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古泽波澜
平静的湖底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这块月下“沉睡的翡翠”轰然碎裂。
漩涡乍起，在清亮的湖面和幽深的湖底之间打开了一条深不见底的通道。
晴朗的夜空顷刻间彤云密布，酝酿出了一道道愤怒的雷电火舌。
“妖兽？！”
那团绿光散去，现身的白鹭洲一声惊呼。
金銮大泽地处震风部洲与东荒妖界中域，有妖兽出没并不罕见。他久居此地，大泽里实力强劲的妖兽他也大致都了解。
但是这一尊的实力却异常强大。
一阵浓浓的危机感袭上心头，白鹭洲顿时浑身碧光大盛，浑厚的业力涌动全身，三股业力从丹田、心脏、眉心流出，汇聚天灵之上，聚出紫光濯濯，盘旋不散。
正是那江湖修行者梦寐以求的至高境界——天魂境巅峰，三花聚顶之境。
“难道是它？”
白鹭洲不敢预料地预料着，瞳孔中神光爆射，运起易水经最高一层化孽为生，须发顷刻间变得碧绿如翡，光芒一下子照亮了周围的水面。
“何处生灵，闯吾禁地！”
一道沉闷的龙吟带着威严的龙息扑卷而来，一重百丈黑影从黑暗中破水而出，浩瀚的妖气冲天而起，天空中的黑云压了一层又一层，将四面八方的山岭压得鸦雀无声。
一双闪着硫磺色神光的妖异巨眼从黑暗中射了出来，照亮了沉沉黑夜。
只见湖中一只庞然的青色妖兽正探着身躯，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这两朵“小花”。
“神兽青龙！”
白鹭洲不敢相信也没有犹豫地脱口而出，然而等到他说完第四个字的时候，自己也已经跪在了湖面上，被天上地下浩瀚的龙威压迫的动弹不得。
他努力抬着头，死死盯着那双幽磺妖瞳，又看了看身边的白光，在心里飞速暗忖：“木之本源没有受到威胁，它出来干什么？”
与白鹭洲截然相反的是，他身边的白光没有丝毫变强和变弱的迹象，依然不凝不散地笼在那人身边，白光里的声音还是那般淡漠：
“四荒五脉众口皆传的木神兽青龙，也不过是个罪人罢了。本座在此，与你何干？”
“什么？！”
白鹭洲心中顿时翻起了滔天巨浪，一浪浪地淹没着他对主人口吻的惊骇。
电闪雷鸣之下，青龙一双妖瞳死死地盯着那团柔软的白光，刹那间，将所有的威压全部汇聚到那不高不矮的白光上。
庞大的龙身青光闪烁，浓烈的木本源之气带着恐怖的压力顷刻间笼罩了整个湖面。
湖水倾陷，在白光下旋成了一座五十丈宽的巨大漩涡，一尊水龙从漩涡中升起，模样竟与这青龙神兽无二。
霎时间，重如千山万岳的龙威凝实到了一点，死死地锁定了白光中的人和影。
“吼！”
一声龙吟惊天彻地，震得四面八方的山山水水瑟瑟无声。
那条水龙轰然冲下，将白光一口吞没，冲入湖中。
一刻后。
漫天的水幕哗啦啦落下，威力无穷的木源气仍在四周徘徊，而那朵白光却动也未动，弱也未弱。
白光里的声音依旧淡漠：“本源之气也不过如此。念你守护本源有功，回去吧。”
青龙硕大的龙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扇了一个耳光，猛地摔入了彤云电闪之中，但它却找不到那力量的来源，也无力反抗。
那双硫磺色的妖瞳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朵白光，庞大的龙身竟然乖乖地缓缓沉入了水中。
不一会，云开雾散，清凉的月光泼然洒下，再次打亮了湖水。
白鹭洲艰难地从湖面上爬起来，颤抖的身心还在念念着不久前那久违的死亡悸动。
“好可怕的本源力量。”白鹭洲轻微地喘息，艰难地思考着，“青龙守护天木珠，一直深居简出，连我等都见不到面，难道此番是因主上出山？”
安静的湖水依然安静，清凉的月光依然清凉，和煦的晚风依然和煦，被结界笼罩的湖心岛依然被笼罩着，似乎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象。
可白鹭洲的心还在惊颤：“主上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连青龙都要退避三舍。”
万千疑惑涌动在这位江湖顶尖高手的心头，只听那团不凝不散的白光里又传来淡淡的声音：“青龙之事不可说与他人。一年后送他去荆州，尔可安享晚年。”
“恭送主上。”
白鹭洲仍百思不得其解，还是不得不开口送行，因为还没等他说完第四个字，那团白光就已经散在湖中的月光里了。
这一夜，又重归寂静。
清晨的金銮大泽是最美的，至少在白云生眼里是这样的。
茅屋里的矮桌上，翻开的书并没有比昨天多翻几页，歪倒的两三个酒壶还有酒珠挂在壶口。
除此之外，屋里还剩一张床，一张柜，五十个酒坛子。
白云生醒来的时候人还趴在桌子上，嘴巴对着酒壶，手里紧握着笔杆，笔下的经书只抄了三五十行，距离抄完一遍差不多还有两千三百行。
周围静悄悄的。
“老头又去练功了。”
白云生合起经书，起身整理薄衣，匆匆扫荡了白鹭洲留下的早饭，打开一湖的阳光走出门外，丝毫不管随意丢在桌上的那本足以引起五大部洲为之疯狂的神功易水经。
在他十七年的记忆里，金銮大泽的每一个清晨好像都像今天一样，温暖如春。
白云生站在潋滟滟的湖光山色中，狠狠地舒展了一下白净净的手脚，就地盘坐起来，学着易水经中的吐纳心法，再一次试着感应近在咫尺的五行元气。
少顷。
白云生睁开双眼，看着风光无限的湖水，撇撇嘴又躺进了花丛，仰望着蓝天白云，飞鸟鹰鹤。
“哎…还是不行。什么时候能像老头那样上天入地啊！”
想到这里，白云生心里又涌上一阵熟悉的烦闷。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十七年来，他就像一块埋在土里的石头，对身边澎湃到直钻毛孔的五行元气毫无“引力”。
世人皆知，凡方圆天地生灵，无论人与妖，皆可吐纳五行元气，强身健体，改善体质。
机缘巧合中，百里挑一时，可入炼精化气之境，凝聚业力，开启修行，参悟大道。
届时上天入地，开山裂石，分水切玉无所不能。
只是人修三魂，妖修六魄。皆分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三境，破三境者，是为三花聚顶，至强无上。
但这些，都与白云生无缘。
“玄魂、地魂、天魂；赤魄、橙魄、黄魄、绿魄···”白云生嘴里不停念叨着关于修行境界的这几个字。
初晨的阳光从薄薄的水雾里斜着洒下来，照亮了湖边森林的枝头。
白云生手脚大开，平躺在湖心岛的花丛里，大口大口地吮吸着新鲜的朝气。
不远处，瀑布的水声缓缓入耳，这是完全自然的、纯净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美妙乐曲。
忽然，他做噩梦似的猛然坐了起来，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不安。
“完了完了，那本破书还没抄完，老头回来要禁我酒了！”他飞快地站起身，跑下屋顶，窜进屋子，坐到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