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眼睛的秘密
金橙色的太阳落在山的另一边，半边轮廓将要沉入天际时，放射出万丈斜阳，给整个泽川镇里的建筑和行人，都拉出一道温柔而细腻的斜影。
夜幕的降临，意味着一场人类与新生物海罗刹的大战，即将开始。
一个少年面对着太阳落下的方向，独自坐在自家的墙上，静静地感受着光明慢慢消失，感受着天地一点一点地暗沉下来。
他是在怀念，也是在期待。
等太阳完全下山后，他将要背起父亲的盘龙弓，去和族人一起守卫泽川镇的安宁。
这将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参与实战！胸膛里汹涌的热血，压制不住来自回忆的悲痛。
他将要带着热血和泪水来战斗！
少年身上的暗蓝色衣物简朴而整洁，就像他的脸蛋一样，看起来干干净净的，能给人一种很是舒服的感觉。
他在后脑勺扎了一个小辫子，又分了两缕刘海从额头两边垂下来。这样的发型，刚刚好衬托了他那高挺的鼻梁和犀利的眉骨，让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线条变得更清晰。
这个少年叫银雷，是一个射手，但由于昨晚有两颗能量石融入他的眼睛，致使他不能看得很远。
在此之前，银雷其实是一个假的瞎子。
因为他的父亲不希望他参战，才会到处跟别人夸大他的眼疾状况，每当海罗刹来临之时，银雷的父亲就会将他关在家中的地下室里，不允许他出来。
如此一年又一年，银雷都被父亲保护得很好。
陷入回忆中的银雷，一个人坐在墙上，眼神深邃，像是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虽然他看不清远方的模样，但他眼里有光，就仿佛是远方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一样。
他是在发呆，愣得出了神，夕阳将一层浅浅的忧伤蒙在了他俊俏的脸上，他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总是能惹起镇上一些长辈的心疼，毕竟现在的他，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的父亲，早就在一年前保卫泽川镇时牺牲了。然后，他孤苦伶仃地生活到了现在，这一天，他等了一年。
他喃喃自语，像是对着空气说道：“终于来了。”
是的，黑夜终于来了。
那些只在夜晚里迁徙的猛兽，也终于来势汹汹地奔向了泽川镇。银雷握紧了拳头，将悲痛握在掌中，很快他就要用这被父亲握过的双手去对抗凶残的海罗刹了。
记得小时候，银雷问过他父亲，为什么海罗刹每年都会来访泽川镇？
父亲则摸了摸他的头，满脸慈祥，眼神里也充满了溺爱，耐心地给他讲解关于海罗刹的一些情况：
“其实泽川镇并不是海罗刹迁徙的必经之路，只是每年陆迁时，都会有一部份没做好充足准备的海罗刹为了食物和水而来，毕竟四面环山的泽川镇外面是一片黄沙，没有食物也没有水。
不像它们回到南海完成交配与繁殖后，可以直接顺着洋流漂流回到北方，根本就不需要消耗什么，而且海里的食物远远要比陆地上多得多，累不着也饿不着。
但是陆迁就不一样了，它们会饿，也会渴，虽然经过三千多年的进化，这些海罗刹都进化出了可以储存食物和水的驼峰，但是每一只海罗刹所储存的东西和消耗的速率都不一样，总会有些海罗刹需要中途补充的。”
以前，银雷只能这样从父亲的口中了解海罗刹，而今天，他终于可以与海罗刹来个正面接触了。
说到底，银雷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点恐惧的，毕竟海罗刹是凶残的杂食性动物，连人都吃，因此人们才需要跟那些猛兽作斗争。而银雷的父亲，就是惨死在海罗刹的口中，并且死无全尸。
平安了一年的时间，镇民们又开始进入了战斗和防卫的状态，天空完全黑掉后，老弱病残都躲回各自的家中，家家户户纷纷紧闭门窗。
而所有的男人和极个别的强悍妇女，都不约而同地拿上武器往泽川镇的入口跑去。
银雷也翻身下墙，背上早已放在墙角的盘龙弓，沿着小路跑下山脚，再沿着大路向泽川镇的入口前进。
一个模样二十来岁的男孩，从银雷的身后跑来，并喊了他的名字，“银雷——”。
银雷笑着驻足回首，小等了男孩一下。
男孩叫群青，是银雷最好的朋友，平时他对银雷就很好，在银雷的父亲牺牲后，对银雷更是爱护有加。如果父亲去世后的这一年里，没有群青的陪伴的话，或许银雷都无法一个人熬过去。
碰了面后，群青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银雷：“今天是你第一次去守望塔，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银雷语速有些快，显得并不是很自然。
群青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并把手搭在银雷的肩膀上，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的确是没什么好紧张的，这些海罗刹都是从海里爬出来的，适应不了沙漠的气候，战斗力都是比较弱的。最好是你直接把海罗刹都消灭光，就不用我们第二道防线的人动武了。”
而银雷背着父亲的盘龙弓，要去的地方就是守望塔，其他人都说，射手就只有他一个，就站岗在最中间的守望塔上，可以更好地观察海罗刹的动势。
而中间那个高塔，正是一年前银雷父亲牺牲的地方。银雷背着父亲的弓箭，以射手的身份爬上去，内心五味杂陈。
银雷站在守望塔上，直直地望着沙漠的尽头，紧张地期待着什么东西出现。
但是银雷眼睛不太好，也不知道他隐隐约约看到的地平线是真实存在的地平线，还是他大脑自动脑补出来的画面。
记得银雷小时候，父亲总爱握住他的小手说：“你的眼睛，有秘密，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要优先保护好你的眼。”
“嗯，”每次听完父亲说的话，银雷都会点个头，“我明白了。”
可是银雷的眼睛究竟怎么了，他父亲可没告诉过他。
缅怀之际，银雷忽然两眼一痛，世界瞬间安静，他听不到任何东西，也看不到任何东西，意识进入了一个虚无之中。
他感觉自己在一片虚空中飘着，都不知道哪边是上，哪边是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静止的，还是飘荡着的，他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作参照。
忽然，银雷感应到了一个特别的存在，那个存在似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道那是什么，却与银雷遥遥相互呼应着。
那种感觉，就像是熟悉的老朋友在打招呼或问候，让人感觉非常舒服，想必那个与银雷呼应的存在，一定是一个美好的东西。
可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召唤银雷？是人，是动物，是鲲落人，亦或是其他外星生命，还是一种其他的信号？
银雷完全无法得知。
他只知道自己是来守望塔做射手的，他要射箭，要和父亲一样去歼灭敌人，这才是他应该首要关心的事。
——“银雷，放箭！快放箭啊！！！”
在一片虚无之中，银雷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喊他，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暴躁。
——“银雷！你在干什么，快放箭！！！”
——“银雷！！！”
………
恍如梦中惊醒，恐怖的画面瞬间映入眼帘。
一大片一大片的海罗刹，朝围墙奔涌而来，虽然月光皎皎，但银雷仍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他看不清海罗刹的模样和其他细节，只能看见一大片黑色的东西像山洪一样朝山谷汹涌而来。
但银雷知道，这一片来势汹汹的黑色山洪，就是海罗刹，他不需要去在乎自己能不能看得足够远，也不必在乎自己是否看得足够清楚，他只需要朝前射箭就对了。
银雷用的箭都不是普通的箭，那些箭的箭头都是威力十足的炸弹，适合远攻。
世上的确是有比这些弓箭还要更先进更厉害的武器，但是泽川镇的人制造不出来，也买不到，便只能用弓箭炸弹这种稍微低级一点的武器了。
不过银雷有盘龙弓在手，他能把箭射得很远很远。
银雷抽出一支箭，心平气和地将这支箭上弦。
他想起了那一个夕阳西下的日子，父亲第一次手把手教他射箭，他甚至还记得，父亲用那双粗糙的手握着他柔嫩的小手时的温暖感觉。
他也记得父亲说过的话，“射箭一定要稳，人稳，心也稳，箭才能射得足够远。”
回忆给了银雷足够多的力量，仿佛此刻父亲就站在他身后，握着他的两只手，带着他拿稳弓身，拉紧弓弦，“眼神集中在箭尖，如果箭要射得很远，那么瞄准要射击的目标后，还要将箭尖抬起适合的高度，箭才有可能会射中很远的目标。
至于什么样的距离，箭尖要抬起什么样的高度，都需要后期的训练来培养自己的感觉，这是一门学问，只能讲熟能生巧，没有捷径可以走。”
父亲说的话，银雷一直牢记心中，在父亲牺牲后的一年里，银雷天天都有和群青到沙漠外面练习远射，对箭的敏感度也慢慢提升。
但此刻击杀海罗刹不一样，这些怪物不是独行动物，向泽川镇找食物都是一群群行动的，银雷只需要确保箭落在海罗刹群中并发生爆炸就行了，并不需要击杀海罗刹的单个个体。
所以银雷放心地拉紧弓弦，凭着这一年里训练出来的感觉，将箭尖抬起到合适的高度，再猛然松开拉住弓弦的手，箭就以一个抛物线的轨迹稳稳地落在了前进的海罗刹群中。
“嘭————”
随着一声巨响，银雷射出去的箭在海罗刹群中发生了爆炸，火光冲天，耀眼异常。
爆炸接二连三，火光闪耀，充斥了整个山谷，银雷每次同时射出五支箭，足以将这群并非善类的造访者给击杀得差不多了吧。
可等火光宁息，却发现还有一波数量更多的海罗刹正在赶来，如果上一批海罗刹是山洪，那么这批海罗刹就是海啸，在规模上庞大得让人压抑。
似乎它们都不畏惧死亡，一个个踩着同伴的尸体，豪不减速地向前奔跑着。
这一批海罗刹出现在山谷里，彻底让前线的人傻眼了。
——怎么回事？今年的海罗刹数量怎么会这么多？最起码比往年多了好几十倍！！！
面对数量空前庞大的海罗刹，所有参战的人都慌了，因为他们人手根本就不够，而比人手不够更可怕的事，就是泽川镇所储备的弹药极其有限，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这一次，他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站在围墙上的群青，拿稳枪支弹药，望着来势汹汹的海罗刹，惊讶得自言自语，“不应该呀，怎么还有这么多？今年是什么情况？”
危险在持续靠近，没有时间迟疑，一支支箭从守望塔中射出，落在远远的海罗刹的潮流中，并发生毁灭性的爆炸。
可是再多的爆炸都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还是有许多矫健的海罗刹从爆炸的间隙中迅速逃出来，它们就像是踩着爆炸产生的火焰前进的，身法已经敏捷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这完全超乎了人们的预料。
“二级防线准备！”二级防线上的群青大声喊道，提醒战友们要准备战斗了。
二级防线开始备战，表明危险又近了一步，一心一意在射箭的银雷也操不了那么多的心，站在守望塔上的他，需要更用心地持续射箭，来阻止更多的海罗刹靠得更近。
在一声声的爆炸中，银雷听见了枪声，那是第二道防线，站在围墙上的人们拿着枪支对准靠近围墙的海罗刹，进行一只一只地击杀。
海罗刹越跑越近，第二道防线的三十几个战士正在对着靠近围墙的海罗刹进行扫射，由于有高高的围墙的存在，战士们是一直处于上风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海罗刹的尸体堆叠在了围墙下，给后面到来的海罗刹做垫脚石，很快，第一只海罗刹高高跃起，翻到了围墙上。
那是一只浑身黑红黑红的怪物，摸约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高，尖嘴獠牙，爪子锋利而灵活，身后长有一条粗壮有力的尾巴，背上还有两块奇怪的隆起。
怪物看到了正认真往围墙下射击的群青，忽然就向群青奋力跑去，在怪物即将咬到群青的头的时候，一颗子弹射过来，直接击毙了这只怪物。
怪物倒地时发出了声响，群青才回头去看，才知道有只海罗刹倒在了他的身旁。
在群青失神的瞬间，一只海罗刹从他前面高高跃起，眼看就要扑到群青了，一支箭射过来，稳稳地插在了海罗刹的头上，海罗刹失去了行动力，便从围墙上翻倒下去。
然后一声巨响，火光冲天，那些想要爬上围墙的海罗刹，瞬间被清空。
是银雷，箭是他射的，他看不到很远的东西，但稍微近一点，他可以描得很准很准。
正当银雷拉好弓弦，准备射第二支箭时，忽然两眼发痛，又开始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都感受不到，仿佛意识进入了一片虚空之中……
不，他能感受得到，那是新开发出来的第六感官。
他又感受到了那个东西的存在，像是在召唤他，而且这次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很近很近！近得就像那个东西也在泽川镇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