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如你所是，而非如我所愿
第二天下午，任平生早早就来工作室接了我去魔亚艺术中心。
我对即将开演的《彼德·卡门青》充满了兴趣。一路上不停地和任平生聊我最喜欢的故事情节。任平生安静地听我说，间或说一两句，表示他在很认真地听。
快到魔亚艺术中心的时候，他突然说了一句：“林夕，这部小说你看了多少遍？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连细枝末节都记得。”
我掰着手指，假装一边数一边说：“也就五六七八遍吧！”
“林夕，你真的是个很能沉得下心的人呢！一部小说你可以看那么多遍，装裱旧物的时候也特别沉得下心，每个细节都会做到完美。”他由衷地赞叹道。
我调皮地朝他眨眨眼睛，说：“我在你眼里有缺点吗？”
“没有缺点，我好希望自己是那本《彼德·卡门青》，被你安静地读一遍又一遍。”
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魔亚艺术中心。
魔亚艺术中心临近江水，是一栋帆船形的建筑，远远看去，就像一艘准备扬帆启航的船。
入场的时候居然碰到了刘晶晶。
在我的印象中，刘晶晶应该不喜欢看话剧。至少我认识她这么多年，没有和她一起看过话剧。所以，我看到她的时候挺惊讶的。
刘晶晶也惊喜地叫着我的名字，冲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笑着跟她旁边的方允中打招呼。
方允中有点木讷地朝我点了点头。我已经有四五个月没见过他了，他看起来比以前更瘦了，本来就深邃的五官显得很憔悴。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方允中看起来既空洞又忧伤，刘晶晶看起来也心事重重。
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刘晶晶老家有个习俗——家里有待嫁的女儿的，每年都会存两瓶酒，等结婚的时候拿出来喝。上次听刘晶晶说，她爸妈已经为她存了十瓶酒了。我和秦晴当时听她说起这件事时还开她的玩笑：“就是你们家把茅台买贵的，赶紧结婚吧！”
此刻见方允中这个样子，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们应该就快结束了。
入场后惊喜地发现刘晶晶的位置正好在我的旁边，我们为这个小幸运小小的欢呼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寒暄几句，话剧就开始了。我们马上安静下来，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舞台。
当看到卡门青把自己那些不成熟的幻想的产物付诸一炬，出门旅行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刘晶晶小声的啜泣声。
我转过头轻轻问她：“你怎么了？”
刘晶晶哽咽着小声说：“方允中说，他要像卡门青一样，放下这边的一切去行游。”
我大惊，提高音量问，“为什么？”
坐在我前面的观众都转过头来看我，我连忙致歉。
刘晶晶继续小声说：“他说感觉自己好像废了，写不出东西。也许出去走走看看会变得不一样，会寻找到新的灵感，发现生命真正的意义。”
明明是我那么喜欢的卡门青，可是，当方允中想身体力行活成卡门青的时候，我却出奇的愤怒。我一直知道刘晶晶爱他，想要早点和他结婚。
我压制住愤怒和震惊问刘晶晶：“那你呢？跟着他去浪迹天涯吗？”
刘晶晶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悲伤和无助：“我都准备把花店转让出去，陪他去寻找生命的意义了。他不同意。”
我忍不住呵呵冷笑了两声：“他可真棒啊！”
刘晶晶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买了明天去大理的车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把留着结婚的钱都给他了。”
我难以置信地把她推开，“什么？你还把留着结婚的钱都给他了？你疯了吗？”
“嗯，反正钱是留着结婚用的，现在看来，一时半会是结不了婚了，他又那么想到处走走看看，身上总不能没有钱吧！”
“你们可真配啊！”
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感觉心里有一股无名火在熊熊乱窜，不知道是生他们俩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以前楚河总是说我悲观。也许我不是悲观，只是自以为的清醒吧！
所以，当看到有人这样义无反顾地去奔赴自己想要的生活时，才会这么震惊吧？
我对着舞台，陷入了沉思。
当剧情进行到卡门青最后返回山村的那一幕，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我侧过脸去看刘晶晶，她泪流满面。
对着刘晶晶的脸，我突然想到之前装裱的作品里的那句话：“即便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
也许刘晶晶给予方允中的才是真正的爱吧——如你所是，而非如我所愿。
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充满了对刘晶晶的祝福。
如果我对你的爱有所期待，那就是期待你能成为你自己！
我爱你，所以期待你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走出艺术中心的时候，任平生邀请刘晶晶和方允中一起吃晚饭。
方允中说：“我买了明天的车票，要出远门，还有些行李没有收拾好，就不一起吃饭了。”他顿了顿，突然郑重其事地拜托我：“林夕，你是晶晶最好的朋友，我不在的日子请多多关照她。”
我点了点头，方允中站在夕阳下，身后的艺术中心像一艘待发的航船，载着他即将扬帆启航。
“方允中，一路平安，早点回来。”我笑着朝方允中挥了挥手。
方允中没有回答我，夕阳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迷茫而惆怅。
任平生小声问我：“方允中要去哪里？”
“谁知道呢？他要去找自己。谁知道他的自己在哪里啊？”
任平生有点跑题地问我：“他多大？”
我坚定地回答：“18岁！”
我们都在努力成长成一个合格的大人，有人却执着地活在18岁里，想做自己，想找到生命的意义。
这么一想，我顿时放下了之前对方允中的评判，我之所以那么喜欢卡门青，不就是因为他努力成为了自己想要的样子吗？
任平生紧紧握了握我的手说：“林夕，你可不能突然丢下我去寻找自己，要去也得我陪着。”
我扬起头对着他笑，说：“好的。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