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活有余罪，死有余辜！
西晋，洛阳，太极宫，太极殿。
大殿之上，雷霆滚滚，大殿之下，死气沉沉。
如雷霆般赫赫声威，自御阶之上，轰然炸响，冲撼殿宇，并向着四面八方震荡而去。
“你们要权势地位，朕可以容忍！”
“朕许你们高官厚爵，为你们继续推行九品中正制，让你们的子弟身居高位，让你们的家族永葆荣华！”
“你们要田宅土地，朕也可以容忍！”
“朕为你们颁布品官占田荫客制，让你们光明正大荫户占田，免交赋税，让你们的家族永享富贵！”
“你们要人前显贵，朕也可以容忍！”
“鲜衣怒马，珍馐美馔，本来就是人之所欲，哪怕你们竞豪赛富，铺张攀比，朕也只觉不过私德而已，于公无碍！”
“就连你们要高人一等、凌驾律法的特权，朕也不是没有容忍！”
“哪怕你们侵占官田，以权谋私，朕也可以举重若轻，不予追究！”
“就连你们卖官鬻爵，私相授受，朕也可以熟视无睹、置若罔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你们纵行朝野，肆意妄为！”
“你们告诉朕，自古以来，何曾有过像朕这般宽宏大量、厚待臣属的皇帝！”
御阶之上，司马炎呼呼大喝，声震盈庭。
猩红的双眼狰狞地扫视着阶下的文武百官，咄咄的盛气挟带着满腔的怒火自疯狂暴动的唇齿间喷薄而出，汹涌直下。
此时此刻，司马炎是真的要被气疯了，心肺都要气炸了！
这已经是作为皇帝的他第八次活生生地当着天下人的面，被上天狠狠地撕裂脸皮了！
国家被灭，社稷被毁，黎民水深火热，山河土崩瓦解，皇帝羞辱而死！
对于一位开国皇帝来说，再没有比亲眼见证亡国之景，更沉痛的打击了！
可是现在，就因为他手下的这干乱臣贼子，这一切，就活生生地发现在他的眼前！
“没有！从来没有！”
“朕给了你们前所未有的尊荣！可你们呢，你们是如何报答朕的！”
“先随波逐流，攀龙附凤，为虎作伥，祸同宗室专权霍乱于朝纲！后仓皇南逃，背离朝廷，背弃大义，熟视戎狄践踏苍生而不顾！”
“呵，连一点象征性地抵抗也没有！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割舍了我中原大地的大好河山！”
“眼睁睁地看着国都被戎狄攻破焚毁，看着皇帝被蛮夷羞辱至死，看着万千山河支离破碎，看着千万子民为婢为奴！”
“你们口口声声跟朕说，你们要做诸葛武侯，要为大晋、要为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们！就是这样忠诚于朕的吗！这就是尔等的忠心吗！”
“无君无父，弃国弃家！”
“上天说你们是衣冠狗彘、牛马襟裾，朕看还是轻了！羔羊跪乳、乌鸦反哺，禽兽尚知忠孝！”
“你们，连禽兽都不如！”
司马炎怒瞪百官，破口大骂，冒火的双眼里尽斥着无尽的懊悔与鲜明的鄙夷。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他原本以为自己如此恩养、厚待这些士族官僚，这些人势必会对他感恩戴德，到了家国危及之时，为了报答他的恩德，势必会挺身而出，奋身效死，忠诚报国！
可没想到，到最后得到的却是个笑话！
通通都是笑话！
厚待士族是笑话！厚待戎狄是笑话！厚待宗室也是笑话！就连他厚爱发妻，爱屋及乌，厚待她的子嗣、亲属同样都是笑话！
所有所有的一切，通通都是笑话！
就连他自己，此时此刻，也未尝不是笑话！
一个为天下苍生、为华夏历代所耻的笑话！
念及于此，司马炎不禁心生悲怆，堂堂天子至尊，竟惶惶如丧家犬般露出了凄凉、悲哀的愁容。
“臣有罪！”
满朝文武颤颤巍巍地全趴在地上，齐声高呼。
“你们当然有罪！”
“要不是你们贪权慕禄，贪赃枉法，贪得无厌，贪生怕死，朕的江山也不会破败，朕的大晋也不会灭亡！”
司马炎厉声大喝，声音坚硬如铁，脸色寒如冰霜。
“朕之前就是对你们太过于纵容了，才会让你们如此的妄自尊大，如此的自私自利，如此的目无君王、目无社稷！”
“来人呐，给朕将侍中、光禄勋王戎，中领军王衍，太子中庶子、中书侍郎乐广，尚书郎、汝南亭侯和郁，中书郎、颍阴亭侯荀藩拖出去，斩了！”
“既然你们贪生怕死，不愿尽君臣之节，那就让朕来全君臣之义，亲自送你们一程！”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这雄浑霸道的一语，对于满朝文武而言，丝毫不亚于晴天霹雳、石破天惊！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原来那位高坐在御阶之上、素来以温和宽面示人的人物，也是一位身着龙袍的帝王！
“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
王戎、王衍、乐广、和郁、荀藩软趴趴地匍匐在地，向着司马炎摇尾乞饶。
然而，回应他们的仅仅只是司马炎冰冷淡漠地摆了摆手。
看着王戎等人被禁卫毫无臣仪地拖拽出去，满殿大臣无不兔死狐悲，心怀凄惧。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很快这些心怀忧惧的公卿大臣们，就真的惊心动魄了！
“琅琊王氏、琅琊诸葛氏、颍川庾氏、颍川荀氏、颍川钟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谯郡桓氏、兰陵萧氏、泰山羊氏无君无父、弃国弃家、鲜廉寡耻、禽兽不如！”
“凡上述家族子弟，无论品秩，一应革职，从今往后，永不录用！”
望着御阶上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的帝王，满殿公卿心惊胆裂，目瞪口呆！
有了刚才那些世家子弟人头滚滚的前车之鉴，虽然严惩这些难逃的世家，事在情理之中，却还是出乎了无数人的意料之外！
谁也没有想到，司马炎的这一刀竟然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斩在世家的大动脉上，直接砍翻了一票的世家大族！
然而司马炎的大刀阔斧却并没有在满朝文武的震骇中，有所滞缓，依旧声威赫赫。
“守中书监、侍中济北公荀勖何在！”
“臣在！”
作为颍川荀家如今在朝堂上的领军人物以及荀藩的父亲，此刻的荀勖面容苍白、内心冰凉。
司马炎皱着眉宇，冷声道：“朕念你是开国重勋，劳苦功高，爵禄依旧，自乞骸骨吧！”
荀勖闻声一怔，而后恭敬地稽首在地，“微臣敬谢陛下厚恩！”
儿子奸佞祸国、家族弃国南逃，便是自己在司马衷被立太子、在贾南风被聘太子妃也没少出力，本以为会落得个罢官夺爵、身死流放的下场，却没想到还能爵禄致仕，安度晚年。
皇帝到底还是念旧，给他留了一些体面！
荀勖刚刚退下，司马炎果敢的声音就再一次奋起，“御史中丞、司隶校尉何在！”
“自今日起，闻风奏是，严察不法，百官公卿，但有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侵占官产、侵害民利、为非作歹、违背律法者，发现一例、严查一例，朕绝不姑息！”
司马炎坚毅的目光沉冷地扫过满朝文武，话音震梁冲宇，掷地有声，坚定地撞荡在大殿每一个人的耳廓中。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大破大立！
亡国灭族，近在咫尺！
唯有大刀阔斧，才能救亡图存！
【如果没有立杨艳为皇后、如果没有立司马衷为太子、如果没有聘贾南风为太子妃、如果没有宠信杨骏、如果没有分封藩王、如果没有宽待戎狄、如果没有纵容士族】
【没有傀儡皇帝、没有外戚临朝、没有后宫专政、没有八王之乱、没有永嘉之祸、没有五胡乱华】
【但凡没有上述任何一项，兴许西晋一朝都不会短短五十多年就轰然崩塌，兴许华夏也不会刚刚一统五十多年，就沦落到天下崩裂、苍生荼毒的至暗之地！】
【这是西晋的悲哀，也是汉民的不幸，更是华夏的耻辱，是司马炎不可推卸的罪孽与责任！】
【以此为论，司马炎绝对可是算得上是西晋实际上的亡国之君，也是民族延续和华夏传承的罪魁祸首、千古罪人！】
【但司马炎绝非一般意义上的亡国之君，昏聩之主。】
【纵观其在位二十四年，前期励精图治，以治易乱，制奢变俭，雅好直言，宽仁大度，采擢群臣，可以说堪为明君。】
【一统之后，虽然居治忘危，安于享乐，荒废政事，羊车望幸，宠信后党，纵容士宦，但当时矛盾并不尖锐，天下依旧安宁太平，外戚专政，后宫临朝诸事均发生在司马炎驾崩之后。】
【总而言之，司马炎是前明后暗，前功后过，功在于治平盛世，过在于贻患子孙！】
【总评：太康之治，具一统之功，终三国内乱，于王朝草创，至天下太平，民和俗静，家给人足，牛马遍野，余粮委田，不负盛世之名。
但鉴于其在位皇帝司马炎前明后暗，疏懒成性，不但给太康之治留下了风气败坏、官吏腐败、贪赃枉法等诸多弊病，造成了太康之治有始难终。
更由于司马炎先后接连数次在识人用人等重大决策上犯下弥天大错，致使神州沉沦，天下罹难，对天下苍生及华夏大地犯下了无可挽回的滔天大祸，故将其位列第九。】
【司马炎虽有祸国殃民之罪，但群黎百姓无辜，故天道为鉴，依旧增其治下五年国运！】
【凡大晋之境，五年之内，无自然灾害，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鉴于司马炎功过，故暂不赐予延寿之药，以五年之期为限，观其后效。】
【若司马炎能以此为鉴，于五年之内，改过自新，尽除前弊，不倒覆辙，造福社稷，便校其功业，更赐丹药，若其不然，如此败坏社稷之君、危害家国之主，岂不活有余罪，死有余辜！】
【本次盘点历代帝王盛世已结束，七日之后开启下次盘点！】
【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