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颗种子
莎莎在悬崖上固定住,从篮子里拿出种子在崖壁间的缝隙,把种子塞了进去。
随着一阵低声浅唱的咒语,莎莎的双手散发悠悠的绿光,渐渐的在指缝间钻出了些许绿叶。
这一抹绿意在光秃秃的崖壁上,显得那么的有生机。
克莱特观察着她的动作,一边惊叹的同时有些疑惑,突然对莎莎问道:“比格斯星人为什么选择在崖壁种植,悬崖上方不是有很大片的土地吗?”克莱特不太明白,“为什么不使用呢?”
莎莎停下了咒语的吟唱,放开了按在崖壁上的双手有些沉默。
“……比格斯人直到现在也仅仅是勉强吃饱饭的状态,我们的祖先曾经就和野兽一样在森林中苟活,人类的智慧向来与森林是对立的。”
“我曾想过比格斯星人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创世神赋予我们的“恩赐”,究竟是怜悯还是惩罚。”
莎莎神色露出了哀伤。
“每个比格斯星人从诞生到死去,从来没有离开过净土,这方寸之地我幼时早就走遍了,宛如囚笼的高地,在法则之下绝对的安全,目光所及是令人生畏的悬崖。”
“自那以后,我便再也不愿意踏出房门。我渴望改变。”
克莱特摇了摇头露出微笑,钦佩的鼓励道:“你们已经改变了,甚至反过来开始驯服森林!”
莎莎温柔的笑了笑,但蝴蝶的图腾更凸显出眉眼中的孤寂,她垂下眼帘继续道:“我的父母曾经试图带领族人改变,母亲是最强大的战士,父亲是祭司,即使是这样优秀的族人,也还是失败了……他们离开了净土,却也永远融入了森林。”
克莱特短暂的沉默后轻轻的抓住了莎莎的一只手。
“……你的父母很伟大,所以不要难过,去完成他们的心愿。”
莎莎避开他的目光:“可祖母不愿意让我在重蹈覆辙了……”
“你知道自己并不会,对吗?”克莱特盯着她的眼睛。
“你从来不打算放弃,我看到了,你的眼睛这么说的。”克莱特一本正经道。
莎莎眼睛微睁,愣住了。
她突然笑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那种畅快的笑声格外的轻松,她几乎直不起腰来。
笑了好一会儿,莎莎才缓过来,深吸了口气轻轻擦去眼角泛出的泪花,神色一改之前低眉顺目畏畏缩缩的表现,眼神强势起来道:“我很惊讶,克莱特,你真的很聪明。”
“自从父母失踪那天起,我藏了这么久,你是第一个看穿了我的伪装的人。”
莎莎有几分痛苦和讽刺的笑了笑:“谁能想到一个腼腆的小姑娘,甚至还是祭司继承人,竟然会有这种“树神”的思想?”
一伸手拍在从悬崖缝中长出来的变幻豆幼苗边上,莎莎的神色严肃起来。
“克莱特,原谅我卑劣的请求。”莎莎的目光移向克莱特,紧紧的盯着他,威胁道,“如果你想要这个种子,就答应我,必须送我的族人离开比格斯星。”
“我会让我的族人活下去,自由,独立,不再小心翼翼的龟缩在“树神”的庇护之下,从生到死都是一棵树的奴隶!”莎莎语气坚定愤怒的说。
“好啊。”
克莱特静静的听她把话说完,然后点头答应了,他颇为果断的回道。
莎莎闻言一愣神色微怔,有些迟疑:“这么果断……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克莱特想了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果你们愿意的话,阿瑞德星欢迎你们。”
这番话彻底让莎莎强硬的态度撑不下去了,她有些语无伦次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感到不解:“难,难道你就不生气吗,故乡的情况那么危急,我还这样威胁你……为什么还要邀请我们?”
克莱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我早就准备好面对失败,谈不上生气。”
“你热爱族人的内心不会说谎,不过你性格变化好大啊,这确实让我有些吃惊诶。”克莱特一边感叹着笑了起来。
“抱歉我……”
莎莎话还没说完,被突然被打断,悬崖上方传来帕洛斯急促的喊声。
“克莱特!!动作快点!危险越来越多了!”
这时,克莱特才回过神来,警惕的看向周围,只见空中不断有长相奇特的巨型飞鸟掠过。
发出嘶哑锐利的尖啸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鸟喙的边缘有锯齿状的凸起,不会有人像挨这样一下的。
“我会履行誓言的,记住你的承诺。”莎莎目光一凝迅速做出反应,一边嘱咐道。
幽绿色的荧光越发耀眼,散发着一股强烈的生命力。
变幻豆的植株迅速成长,眼看着长出了朴素的鲜花,短暂绽放的花朵迅速凋零,成为幼嫩的豆荚。
“克莱特!你左下方三点钟方向,立刻用那个招式攻击!”
帕洛斯的呐喊引起了克莱特的警觉,立刻低头看去。异样的光芒和气息果然引起了一些飞鸟的注意。
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飞鸟向他们冲了过来。
克莱特瞬间神色凝重起来,下意识听从帕洛斯的指令。
“轰!”
骤然暴起的石刺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猛然间从悬崖上突出。
“噗嗤!”
恰巧这个时候飞鸟也急剧靠近,那体型庞大的怪物每一次振翅掀起的飓风几乎吹乱了他的头发,眼看着它近在咫尺,同一时刻尖锐的石刺扎入了巨型飞鸟的眼睛。
克莱特只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尖啸,那巨兽便摇晃着掉了下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几乎只要克莱特一伸手就能抚摸到它绚丽的羽毛。
“就快好了!”莎莎神色略带焦急的说道。
她手上动作不停,生命力的气息愈发浓郁,眼看着植株的生长即将步入最后的阶段。克莱特却选择打断了她。
“不,还不行!”
莎莎不明所以的看了过去,眼下情况危急,他们的情况很危险。
克莱特略带焦急的环顾了四周,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飞鸟开始了在悬崖上的狩猎。
“小柯,位置拜托你了!”
迅速建起一道由土石构成的墙体从两侧合并包围了他们。
克莱特神色很是为难的说道:“仅仅是本土的种子是无法完全接受我的土壤。”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对它进行改造。”克莱特一手指向即将结果的变幻豆植株,拿出了那两管装着阿瑞德恶劣土壤的试管。
时间紧迫,莎莎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身处魔兽聚集之地,随时有可能丧命,她没有时间思考紧迫感带来的压力让她很是紧张,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但她的目光却紧紧盯着那试管。
下一刻,她笑了,眼底闪烁着难言的激动与兴奋。
“当然!”
“这种挑战,难不倒我!”
克莱特当即面露喜色,立刻打开了一只试管,将棕黄色的土壤全部倒在手上。
下一刻,那土壤在克莱特手中迅速收缩变形,凝聚成三个土刺,宛如三枚短钉子。
克莱特迅速抛弃一枚“钉子”用拳头砸进了悬崖上,而那位置恰好在植株的附近。他的手紧贴在附近,操控着“钉子”瓦解扩散融入渗透进崖壁之中。
莎莎惊讶地发现,变换豆的植株迅速蔫巴下来,她对此又惊又惧,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象,这里是比格斯拥有最富饶,最肥沃的土地,即使悬崖之上的环境较为恶劣,那它的土壤也足够产出像变换豆这样的粮食供应给族人们食用。
可眼前的景象令莎莎不敢置信,仅仅是一枚土钉,仅仅是一点土壤,就能够影响到它的生长。
如今的阿瑞德星,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这样的贫瘠,甚至还可能带毒,这种土壤甚至不能被称为土壤。
他居然想用这样的土壤种植出什么东西吗?
莎莎遇到了她从未见过的难题。
这一刻,她心跳的飞快,并不是畏惧,而是激动。
改造种子,改造可以决定一族乃至一个星球命运的种子!
何等的荣幸,何等的伟大!这件事竟然能被她所经手。
那些古老冗长的史书即将变成现实,就在此时此刻!
“令人惊叹……”
莎莎咧开了嘴角,脸上的图腾让她的神情看起来多了几分锐利,心底的这种激动逐渐变成了现实中的动力。
她猛地将手拍在岩壁上,加大了力量的调动。
变幻豆的植株,从原本朴素的形态发生了转变,它的茎和叶展现出了另一种颜色,原本有些灰扑扑的绿色在脉络处泛起了淡淡的黄。
原本已经长出的豆荚竟在此刻凋零脱落,反而开出新的花朵,出现新的色彩,淡淡的紫色和白色。
“继续,改造程度不到一半。”莎莎目不转睛的盯着植株,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哪怕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嘭!”
克莱特果断的再次砸了一枚钉子下去。
土壤散开渗透进入岩壁。
这下子,植株的变化更大了,被改造新生的花朵甚至都没有坚持到结果就迅速凋零,原本茎和叶脉络中泛黄的颜色也被改变,变成了白色。
即使变幻豆被冠以“变幻”之名,但它从没有如此剧烈的改变,这一刻千百年保存的基因在这个时候被创生之力激发出来,不断改造自己,力图找到一个最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
莎莎对此情景瞠目结舌,这真的是土壤吗,简直就是毒药!!
她的压力陡然间变得很大。
因为莎莎发现变幻豆的生长陷入了一种停滞的状态,介于一种瘦弱的状态中。
他们此刻被包围在“壳”中看不见外界的状况,但帕洛斯的喊声和外面时不时的振翅嘶吼却清晰的传入耳中。
“克莱特!快,你们很快会被发现,左上方五点钟方向45度,正前方。”
克莱特听着从帕洛斯口中冒出的一连串的位置,咬了咬牙,他明白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他们选择的时间不对,还有一点是因为桑吉已经分身乏术了。
快啊!
克莱特选择背靠着岩壁,仅靠着腰上的藤蔓支撑,还有一些岩石的突起,他尽可能的调动力量。
“轰轰轰!!”
周围的岩壁传来震动,克莱特也觉得自己力量瞬间亏空了大半,陷入了疲累。
偶尔能听到凄厉的惨叫,但更多的是近在咫尺的翅膀拍打的声音。
他们已经围猎,现在的克莱特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立刻逃跑。
要么在所有力量耗尽之后,死亡。
翅膀每一次拍打都是一次死亡的倒计时,而这种令人恐惧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
没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