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合一
好吧, 其实狩族部落‘会’种田这件事情，从一开始都是有迹可循的。
且不说野地上的长的那些狗尾巴草（划掉），曜日一直说的也是焰族更加擅长耕作, 而非只有焰族会耕作。
况且想想也知道，人作为杂食性动物, 是不可能只吃肉的——那样会得坏血症的。
只是方问穿越的时机恰好是在夏季，储存的作物已经全部吃完了, 瓜果也还没成熟, 所以才会以为狩族部落真的只吃肉。
经过方问的了解, 他已经差不多确定, 狩族部落种植的是小米, 也就是曾经的五谷之首——粟。
在没有石磨发明之前小麦就不要奢望了，同样，在学会精耕细作之前, 水稻也别妄想, 也就只有耐寒耐旱耐贫瘠的小米才能经得起原始人民的折腾。
可就算如此，任凭杂草疯长和小米长在一起还是过分了啊喂！
方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们就是这样种小米的？这能长得好？”
知天巫师沉默片刻：“事实上，这些年长出来的粟米一年比一年少，为此我们试图打探过焰族部落, 但也只知道他们每年都会烧掉一片森林, 无论多遥远的部落都看见他们燃起的火焰……这也是焰族部落名字的由来。”
方问心下有数, 看来焰族部落不仅已经熟练掌握了刀耕火种, 更学会了轮耕。
方问提问：“所以，你们为什么不学他们？”
“学什么？”知天巫师有些迷惑，“学习他们烧森林吗？这当然不可能，如果森林被烧毁了, 我们要从哪里捕获猎物？”
好吧，方问算是明白了。
知天巫师看了方问一眼，若有所思：“祭司难道有信心让粟米增产？”
“相当有信心。”方问点点头，他当场就给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案：“首先，我们要把小米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
其实方问原本心里是没底的，对于种植农作物他不过是一知半解纸上谈兵，连具体的播种和收获时间都不清楚，说方问是种地小白都算
抬举了他。
然而事情都是要靠对比的，在狩族部落不靠谱的种植技术下，方问这个小白都能成为专家。
见知天巫师不明所以，方问尽量跟对方解释道：“大地就像是孕育植物的母亲，每块土地能养育出来的植物是有限的，所以我们需要把别的植物拔掉。”
方问信心满满，收集粪便做肥料技术要求有点高，所以他选择从除草开始，这个活是个人都能干，相比没什么问题。
然而，知天巫师竟然犹豫了，她迟疑道：“现在吗？把所有杂草除干净？”
方问：“……当然越快越好，不就除个草而已，很难吗？”
知天巫师摇摇头：“恐怕很难做到。”
见方问有话要说，知天巫师止住方问，她示意方问去看外面：“没人会愿意在这个时候的太阳底下去拔草的。”
方问顺着知天巫师的话看向外面，然后他沉默了。
晚夏的日头依旧毒辣，光是看着就相当刺目，几乎所有人都躲到了阴影处休息，几乎看不见人影。
当然，这种天气不是不能克服，但问题在于，大众是短视的，他们满足于当前的稳定生活，习惯了狩猎为主的生产方式，如果方问强制要求他们进行农耕劳作，将会面临大规模的质疑和反抗。
变革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方问并不想落得和商鞅一个下场。
见方问久久不语，知天巫师提议道：“祭司可以跟曜日商量一下，他或许有办法。”
方问敏锐地感觉到，知天奶奶还真的说到做到，和他站到了统一立场，不仅对他有问必答，甚至还会主动给意见。
要知道方问一开始和知天巫师见面时，不过是问一下部落的人口数量都要被刁难。
只是，还是要找曜日啊……
想起曜日方问还是感到生气，他点点头，随后想要岔开话题。
刚巧，他面前的两根绳子看起来有些特殊，竟然都用到了贝壳单独装饰，不过一根只打了一个结绳，另一根则什么也没有，甚至看起来还崭新崭新的。
而且更加奇怪
的是，这两根绳子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缠绕在了一起，方问不免有些好奇：“这两根绳子代表了什么？”
知天巫师看了一眼，道：“代表了部落的祭司和首领。”
方问：“……”
良久，他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啊？”
不是，这是个什么仪式？古有结发，先有结绳？为什么部落首领和祭司的绳子要缠在一起？！
不过很快，方问发现，自己大概是误会了。
知天巫师走了过来接过绳子，用年迈僵硬的手指熟练地将缠绕在一起的两根绳子轻松解开：“说来，祭司方便说出自己的年龄吗？”
方问下意识道：“二十二。”
知天巫师一顿，惊异地看了一眼方问，不过最后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崭新的结绳上打上了两个漂亮的绳结，然后放下绳子，也没有要缠回去的打算。
之前之所以缠在一起，估计是因为风。
方问这才反应过来，这两根绳子应该是代表了他和曜日的年纪……那这么说来，曜日竟然才十几岁？！
哦，也对，在这个时代，人普遍长得苍老一点，曜日面容看起来成熟，但仔细一想，方问便发现曜日甚至都没长胡子……
方问有些惊悚，等等，在这个十几岁就能生孩子的时代，曜日连个妻子都没有，该不会是未成年吧？
但看曜日的个头不想啊，莫非曜日属于长得比较着急的那一类人？
方问想了想，干脆直接问知天巫师：“说来，曜日的年龄……是多少？”
知天巫师顿了一下：“大概是十八……”
方问一愣：“大概？”
知天巫师对数字非常敏感，从没有出现过这个状况，尤其曜日还是部落的首领，年龄不应该会被模糊。
知天巫师摇摇头：“没办法，曜日被部落驱逐过，我一度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没记住他的年龄，不过差不离多少就是了。”
方问皱起眉，说来，曜日的确跟他说过自己被驱逐过，还跟白泽抢腐肉吃，步远他们似乎也提到过，狩族部落也曾经面临过
食物短缺问题……
方问舔舔嘴角：“知天巫师，我想问一下，狩族部落发生过什么事……曜日又经历过什么？”
听到方问的话，这位经历了无数事情的年迈老人一愣，陷入了久久的回忆，最后长长地叹息道：“那段被神灵遗忘的日子啊……”
……………………
傍晚，正式把陶华嘱托给知天奶奶后，方问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按照知天巫师说的，狩族部落曾经确实面临过食物危机，而当时的老首领，也就是曜日的父亲，与曾经的老祭司发生了分歧。
老首领认为，不能无休止地进行捕猎，主张部落应该忍耐饥饿，降低食物标准，去更远的地方寻找食物。
而老祭司则要求增加捕猎次数，优先保障狩族部落实力，以防止其他部落入侵，甚至可以通过征服其他部落来获取食物。
不能说双方谁对谁错，但老祭司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老祭司趁此机会煽动了狩族部落，将老首领一脉驱逐出了部落，美其名曰为了稳定和节省食物——这其中包括了刚满十岁的曜日。
随后，狩族部落陷入了无休止的征战，血染天际，在连年的战斗中，小部落纷纷陨落，狩族部落元气大伤，甚至在三年前一度两线作战陷入了危机之中。
是归来的曜日拯救了狩族，一人一虎镇住了前来偷家的部落。
随后，曜日收拢部落，休养生息，定下了不准捕猎怀孕动物的规矩，狩族部落这才终于回到了正轨。
难以想象，在大大小小的部落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年仅十岁的曜日是怎么活下来的，甚至还回到了曾经驱逐了他部落，从老祭司的手里夺回了曾经属于父亲的权力和地位。
那时的曜日才十五岁啊，即便是在原始社会，也不过是刚刚成年的年纪。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为人，曜日只是掌控欲强一点就很不错了……好吧，是极强的掌控欲。
方问叹了口气，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是惊讶于曜日年纪比他小的事实，另
一方面，在得知曜日的过往后，方问对于曜日试图控制自己的活动范围也没那么生气了。
总觉得，自己既然比曜日大几岁，包容对方的脾气是应该的，曜日既然缺乏安全感，那他就平时就多顺毛捋捋，反正粮食种子也找到了。
而且，现在他也不想耗费精力时间和曜日争吵。
毕竟，惨剧就在前几年，看现在的情况，虽然看似前几年缓和了，但其实只是因为战争导致人口锐减，矛盾缓和，而现在问题又重新冒出来了。
而且看情况，这一次，狩族不再是与其他小部落竞争——它即将面对的是同为大部落的焰族。
想清楚后，方问便心平气和地等待曜日回来，决定到时候和曜日好好谈谈，届时自己做出一定让步也不是不可以。
谁让他比曜日大，是哥哥呢~
方问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
隔了几天，依旧没有曜日的消息。
就在方问坐不住时，好消息传来，曜日他们回来了。
方问重重松下一口气，他思考片刻，起身穿戴好祭司服，决定亲自去迎接曜日的归来……然后他被步远和熊力给拦住了。
熊力挠头道：“祭司大人，首领现在不想见你。”
方问迟疑片刻：“……曜日现在还是很生气？”
不是吧，曜日不应该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步远狠狠地锤了一下熊力脑袋，把他拉到身后，然后转身对方问道：“祭司大人，您别听熊力瞎说，首领不是不想见您，他现在就是……”
步远顿了一下，憋出一个词：“不太合适。”
方问：“……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总之，过几天首领就会来见您，”步远努力解释道，“您就安心地等着就行。”
然而，步远越这样说，方问疑心就越重。
他思考片刻，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权杖：“你们不要怕，跟我说实话，曜日想怎么安排我？”
“首领没生您的气，我们真没骗您，”见方问还是
不信，步远抹了一把脸，他随即想起了什么，急忙道，“我们这么晚回来，其实是因为首领还专门给您准备了礼物。”
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包着的兽皮，交到了方问的手中。
步远期待道：“您看看，绝对是您喜欢的。”
方问将信将疑，他看了看手里的这份‘礼物’，里面似乎是一颗圆球形的东西，老实说，他很怕里面是不是包着一个人头。
不过方问并没有嗅到什么腐臭味，事实上，空气中隐隐散发着一股甜甜的味道。
方问想到了什么，随即打开包裹——果不其然，里面包着的竟然是一颗蜂巢！
是的，这确实是方问喜欢的，曜日曾跟方问许诺过会给他带来，只是方问万万没有想到，曜日竟然会一直记在心里，而且还真的做到了。
方问目光柔和下来，但随即皱起了眉：“曜日是不是为了这个受伤了？他被蜜蜂蛰了？”
后世摘蜂巢可是要动用消防员的，而如果没有防护措施的话，最好的方法就是先用烟去熏蜜蜂，但想想就知道，曜日怎么可能有烟？
步远咳了一声：“当然没有，首领裹了泥的。”
“那就是被蜜蜂蛰了。”方问肯定道，他站起身收拾东西，“不行，我要去看看曜日的情况。”
要知道，蜜蜂可是能蛰死人的！
步远无奈，只好示意熊力一起拦住方问的行动，之前他强制遣送过方问，现在做起来这件事情来轻车熟路。
然而，这一次方问却没有惯着他，他直接拿起祭司权杖指着步远，一字一顿命令道。
“给我让开。”
象征着祭司权利的骨杖停在步远面前，历代祭司的头骨就这么空洞地凝视着他，让步远直接在背后渗出一身冷汗，他这才真正意识到，方问终归是狩族部落的祭司，自己之前的行径是有多么冒犯对方。
步远苦笑，只好听命让开，目送着方问离去。
他叹气道：“首领，我可真的尽力了啊，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
………
很快，方问就来到了曜日的住处。
作为部落的首领，自然有很多人前来迎接，不过因为门口被白泽守着，所以他们只能围在外面，见到方问后纷纷让开一条路。
有人担心道：“祭司大人，首领不愿见人，不会出什么事吧？”
方问皱了皱眉，不只是他，连其他人曜日都拒绝见面，难道曜日受的伤很重？
虽然方问急着见曜日，首先他必须得安抚民心，要不然再这样下去会控制不住谣言、
同时白泽还守在门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方问还不能硬闯，他得想办法让曜日主动同意让他进去。
方问环视了一圈周围，振声道：“首领当然没事，他还叫我过来和他商量事情。”
说着，方问站到白泽前面，对面低吼警告的白虎，方问眉头都没动一下：“曜日，我进来了。”
一阵沉默后，曜日终于松口。
屋里传出声：“进来吧。”
听声音曜日还算精神，方问心里松了口气，他应声入门，屋内空间不大，方问很快就找到了曜日，此刻对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们前几天才发生过冲突，气氛有些紧张。
看见曜日的样子，方问嘴角逐渐紧绷，一时之间没敢上前。
此刻屋内安静得过分，直到一声短促的声音响起。
噗嗤。
曜日立即看向方问：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方问回视曜日否认：不，我没有，你听错了。
好吧，事实上，方问刚刚确实笑了，因为现在的曜日实在是太狼狈了。
浑身都是泥水不说，最关键的是，曜日的脸上肿起了好几个大包，其中有两个大包角度最为刁钻：一个长在眼皮上，还有一个甚至就长在嘴上——这让曜日平时的形象尽失，变得无比滑稽。
也难怪曜日不肯和其他人见面，还专门指派了步远和熊力去拦住方问。
猛兽受伤时习惯独自舔舐伤口，他们绝不允许自己的弱点别别人看见。
然而方问不仅看见了，还笑出了声，
这让曜日相当懊恼。
方问真的不是故意，毕竟曜日搞成这个样子都是为了给他摘蜂蜜，但抱歉，他还是没能忍住。
眼看曜日就要恼羞成怒，方问连忙正色道：“你别急，让我看看你受的伤。”
好笑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曜日的脸还好，手上才是真的惨烈，肿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方问蹲在曜日身边，甚至都不敢去碰：“疼吗？”
因为肿块，曜日一边的眼睛完全睁不开，他侧过脸去看蹲在他身边的方问，摇头道：“不疼。”
方问没信曜日的鬼话。
他小时候玩蜜蜂被蛰过，又痛又痒，从此留下了心理阴影，曜日怎么可能不难受？只是顾及曜日的自尊心，方问才没戳破曜日的谎话，任凭对方嘴硬。
不过该做的措施还是要做的，为此方问过来时准备了一些东西，现在正好用上。
方问卸下祭司的一身装备，取下挂在骨杖上的包裹，将准备的肥皂兑进水里，不断地冲洗曜日的手。
肥皂水冲刷着高高隆起的手，带来一丝凉意，曜日眉头微松，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手上的痛痒感变少了很多。
曜日这还第一次知道，方问造出来的肥皂竟然还有这个作用。
只是看着不断被用掉的肥皂，曜日替方问感到心疼，他知道平时方问多宝贝这点肥皂，不由得提醒对方：“够了，少用一点。”
方问点头：“知道了。”
然后依旧我行我素。
曜日：“……”
无奈，曜日只能看着方问把剩下的肥皂给全部霍霍光。
然后他又看见方问掏出眼熟几株植物，犹豫片刻后放进了嘴里，嚼成碎末，敷到了他的手上，不多时，一股清凉的感觉开始在曜日的手上蔓延。
“怎么样，”方问吐出残渣，“好受了一点没有？”
曜日垂眼：“嗯。”
方问松下一口气，笑道：“那就好。”
他原本还怕薄荷不起作用，现在看来效果还算不错，除了亲口给曜日嚼药有些尴尬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曜日应该不会介意他的口水吧？
方问不确定地想。
……………………
经过方问给曜日处理伤口后，俩人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方问见状，尝试着谈起正事：“曜日，我想过了，我不去焰族部落了。”
曜日皱起眉，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方问打断。
“我没有骗你，更不是赌气，”方问解释道，“我想去焰族部落只是为了要种子，不过后来我发现狩族部落其实有种子，我自然也就没有了去焰族部落的必要。”
曜日点点头，问了另一个问题：“那天，你到底有没有遇到人？”
方问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了：“有遇到，是他帮我挖的薄荷……就是你手上敷的草药。”
曜日叹了一口气，告诉方问：“他是焰族部落的人。”
方问连忙道：“我真的没有想跟他走，事实上，我其实是想把他带回我们的部落。”
方问着重了‘我们的部落’五个字，以表明自己的立场。
曜日道：“我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方问疑惑：“那你担心什么？”
曜日开口道：“我跟你说过，有个部落首领吃祭司。”
“这个部落就是焰族部落？”见曜日点头，方问有些迟疑，“我以为……那应该是个谣言？”
“不，那不是谣言，”曜日摇头，他肯定道，“就在几年前，我亲眼见过那场吃祭司的仪式……”
“那个首领当着部落所有人的面，一点一点吃掉了他们的祭司。”
作者有话要说： 黑历史来啦，被蜜蜂蛰过的曜日形象彻底崩塌2333
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1-05-15 13:39:35~2021-05-16 12:2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仔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