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啊!”
夏云猛然睁眼,警笛声响仿佛还在耳边萦绕,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后,她意识到这是门铃的声音。
原来是场梦。
她头重脚轻的下了床,又恍恍惚惚的下了楼,因为梦中画面太过骇人,她的感知仿佛仍被桎梏其中。门在打开的那一瞬,她直愣愣的看着门外的人,怛然失色的模样让人尽收眼底。
“怎么了?”
“没、没什么。”
话音未落,陆一帆抬手放在了她前额上,半晌,“你发烧了?”
“嗯?”
“你在发烧。”
输液室里,夏云正晕晕沉沉的靠在椅背上,一闭上眼,梦里的画面就又浮现眼前。陆一帆见她精神不佳,便也不打扰她,只在一旁安静地陪着。
“陆总。”一张红扑扑的脸蛋突然看过去。
“怎么了?”
“小时候,大人都说,如果把梦里的场景说出来,梦就是反的,是吗?”
陆一帆楞了楞,笑道:“哦?有这种说法?”
夏云苦笑一声,“我还想问你的呢,看来是白问了。”
“怎么了?是做噩梦了?”
陆一帆收敛了笑意,语气柔和至极。两人就这样看着彼此,足足有好几秒没说话。
“我——”
“真做噩梦了?”
“嗯。”
“那——”陆一帆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安慰道:“如果心里有负担,那就说出来,梦就是反的了。”
夏云眨了下眼,肚子里的话正在折腾她。
我梦到了你。
梦到你从高楼一跃而下。
梦到你倒在血泊中。
梦到世上再也没有陆一帆这个人了。
她看着那双明净的眼睛,所忧所虑,却不敢畅所欲言。倘若说出来,她的那些小心思、小情绪,会被这人一眼看穿吧。
可是,她又惧怕这梦在预示着什么。
一如多年前另一个从房顶一跃而下的男人,那人消失在了真实的世界,却总在她紧张和恐惧的时候出现。
她掂量来又掂量去,纠结在自己的矛盾中,最后摇摇头,“算了,那种说法,估计是骗小孩儿的吧。”
陆一帆笑了,眼里却划过一瞬黯淡。
夏云烧到了近40度,药水虽一点点的滴进身体,但这一刻,她的脑袋又晕又沉,全身酸痛难耐。她靠在椅背上小憩,没一会儿,又觉得寒意阵阵,冷的人直打哆嗦。
“陆总”
“嗯?”
“我好冷啊”
陆一帆随即起身,将身上大衣脱了下来,盖到了她身上,“怎么不早说,盖好。”
“那你怎么办?”
“我不冷。”他笑起来。
夏云唇角微动,觉得那双笑起来的眸子,像是大漠里的星河,那样明亮。
她心头一软,仿佛有颗星星,落进了心里。
“陆总。”
“怎么了?”
“我先前——”夏云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映出一片阴影,“梦到你了。”
陆一帆心口一跳。
“哦?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梦到你站在一个很高的楼上。”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梦到你跳了下来。”言毕,她又立刻补充道:“那我现在说了出来,这梦就是反的了,对吧!”
她看着他,目光深处是一览无余的真切。
输液室里,人来人往,带着些许嘈杂。陆一帆却觉得,那双眼睛替他屏蔽了一切。
他笑起来,点点头,“对,现在这梦就是反的了。”
夏云终于也笑了,心头仿佛落下一块大石头。
夜渐深。
输液瓶里的药水终于滴尽,回家的路上,夏云又在车里小憩起来。她身上披着男士大衣,感受着车身轻微的晃动,炎症引发的不适似乎被缓解了许多。
因为夜深,车流已不似白天那般拥堵,两人很快就开到了目的地。陆一帆停好车,看向一旁已经熟睡的人,那张素净的脸,一如他多年前见到的模样。
年月匆匆,韶华匆匆,有些东西消逝的时候连声再见都不会说,过客般的来,又过客般的走,不留一点儿痕迹,不剩一丝踪影。
而有些事,却依旧一如从前。
“夏云。”
他轻唤一声,夏云缓缓睁眼,映入眼里的,是一双清澈漂亮的瞳仁。
“到家了。”陆一帆说着帮她松开了保险带,他俯身靠过去的时候,对方还有些茫然。她眸光微动,又闭起了眼,沉浸在这片刻安适里。
“还想睡么?”
“嗯”副驾上的人嗫嚅了声。
陆一帆笑起来,“窝在车里哪有床上舒服,要不然——”他顿了顿,“我背你上去?”
夏云腾地睁眼,他说背她上去?
她艰难地直起身,副驾的门已经被人打开,陆一帆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出来,说:“上来吧。”
他半蹲下来,掌心依旧扣着对方。药物让人头重脚轻,更让人思绪迟缓。夏云着魔般的靠上去,她只感觉脚底一轻,人就被背了起来。
都是药物的原因。
不是我的问题。
她伏在对方身上,为这一刻的迷恋与贪婪寻找借口。
起初,她还支棱着脑袋,到后来,也不知真是药效的因素,还是别的什么,她渐渐垂首,将头埋在了对方颈侧。
她闭上眼,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气味,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幸福。
“小朋友。”
那人唤她。
“嗯。”
夏云发出呓语般的回应,陆一帆又道:“你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他感觉她比上次更轻了。
“嗯,你订的餐很好吃啊。”
倏地,夏云睁开了眼,“哎呀,我忘记给期期留食物了。”
回到家,睡眼惺忪的夏云一边换鞋,一边打着哈欠:“我去准备狗粮。”
“等等。”
她还未反应过来,陆一帆已经帮她解下了围巾,又帮她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你去睡觉吧,期期的事我来弄。”
“那麻烦你了。”
“看在你是病患的份上,我就好人做到底了,伸手。”
一颗心又开始砰砰乱跳,夏云乖乖伸直手臂,对方几乎将她圈进了怀里,随后帮她脱掉了羽绒服。
“快去睡吧,我弄好就走了。”
“嗯。”她点点头,脚底像是踩着棉花般,上了二楼。
输液用的药有嗜睡的副作用,换好衣服,躺到床上的人很快就睡着了。在渐入梦乡的前一秒,夏云居然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陆一帆的家里,每次他在家的时候,她就特别安心,总是沾着枕头就能睡着。
这一刻,这种感觉又回来了,虽然他们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虽然他也不是她的什么人,但她就是觉得,只要房子里有陆一帆,她就特别的心安。
夏云呼吸渐稳,一只黄白色的小狗,嘴里叼着什么东西,从床边跑了出去。
客厅里,陆一帆点了根烟,思绪有些漂浮。
他刚刚帮她脱外套时,小姑娘的脸又红了,想来,确实是不好意思了。陆一帆不禁莞尔,恰好石磊的电话进来了。
“老陆,夏云怎么样了,好些没?”
“发烧了,刚从医院回来,这会儿睡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楼梯上掉了下来。
陆一帆走近一看,是一个牛皮小本掉到了地上,紧接着,一只小小狗蹦蹦跳跳的从楼梯上下来了。
原来是期期这小家伙踢了个记事本下来。
记事本呈现打开的状态,陆一帆随手捡了起来,蓦然,他眸光一敛,在其中一页看到了三个字:陆一帆。
“我这边有事,先不说了。”不等对方开口,他已经挂了电话。
“陆一帆”三个字写在纸张边缘处,字迹有些潦草,写字的人像是处于神游状态中写下的这几个字。
他屏息凝视,顺着摊开的那一页看下去,上面写着:
“10月16日,晴。昨天,我以为自己失恋了,却赫然发现,自己钟意的人居然就在身边。从前,我也以为月饼的意义胜过它的味道,可是,当我与那人分享同一块月饼时,居然又推翻了曾经的认知。”
“朋友问我,你和那人在一起时开心吗?他靠近你时,你会紧张吗?遇到烦心事或是开心的事,会第一时间想到他吗?果不其然,我的回答全都是‘是’。”
“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沉浸在学生时代营造出的那场梦里,梦里有我的青春,有我的执着,还有出现在懵懂年华里的学长。”
“但,我的梦醒了,不是因为它不美好,而是,遇到了更美妙的人。”
陆一帆眼里涌出不可名状的情绪,他又往后翻,看到的是:
“10月29日,晴。今天又以那人女友身份,参加了一场订婚派对。不能否认,当心境有所转变时,就再也不能从容自然、心无旁骛的去假扮他的女友了。”
“但人就是这么的奇妙,不敢,不等于不想。甚至,会迷恋这种感觉,会在恍惚中,借用一个假的身份获得短暂的快乐。”
“从未有人对我说过‘我爱你’这句话,今天却因为一场游戏,体会到这三个字的威力。虽明知是游戏,内心却依旧悸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