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呐喊无人倾听(四)
尤格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绑着绷带的右臂还隐隐作痛,他此刻在自己的办公室内,但位置在办公桌前,因为办公桌后。
先前在顶楼窗外的中年人坐在尤格的办公椅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左手把玩着尤格收藏的黄金折刀。
“尤格,你很聪明。”中年人笑道,他的笑容是多么亲切近人,尤格看在眼里却怕的要死。
“暴徒袭击后,第一时间联系先锋军进城,亲临一线和暴徒对峙,还因此受伤,带伤主动指挥起事后救援工作……最重要的是还把消息传回国内,国内的报纸我看了,‘莫萨斯最好的国际代表’,差点就把英雄二字写上去,很好。”
“总督阁下,您才是英雄,要不是您的圣能,大使馆就……”
尤格的话还真没说错,如果不是吉尔斯用圣能保住了大使馆,恐怕伤亡和损失还要更进一步。
中年人忽然冷笑一声,摆手打断了尤格:“噢!我的圣母利亚啊,您眼里居然还有我这个总督,真是使我光荣。尤格——这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
“先锋军离东望有五里的距离,而且今天他们还在休假,您莫非也是超凡者?觉醒预言类的圣能,不仅调了兵,还给消防署发了鹰报,叫他们做好救火准备,真是未卜先知的英雄啊!”
尤格慌忙站起身:“吉尔斯阁下,我——”
“够了,我不想听你解释,坐。”吉尔斯说:“不管你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你留下的尾巴都被我处理干净了。”
尤格愣住了,他本以为吉尔斯总督是来算账问罪的,可没想到这位总督大人反而在帮自己?
在莫萨斯政治场上,外交方面设公使、大使、全权大使三个等级外交代表。
全权大使就是为了制衡飞地的总督而设的职位,其目的就是为了防范总督在外当“土皇帝”,每位总督在职时间都很长,且不会随意更换,时间久了,有些飞地就可能成了总督的飞地,而不是帝国的飞地。
尤格平日里就没少向吉尔斯下绊子,几个对总督派系有利的提案都被他拒绝过,吉尔斯也没少给他们外交部门出难题,只不过这两人的斗争还没那么激烈。
吉尔斯见尤格重新落座后,淡淡地说道:“我还有几年就退了,是升还是下,尚未清晰,东望飞地是帝国所有飞地里最难治理的,出这种事我也有责任,帮你就是帮我。
“我也看得出,你想坐我这个位置或者更进一步,别急着否认,谁不想追求权力,我们可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明白吗?”
尤格点头:“明白,可我之前对您……”
“哎,皇帝陛下就是乐意坐视我们相争,全权大使和总督互斗,已经是公开的事实,哪个飞地没有这种事?不过小打小闹罢了,只是我志不在此,东望总督绝不是我人生终点。”
吉尔斯说完伸出双手,左手是刀,右手是掌,他说道:“你的终点也不是区区一个全权大使,我们是同路人,对吗,我的朋友?”
尤格没有丝毫犹豫,左手握住了吉尔斯的右掌:“做您的朋友是我的荣幸,吉尔斯。”
二人相视一笑,吉尔斯把刀放下松开手,接着说道:“尤格,有时间我们再好好喝一杯,现在,我想听听你接下来的想法,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尤格沉思了会,随后缓缓开口:“依我看,当务之急是宣布全城戒严三天,禁止人们出行,先锋军全天巡逻,警署挨家挨户调查东夏人家里有没有复国会成员,特别是北城区,要重点排查。这方面我们可以用帮派在私底下查,东夏有句古话,宁杀错不放过,不杀他个人头滚滚,东夏人是不会长记性的。”
吉尔斯点头同意:“嗯,还有,要安抚那些东夏官员,该升的可以适时升,记得和其他国家的大使打好招呼,这三天要保障他们国家的人食宿方面。
“安置好外来旅客和商人,至于没有地方去的东夏人,戒严期间如果出现在街上一律抓捕或者当场杀掉,总之,要让东夏人血流成河,行,时候不早,我先去安排事了,有时间来家里喝几杯。”
“一定!一定!”尤格起身和吉尔斯握手,目送吉尔斯离开了办公室后,坐回了他自己的办公椅上,拿起桌上那把自己心爱的折刀,神色逐渐阴沉。
尤格越想越气,把刀尖狠狠插在桌面里,低吼一声:“操!好一条老狐狸!”
尤格其实并不是很想当吉尔斯总督的朋友,奈何人家拿捏着他的把柄,这个朋友他能不做?
总督今天能帮他收尾,明天就能告发他。
尤格长舒一口气,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闭上双眼喃喃自语:“走一步看一步了,安茹,可别让我失望……”
吉尔斯回到市政厅总督办公室后,立即召见了数十名重要官员,下达一系列指令后,所有东望的政府机关都运转起来。
东望的全城广播很快播报了戒严令,先锋军的人迅速在城内各个地点部署到位,起初,还有人没把戒严令当回事,直到先锋军暴力驱逐,开铳射杀了几名东夏人后,再也没有人敢呆在街上,纷纷回到住所。
而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则是找隐蔽的地方躲好,祈祷不会被发现。
广播里也传出各国的大使的通知,他们叮嘱本国人民在戒严令期间不要出户,遵守东望政府的安排。
国际上,莫萨斯帝国的外交部也向东夏帝国发出严厉的外交警告,同时责令东夏帝国派军剿灭东望周边地区的爱国帮会,让东夏帝国赔偿此次大使馆袭击中的费用。
尽管在法理和属权上东望是莫萨斯的地盘,此事可以说东夏无关,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只不过是莫萨斯借机发难罢了。
东夏帝国方面的回应则是一切照做!
莫萨斯大使馆被炸一事也很快让世人的目光聚焦到了东望。
让我们把视角转回东望,此刻距离事发已过了六小时,夜幕笼罩大地,所有在东望城里的人都辗转难眠,忧心忡忡。
唯独只有沉梦酒吧里,虞曦、迷云、陈封三人在饮酒作乐,喝到高兴处,迷云还唱了几首各国的经典歌曲,引得虞曦和陈封连连喝彩。
虞曦高声为迷云欢呼后,一口气将杯子的酒水喝完,放下酒杯后大喊道:“好久喝那么爽了,痛快!”
陈封一把抓起吧台上的炸花生米送进嘴里,边嚼边说道:“你们说,我们喝那么高兴是不是不太好啊?外面刚出那么大的事,接下来估计要死好多人……”
“别悲天悯人,陈封。”迷云闷了口酒,摇头道:“在东望活着已经够累了,别看我是全市最厉害的中间人,呵,多少人惦记我这颗脑袋?我先把自己生活过好了再考虑世界大事。”
虞曦也说道:“有心而无力,我们改变不了一切。”
陈封举起酒杯:“唉……喝酒喝酒。”
银十字会的办公大楼坐落在北城区日升大街的街头,作为整个城区最繁华的街段,安茹财大气粗的包下了周边所有的铺子,经过一些私底下的交易,把它们改建为了一座足足有百米高的大楼,也可见银十字会实力深厚。
安茹的办公室就在顶楼,站在顶楼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落地窗前,整个北城区尽收眼底,他很喜欢这种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的感觉。
“你们看,现在东望多有秩序啊,大街上没有碍眼的底层,也没有丑陋的富人,大家都躲在家里,真好,平时我在这里还能听到下面的动静呢。”安茹轻抿了一口红酒,这使他心情愉悦。
在他背后,坐在昂贵靠背椅上的三名其他帮派话事人操着复杂的情绪,想开口却又把话憋了回去。
最后,一个穿棕色皮夹克的黑人壮汉缓缓开口了:“安茹,叫我们来就是为了看风景吗,外面还在戒严,老子能摸出来还是走了关系的,时间紧迫,有屁就放。”
一位年纪较大的东夏老者也说道:“老朽还要安抚那帮药罐子呢,安大会长,不要磨磨蹭蹭。”
另一位身穿黑色劲服的白人男子索性起身没有说话,就要离开时,安茹终于转过身,乐呵呵地说道:“诸位,不要着急,拉佐夫,坐。”
“安,有话,直说。”被称作拉佐夫的白人皱着眉头,直勾勾盯着安茹,他说话有些磕巴,看得出东夏语不是很好。
“先坐先坐,我叫各位同行来呢,是有事和大家谈谈。”
安茹看着众人,笑道“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大家伙都知道接下来全城戒严三天,大伙都知道我和尤格大使的交情很好,他呢叫我帮忙,晚上在北城区挨家挨户查人,查复国会的人。”
皮夹克黑人冷脸说道:“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一个尤格就能压我们?”
“关系大的很,北城区鱼龙混杂,人多牛鬼蛇神也多,光凭我银十字会是绝对查不完的……所以,我想和大家做个生意,让你们手底下的人一起查。”
东夏老者端起桌上的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处呢?”
“接下来三天,你们的人我可以想办法搞特批,让他们自由活动,也就说,这三天你们在街上做什么都行,包括吞盘子,只要动静别太大。”
三人听到此话,内心瞬间热切起来,北城区大大小小的帮派数不胜数,他们三人包括安茹算第一档,其他二三档的帮会也不容小觑。
戒严三天,所有人都足不出户,有些盘子就没人看管,可以毫不费劲吞下,而且,还能趁机打压对手和仇家。
“北城区太乱太杂了,上面想看到的是秩序!而我安茹,可以给他们一个秩序,以后再也没有什么武士派、野狼帮、志远社这些杂七杂八的中小帮会。
“只有青龙堂、黑虎社、红恶魔和银十字会,四家平分北城区,以后我们四人,就是整个北城区地下世界的话事人,北城区的四皇帝!”
“这,简直是,美梦!”白人拉佐夫激动地大喊,皮夹克黑人同样也止不住的兴奋,紧攥拳头。
安茹所构想的图景实在是太美好了,怎能不叫他两兴奋呢?
那名东夏老者没有被兴奋冲昏头脑,冷静地说道:“可如果其他堂口联手反抗呢?再说,三天时间会不会太短?还有,戒严结束后那些个帮会可以去别的城区扩张,就怕有一天会卷土重来。”
“福叔,我知道您老人家再担心什么,放心,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安茹昂首将红酒全部喝光,继续说道:“戒严时间不是三天,三天后,还有一次全城广播,戒严时间将延长四天,整整一星期时间,足够你们扫地盘吧?
“如果其他帮会的人敢上街,您莫不是忘了先锋军和警署?这帮人的命令可是见者就杀,当然,除了我们,至于跑去其他城区,我已经和那边几个大帮派谈好了,见一个杀一个!再说了,谁会允许自己的地盘被外来人抢呢?”
“哈哈哈,我没问题了,这事,我入伙。”
“算我一个!”
“我,也,一样。”
安茹见状,鼓掌大笑:“好好好,我们谈谈细节和注意事项。”
一个半小时后,三人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笑容满面的离开了安茹的办公室。
安茹送走这帮人后明显疲惫了不少,他瘫在椅子上,眉头紧锁。
此时办公室的侧门打开,一个身穿旗袍的美艳女子轻声走到椅背后,伸出玉手为他按摩头部。
安茹紧绷的躯体略微放松下来,他知道来者是谁,脑海不禁想起小海和那一众年轻的身影,轻轻地叹息一声。
“阿桂,你后悔吗?”他说道。
“为什么要后悔呢,老板。”阿桂声音轻柔,还有种与生俱来的妩媚,“我给了他们地方住,给了他们一口饭吃,还曾为他们所起舞,仁至义尽。”
“你会不会有一天也离开我?赐予我良辰美景,徒留仇恨?”
阿桂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悠悠地说道:“能爬到您的床上,我已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