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坟前有人
这一夜，林弃做了一个梦。
很久以前，林弃也做过这个梦，那是他刚到普通的城，在神崖铁铺屋檐下做的梦。
梦里的他，走在一片被冰冻的湖泊上，冰层下面，是一个作防御状的石像，似在保护着什么。
紧接着，有个女人的声音在提醒他逃离，而后他的身体也被冻成了冰块。
上一次的时候，他对于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女人完全没有印象。
而这一次，他辩出了那个声音。
林弃睁开眼，不知是不是此时他们距离普通的城太远的缘故，那边的天气似乎快要影响不到这边了。
今夜的天空，难得的还有几颗星辰在闪烁。
唐妙妙睡得很熟，胸口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着，林弃将自己的衣物给她裹紧了些，没有再睡着，一直到天亮。
“要不，我们不去桑田了。”临出发前，林弃突然改变了主意。
唐妙妙正在收拾东西，闻言，她停下动作，回过头看着林弃道:“为什么？”
“你想啊，这一路走来，除了最外边的枯藤井，后面的都没什么问题。想来桑田应该问题也不大。”林弃道，“再说了，这种地方，要不是我的不死身，还有你这位唐家圣女兼大将军，谁敢贸然闯入。他们要是问起来，我们就说一切安好就是了。”
唐妙妙一脸古怪地看着林弃半响，而后继续收拾东西:“行，反正我是陪你来的，你说了算。”
唐妙妙语气里的失落，林弃是听出来的，结合她昨日提到桑田的兴奋，林弃更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
但……
“也只能以后再补偿了。”林弃暗自思忖道。
绕开桑田，林弃打算直接去原始森林的最深处，先去狐儿坟，最后去洗剑池。
狐儿坟在一处高高凸起的山坡之上，四周并无树木遮挡，坟上场面挂满了招魂幡，其周围上百公里终日不见日光，阴风阵阵，极其容易辨认。
林弃二人还未到达狐儿坟，便已察觉到了此地的非比寻常。
远远望去，那一块阴影，就像是这方天地的一块绝对禁区。
林弃和唐妙妙对视了一眼，握紧了对方的手，向狐儿坟靠了过去。
有了千里履的加持，他们的速度极快，转瞬之间，二人已然来到了坟地的数里之外。
这里比起外边更加阴森骇人，有血流从狐儿坟内流出，汇聚成河流，咕咕向四周流去，血河之中全是森森白骨，不时还有一些不甘如此死去的残魂野魄从河中冲出，想将二人拉入进去，皆被唐妙妙一一化解。
“坟前有人！”林弃一眼便看见了狐儿坟的旁边跪着一个人，只见他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但其手中的大铁锤却是引起了林弃的注意。
“何光明？”唐妙妙诧异道，“他怎么会在这儿？”
“你们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同时在二人识海中响起，“圣女，你怎么会过来？”
“说来话长。”唐妙妙看了一眼林弃，道，“你怎么会在此地？你消失的这一年多都经历了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老夫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不过你们来了，不知能否助老夫一臂之力？”
“你要做什么？”
“毁了这狐儿坟。”
“狐儿坟本是封印狐族大妖狐十三的封印，毁了狐儿坟，岂不是会放出狐十三？”唐妙妙不解道。
“狐儿坟的封印本来就快撑不住了，我来此一年多，我的身躯早已和这狐儿坟融为一体。毁了狐儿坟，我必用的我的身躯将其再度封印。”何光明声音疲惫，“这样，我也能和小伙伴们一起团聚了。”
“你是说李怀冰七人吗？我们遇见他们了？”
“你说什么？”
于是，林弃将枯藤井的事情，给何光明讲述了一遍。
“除了周帅，其他人都还好好的。”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而后，何光明讲起了他的故事。
原来何家，其实也是普通的城创建者之一。不过相比起王普通和陈伊人，何家祖先却是一个普通的泥瓦匠，只不过当时为了平息城池周围的隐患，他也参与了封印大凶之物的计划。
不过作为凡人的他，没能抵抗那些大凶之物的蛊惑，与其建立起了某种世代延续的契约。
当初他和卢美娥等人刚进入林子时，他就察觉到不对劲，遂想要离开。
其实当时他也看到了那只九尾狐，可他不敢跟众人说这件事，作为何家人，何光明知道，这九尾狐是冲自己来的。可因为那个契约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年少的他不想被当做怪胎。所以只能借故说害怕，而后回家，再然后就听说了卢美娥他们的事。
接下来的大半生，他都在愧疚和恐惧中度过，直到一年前，它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
“谁？”
“那只九尾的小狐狸。”何光明继续道，“我知道不能跟去，我也知道它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所以我想要杀了它。”
“所以，那段时间你一直往林子里跑，就是因为这事？”
“不错。”何光明道，“可惜我最终还是没能避开何家人的命运。不过好在我何光明一生未婚无儿无女，何家血脉的诅咒也就止步于此了。”
“所以，烦请二位助我一臂之力。”
“城里的所有居民都会记住你们何家的。”
言罢，唐妙妙就要动手，却被林弃拦住了。
“稍等！”林弃望着狐儿坟旁边那个身影，神色凝重，道。
“九天。”
“八里。”
“七周命。”
“什么？”何光明浑身一颤。
林弃没有理他，继续道:“六水，五土，四万年。”
“住口！”何光明一声怒吼，但依旧待在原地，一股肃杀之气却从其身上喷薄而出，直冲天际。
“三庭，二院……”
“一神崖！”
林弃的话刚一说完，何光明握住大铁锤的手像是被谁硬生生地掰开，而后他整个人猛地从地上飞起，而后又轰的一声砸向地面，紧接着，何光明在地上来回翻滚，口腔里呜咽着发出明显不是人族的声音。
“他怎么了？”唐妙妙低声问道，“还有，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那是开启某个地方的口诀。只要去过那个地方，几乎没有人可以完整地回来。”林弃道，“何光明知道那个地方，必然付出了某种代价。”
“那你……”
“放心，我没事。”
唐妙妙看着林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半响后，何光明安静了下来。
他有些机械地转过身，林弃二人终于看清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只是在他额头和鼻子之间，那分明是一双狐狸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