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磨人
事到临头，霍燃又犹豫起来，偷偷去找叶豫和韩为问洗髓的事“痛感到底有多强烈，他能不能撑住，要不你让我先试试？”
叶豫对霍燃表示了鄙视“你有病啊？”
“你说的那么吓人，我当然不放心啊。”
叶豫道“不是我说的吓人，是洗髓本身确实存在巨大的风险，你又没病没灾的你冒这个险干嘛？肯定不轻松，不然大家不都用来精进武学了。”
“我怕他撑不下来。”霍燃担心道。
“我和鬼医忙活这么久就是为了帮他尽量调理到一个最佳状态，多几分把握，你当我们这么长时间忙什么呢？”
霍燃“他就算比之前好了，但还是跟正常人没法比，要是连我都不行，他肯定…”
叶豫无情道“未必，我看你承受能力没准不如他，你歇着吧，别给我添乱。”
韩为倒是对霍燃有点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他对沈兮安还挺用心的。
霍燃烦躁的在一边走来走去，叶豫跟韩为研究方案根本没工夫理他，直接赶人，末了还怼了他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沈兮安感觉到了霍燃的紧张，明天就要进行第一次洗髓了，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有把握，但只要霍燃还在等他，他有信心坚持下来。
只是痛而已，他有什么忍不了的。
但任由他怎么样保证，霍燃还是很担心。
沈兮安问他“你不相信叶豫和韩前辈还是不相信我啊？”
霍燃苦笑“都不是，我是不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
沈兮安神色一黯，霍燃以前明明对他们的事很有信心，一直认为什么都不算阻碍，什么都能解决。
他顾忌身份，霍燃就去找庄怀砚收他做义子。
他顾忌皇上，霍燃就去用军功交换。
可现在霍燃开始怀疑上天不会轻易让他如愿以偿了，是他吧，是他一次次打破了霍燃的信心。
“我跟你保证，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绝不会再离开你，不会对你有所隐瞒，不会让死亡将我们分开。”
沈兮安看着霍燃的眼睛，他以前是不说这种话的。
他不想死但也不至于不能面对生死，母亲去世后他的每一天都是苟且偷生，但其实程若瑾过世前，他过得也不算轻松，一样动辄得咎。
他从不贪恋活着，一直都是顺其自然的态度，但现在他愿意为了霍燃再努力一点，认真一点。
“嗯。”霍燃把沈兮安搂进怀里，沈兮安安安静静的依偎着他。
叶豫不让霍燃跟着看主要是怕他受不了，并不是会有什么影响，沈兮安大概也是不想让霍燃心疼，所以不肯喊出声。
他确实低估了洗髓的威力，古往今来，几乎无人挨得过，这深入骨髓经脉的痛，确实不同凡响。
沈兮安紧紧捏着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身上一波一波的冷汗，堪堪半个时辰，他几乎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可那片刻不间断的痛楚还在肆无忌惮的袭来。
沈兮安要崩溃了，难怪…难怪没人能撑得下来，而且这才只是第一次“嗯呃…”
叶豫拍了拍他的肩膀确定他意识还清醒“怎么样？兮安！”
“嗯…”沈兮安死死咬着嘴唇“扛得住…”
开始前，为了最大限度的保证安全，韩为配了振奋精神的药。
霍燃在外面等得比屋里的人还急，一个时辰后，叶豫和韩为总算出来。
韩为自己离开，叶豫拦住霍燃“哎，你等会儿，先别进去。”
霍燃瞪起眼睛“为什么？！”
叶豫道“他说的，让你等会儿再进。”
“哦。”霍燃嘴上答应着，趁叶豫一个不注意，闪身进了屋内。
开玩笑，他能那么听话？
越不让他进他越得进啊。
“小安。”霍燃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人，把他抱起来，让沈兮安靠在自己身上。
“…别…别抱我，身上都是汗。”沈兮安说话有气无力的，见霍燃不松手，又道“…那我先去洗澡…”
“”霍燃彻底不知说什么好了，都这样还想东想西的“还痛吗？”
沈兮安摇头“不了。”
霍燃低头看着他惨白的脸色，额角的青筋，舒展不开的眉头，这哪里像不痛的意思“…我听说，很疼的话，说出来会好一点。”
沈兮安抿了抿唇“…别抱着我了，这样你也不舒服…真的还好了…”
“抱你去沐浴？”
沈兮安叹气“好吧。”
霍燃看沈兮安根本没法自己坐住，干脆跳下池子跟他一起洗，沈兮安趴在霍燃身上，霍燃抱着他感觉他还有一点发抖。
“下次让我陪着你吧？”
沈兮安想了一会儿道“不要。”
这才第一次就这样了，叶豫说会一次比一次疼，沈兮安怕他太失态了，霍燃看了又要愧疚，还是别让他看了吧。
“可我看不见更担心。”霍燃自然知道沈兮安在顾虑什么。
沈兮安头抵在霍燃胸口蹭了蹭还是摇头，他抬起脸看着霍燃“不要，好不好？”
霍燃捧着他脸，只觉得他眼里满是疲惫，算了“好吧，听你的。”
沈兮安没有太多力气，仰起脸在他下巴上讨好的亲了一下。
霍燃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沈兮安抱着他的腰，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更像是在用“自己还在”这个事实安抚他。
不过他也是真的没力气了，不然一定还会说几句软话什么的，不会这么苍白的安慰，霍燃给沈兮安洗完澡抱回房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又揉了揉他的头“睡吧，我陪着你呢。”
霍燃这句话像是有什么魔力，沈兮安听完，打了半天架的眼皮再也撑不住一点，直接陷入黑暗。
第二天早上醒来，叶豫问沈兮安感觉怎么样。
“好像没什么感觉。”
叶豫道“你运功试试。”
沈兮安一直提不起劲儿，更别说用内力，经叶豫一说，他才想起试了试，将内力贯入丹田“好像是顺畅了一点，胸口的刺痛也好多了。”
叶豫松了一口气，他可太怕没效果了“不错。”
韩为摸了下沈兮安脉“你自己摸就是了，非得问他干什么？”
“望闻问切，问可是放切在前面的。”叶豫哼了一声道“大夫要相信病患。”
韩为“师兄给你们教傻了吧。”
叶豫没吱声，霍燃看了看他“你居然就这么忍了？”
沈兮安也很意外，以叶豫的性格不管韩为说的有没有道理，他都必然会反驳回去的，转念一想，大概是韩为的那个“你们”让叶豫想起顾囹了。
第二次的洗髓时间被定在了十天后，沈兮安切身体会才明白其中的厉害，要说第一回只是痛，那第二次结束，沈兮安再听见“洗髓”这两个字甚至都有点开始打怵。
月底是第三次，沈兮安都有点不想再进那个门了。
霍燃也是头一回听见了沈兮安治疗中的惨叫，他拍着门板，着急道“小安，小安！让我进去陪你好不好？叶豫！放我进去！”
可任凭他怎么喊，都没人理他，霍燃靠着门板抱着头坐到地上，若不是…若不是他当初意气用事，沈兮安不用经历这些的。
“…叶…叶大哥…”沈兮安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在叫嚣，尖锐的疼痛仿佛要从身体里炸裂出来，他真的还能撑过下一回吗？
沈兮安视线模糊，分不清眼睛里的是泪还是汗，用仅存的力气对叶豫道“…帮我…把嘴堵起来。”
“…”叶豫气他这时候还想着不让霍燃担心，也行吧，以免咬到舌头。
沈兮安浑身痉挛，痛苦的呻吟喘息…可没人能帮他。
其实韩为给他用了一定量的止痛药，但跟洗髓比起来，那点药效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结束之后，沈兮安都没有来得及看霍燃一眼就晕了过去。
霍燃守了他一夜，也拖着叶豫问了一夜，在叶豫保证了第一百次“没事”后，沈兮安终于睁开眼睛。
“你终于醒了，某人要把我烦死了！”
沈兮安不好意思的朝叶豫勾了勾唇角。
韩为检查了一番道“比预期效果要好。”
叶豫“确实，下一次可以间隔的久一点。”
“嗯。”韩为看了霍燃一眼“别聊太久，让他再睡会儿，他现在很虚弱需要休息。”
因为第二次的时候沈兮安抓伤了自己，所以这回叶豫和韩为把他绑了起来，结果就是，他手腕被勒的紫了一圈。
霍燃捧着他的手帮他热敷，心疼之色从眼睛里满溢而出。
“…不疼，别弄了。”沈兮安一张嘴，声音嘶哑的不行。
霍燃把人扶起来，水送到沈兮安唇边喂给他喝“再喝两口。”
沈兮安乖乖听话的又多喝了两口，霍燃抱着怀里的宝贝，舍不得撒手，如果可以，他真想替他承受这些痛楚。
霍燃正想着，怀里的人忽然挣扎起来“怎么了？想要什么？”
“你别抱着我…”
霍燃一愣，什么意思，怎么不让抱了“嗯？”
“…你这样抱我…我就…”沈兮安声音越来越小，耳朵也红了“我就看不到你了啊。”
霍燃微怔，沈兮安以前可不会这样的，看来这回是真的难受的紧了“那我到床上陪你躺着。”
“嗯。”
两人面对面，霍燃看到沈兮安明明困得不行，却还强打精神不肯闭上眼睛，便开始哄人“韩前辈要你多休息，再睡一会儿好不好，我就在这里不会走，你醒来之后第一眼还能看到我。”
霍燃搂着沈兮安的腰把人扒拉到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听话，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