咗的坐骑。”
魔君叱咗是元婴期接近大乘的修为，他的坐骑黑金鬼蛟，起码也是元婴期的修为，难怪水底的那只蛟龙有如此厉害的威压。只是魔君已经陨落，鬼蛟是怎么逃出黄泉海，躲藏在抚台秘境里的？
舒宁问道：“那我该怎么回去？”
系统道：“溯回往生这个技能，除了使用者开启外，被魂穿的对象也得有强烈的情绪波动才行。看来宿主得获得鬼蛟的允许，才能脱离这个身体。”
舒宁抬起爪子挠了挠脑袋，脑壳疼。
“还有，顾濯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她说出压在心底的疑问，“你都不知道，刚才这个疯子竟然用血唤醒了鬼蛟。”
“我当然知道，他＊&￥，就￥，所以＊……”系统叭叭一大堆，“就是这样。”
舒宁满头黑线：“你明明什么都没说！”
“那可能是被强制打码了吧。”系统听起来有点委屈，“和主角相关的都是机密，你听到的只能是乱码。”
舒宁还想再吐槽几句，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拖长的号角声，婢女惊喜地跑上来：“鬼蛟大人，魔君打完胜仗回来了！”
说罢，几个人就抬起舒宁，飞快地朝大殿跑去。
舒宁：“……”她还没晒够太阳呢！
如果说她醒来时所在的偏殿富丽堂皇，那么魔宫正殿就是大气磅礴，丝毫没有身处黄泉海底的压抑。
婢女们抬着她从侧门溜进去，大殿中央已经站满了魔修，黑压压的一片。大殿上方，是一座彼岸花堆成的王座，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坐在上面，不停用手揉着眉心。
在她进来的一瞬，他似乎心有所感，放下手看了过来。
舒宁也想知道，传说中最后一任魔君，黄泉海的主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便勉力抬起头。
视线交汇的瞬间，他目光变得柔和，嘴角浮起笑容，她却在心里默默“卧槽”了一声。
这个男人，居然长得和顾濯一模一样。
淦！
叱咗确认了鬼鲛的状态后，这才站起，拔剑对着下面的魔修说道：“仙门中人不遵守约定，擅自越过赤拟河，毁我家园，杀我同修。本座率部讨伐，成功将他们赶回去，总有一天，我们会踏出黄泉海，将属于我们的一切全部讨回！”
底下的魔修山呼海啸，群情激奋。
舒宁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敲了敲系统：“六啊，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魔君和顾濯长得一模一样？”
系统听她叫出自己编号，有些沾沾自喜，激动的道：“应该是溯回的时候出了问题，把主角的灵魂也拉进去了。我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个bug。”
它捣鼓了一会儿才回来：“宿主，后台说这不是bug。现在的主角应该以为自己就是叱咗本人，没有其他记忆，届时，请宿主一并把主角灵魂带回，到时候会有双倍奖励哦！”
舒宁：很好，穿书前还是个小明星，现在直接变成社畜，还得打两份工。
她腹诽了一阵，就感到精神不济，脑袋昏昏沉沉的，婢女们连忙把她抬回偏殿，舒宁把脑袋枕在爪子上，直接沉入梦境。
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说：“魔君大人来了。”
她眼睛都睁不开，恍惚中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覆在额头上，一股灵力从对方的手上源源不断的输进她的体内。
灵力？
她一下子清醒了。
作为一只蛟龙，修炼需要内丹，可是此刻腹中空空如也。没有内丹，这具身体只能不可逆转的衰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