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将军冢
万景轩和苏泊然这一打闹力气也恢复了些许,他双腿垂下床沿,看了看跪在眼前的人,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小唐喜极而泣,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盯着万景轩一直看,好像真的要流出眼泪一样抽泣着说道:“将军,你的嘴角怎么流血了?是不是受伤了?”
万景轩这才发觉自己被苏泊然咬破的嘴唇渗出了血,他抬手用手指轻轻地蹭掉了嘴角的血渍,低头看了一眼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呵,狗咬的!”
小唐也没多想,一个粗老爷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关心,便急切的问道:“啊?狗?那一会儿用不用出去打狂犬疫苗啊?”
一旁的苏泊然不悦道:“打个屁!”不过他心里也是知道小唐见到非毒定然也是心情激动难以自已。
他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明诚,你且先下去,回头我再与你细说。”
小唐连连摆手,说道:“没关系,不用说不用说,殿下您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说完便用袖口抹了两把不存在的眼泪,对着万景轩说道:“将军,当初您说让我照顾好殿下,您一定会回来的,我就知道,您从来没骗过咱们!您果然回来了!这么多年了,殿下,殿下他受了好多的苦……您……”
说着说着,小唐便又要哭起来似的。
苏泊然赶紧打断了小唐,佯装斥责道:“别废话了,快滚!”
小唐悲喜交加,自言自语道:“哎哎,好好好,我赶紧滚了。”说完便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苏泊然也冷静了下来,抿着嘴看了看万景轩,乖巧的绕到床头,端起那碗白粥,半蹲在万景轩身旁和他齐平的位置,软声道:“刚刚是我不对,你昏睡了两天了,快吃点东西吧!”
万景轩确实已经饿的头晕眼花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把这个施暴者打趴下!
万景轩也不跟自己的五脏庙较劲,从苏泊然手里把碗抢过来随便扒拉了两口就吃完了,然后心气不顺的直接把碗扔到了苏泊然怀里,管它是宋制还是明制,苏泊然一个当过皇帝的人还缺一两个吃饭的碗吗?!
苏泊然被扔了个满怀,他看了看被万景轩吃的干干净净的碗,笑了笑,把碗放到了床头案几上,问道:“好吃吗?”
不得不承认,苏泊然人品不怎么样,煮粥的本事确实是一绝,万景轩给了他一个白眼,故意抓起胸前的衣服抹了抹嘴,坐在床头恢复了一□□力,调整了一下内息,发现自己灵力运转流畅,体内也没有残余的蛊虫作祟,想必苏泊然暂时是没有什么恶意的,便正襟危坐道:“肖然呢?”
苏泊然挑了挑眉毛,阴阳怪气道:“怎么,你就这么关心那个小丫头?”
万景轩气不打一出来,恶狠狠的瞪着苏泊然,觉得自己也是几百年的阅历了,虽然做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寻常人也难以影响自己的情绪,怎么如今就碰上苏泊然这么一个天劫?要是有高血压还不得被他气出脑出血?!
苏泊然见万景轩一脸委屈的小表情,忍不住再逗一逗他:“你还不承认?我当时还看见你拉人家姑娘的小手手了。”
“你!”万景轩抬手一指,一副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架势,苏泊然见他真的急了,便哧哧一笑,“你怎么如今变得这么呆?”
万景轩知道苏泊然肯定又把自己当作了那个真正名唤“非毒”的人,道:“我行事一向如此,千百前来未有过变化。”
苏泊然心里明白这是万景轩在点自己呢,便也不跟他争论,顺势安抚道:“好了,那丫头醒过来后我跟她说的是她失足落水,你为了救她也在河里淹了一下,我送你去市区的医院,放心吧,那个小姑娘跟她的同学们都安然无恙,不过……”苏泊然瘪了瘪嘴,叹了口气。
万景轩追问道:“什么意思?”
苏泊然一只手摩挲着下巴,看了看万景轩惋惜道:“不过我越想越后悔,不应该这么骗她,这样她又以为你成了她的救命恩人,那对你的喜爱岂不是更要变本加厉了?”
万景轩白了苏泊然一眼,道:“神经病!”
然后端起刚刚放在床头的茶盏又喝了一口茶水,听到那些小朋友们都没事他也就放下心来了。
不知是茶叶确实好还是因为茶杯太贵重了衬托着茶叶好,万景轩喝着这龙井茶总是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香沁心的感觉,是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能让他内心深处安静下来。
万景轩忍不住看了看杯中的茶叶丝儿,又看了看茶盏,然后缓缓将茶杯放回原处,抬眼问道:“刚刚那两只大鬼是你养的?”
他说的自然是阿伍和小唐,而大鬼是缉魂司对于鬼龄超过三百年的命魂的简称,绝大部分逃窜在外的命魂基本上都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缉魂司抓捕归案了,超过百年仍外逃游荡的命魂少之又少,而万景轩抓水鬼这一次性就碰到了三只千年大鬼,也是可遇不可求了。
苏泊然搬来一把小凳子,坐在万景轩对面,用肘拄着膝盖,手托着脸,面容和煦,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态度极好,一副坦白从宽,我就地认罪伏法的温顺模样,仿佛刚刚把万景轩压在身下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万景轩看他一副非奸即盗的表情,着实来气,继续问道:“他们跟了你多久了?”
苏泊然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想了想,答道:“确实很久了,自从我来了这里,他们就一直在我身旁服侍,呃,大概九百年?一千年?一千一百年?或者一千两百年?!”
万景轩觉得苏泊然装傻充愣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不知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既然他愿意回答,那便继续追问:“所以说这是哪?”
苏泊然敛了笑容,垂下眼睛,似乎忽的有些失落,侧墙上烛光此时正巧炸出了一个火花,火苗蹿动了一下子,照的苏泊然的脸光影斑斑,忽明忽暗。
苏泊然沉声莞尔一笑,再次抬起头一副郑重其事的眼神认真回答道:“这是一座将军冢。”
万景轩从苏泊然那里回来后每天有一搭没一搭的去上课露个脸,赚个出勤率,免得真的有较真儿的老师给自己挂科,但是苏泊然的选修课他却再没去上过,只是结课后打听了一下苏泊然布置的结课作业,中规中矩的托同学交了上去,好在苏泊然这期间也没有再骚扰他。
转眼就结束了考试周,学生们也都纷纷踏上了回家找妈的行程,万景轩也离开了学校。
夜里苏泊然在家批阅结课作业,说的好听是批阅,其实一厚摞,看都没看直接七十分、八十分、九十分的登陆成绩。
作业纸一张一张过的飞快,嘴上自言自语道:“这人民教师也是很辛苦的呀,为了让孩子们考一个好成绩过个踏实年也着实是不容易的很呢!”
说着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终于翻到了万景轩的作业,苏泊然嘴角一提,忍不住吐槽道:“我当你小子这么有骨气肯定连作业都不会交了呢!”
苏泊然的课是古代诗词鉴赏,他留的结课作业便是让写一首自己最喜欢的古诗词,并说明原因,这根本就是一道送分题,毕竟选修课也没有必要为难学生。
苏泊然看了看万景轩交上来的作业——
“只有梅花是故人。岁寒情分更相亲。红鸾跨碧江头路,紫府分香月下身。君既去,我离群。天涯白发怕逢春。西湖苍莽烟波里,来岁梅时痛忆君。”
苏泊然看着万景轩手书的这首词愣了愣,眼神停滞,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想到了多年前非毒将军府后院里的那株红梅树。
将军府的后门、后院对他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当初隔三差五就要溜进去小住一下,最喜欢的就是那株红梅,越是寒冬,越是开的旺盛,现如今这梅花香气也只能在记忆中翻阅了。
苏泊然长舒一口气,好一句“西湖苍莽烟波里,来岁梅时痛忆君。”
苏泊然出神了好一会儿,被电脑上一封邮件打断了思绪,原来是学校教育处发的督导函,让任课教师们尽快上传学生成绩,务必在年前开通成绩查询系统。
苏泊然看完邮件又低头看了看万景轩的结课作业,心思一转,笑吟吟的在万景轩的名字后边输入了成绩,一脸坏笑的点击了提交,然后再次低头定睛看了看万景轩的手书,右手手指在他的字迹上摩挲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这张纸对折好夹在了自己常常翻阅的一本书里。
整理完学生的成绩,苏泊然靠在窗边的榻榻米上喝茶看书。
冬天的山区十分静谧,小城市里没有那么多的光污染,天上的星星能够依稀得见,远处的山峦叠起,黑压压的一层接着一层,通往职工家属楼的盘山公路两侧规规矩矩的亮着几盏路灯,学生们都放假了,学校方向也没有了往日的喧嚣。
突然几只萤火虫飞过趴在了窗子上,其中一只身体冒着红光的小个头扑棱着鞘翅竟然从玻璃窗的外侧渗透进了玻璃内侧,然后落在了苏泊然的书页上。
苏泊然放下书,嘬了一口茶,慵懒的半躺在身后的靠背上,叹了口气说道:“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大冬天有萤火虫的?”
这只萤火虫抖擞了一下翅膀,化形成一名红衣少女,低眉敛目,额间一簇灵生藤的花纹,阿伍福了福身子,恭敬道:“见过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