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决斗
夜隼号在航行的过程中，收到了维克多发来的坐标。
那是在昆特镇西南不远处的山林中。
飞船在一片不大的沼泽地边缓缓降落。
舱门刚打开，铃就发现了，在不远处的铁树下，站着两个人。
那是沙博和贾维斯。
“肖克！”贾维斯呼唤着，走了上去。
“贾维斯？沙博？”铃站在舱门里，疑惑地看着外面。
肖克走了出来，让铃先不要离开夜隼号，他独自走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肖克问道。
“那个西姆特人……”沙博指了指身后，“他把我们俩带到这里，什么也没有说，就说如果我们不跟他走，他就要毁了整个昆特镇。”
“他在哪？”
贾维斯转过身，望着身后一片微微凸起的山丘。
“你们回到夜隼号上去！”
肖克说着，就要往前走。
“肖克！”铃站在夜隼号的悬梯上喊道，“我们走吧！既然沙博和贾维斯没事，我们为什么不走？”
肖克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去。
他知道，这个西姆特人把沙博和贾维斯带到这里，就是为了与他见一面。
既然，他并没有伤害沙博和贾维斯，那么自己就应该领了这个情。
他们之间该了解的事情，终究要了解。
当肖克登上沼泽后面的小山丘的时候，天空已经微微泛白。
清晨的风，吹拂在山丘上。
西姆特人维克多，正盘腿坐在山顶，闭着眼睛，正对着塔库星的恒星，一颗火红的太阳。
肖克走到他的身后，停了下来。
“曾经，我们西姆特星系，也有这么一颗火红的恒星……”维克多缓缓地说着，“可是，在我之前的数十代人，就已经看不见了。”
肖克知道，西姆特星系的恒星，在数百年前熄灭了。
从此，整个星系开始崩溃，西姆特人成了银河系里的流浪民族。
在200年战争时期，西姆特人被星际军阀波庞帝国纳入麾下，成为一支凶狠的雇佣兵团。
其中，最著名的战役，就是跟角元人争夺夏洛特星，之后，将其毁灭。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肖克淡淡地说着。
“是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就算是最年长的西姆特人，可能都已经忘记了，我们曾经也拥有过，一颗美丽的恒星，拥有过，自己的母星……”维克多的言语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这让肖克感觉到，有一些诧异。
他原本以为，这个西姆特人，跟之前无数个追杀自己的赏金猎人一样，绑架了沙博和贾维斯，就是为了引他出来决一死战。
可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坐在这，伤感了起来。
“在200年战争期间，我们帮助波庞帝国，攻打了无数的文明，占领了无数的星球，可是，没有一颗是我们自己的母星。”维克多继续说道，“整个西姆特人，一代又一代，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斗。就仿佛，我们天生就是战斗的奴隶一般……”
在200年战争期间，战斗力强悍的西姆特人，在银河系无往不利。
但是，由于其种族之中，并没有出现强大的领导者，所以导致他们并不团结。
不团结的结果，就是不断地被波庞帝国的统治者分化，让他们一直成为自己的奴隶雇佣兵团。
曾经，在西姆特人的族群中，出现过几个优秀的，有可能成为族群领导者的人物，但都莫名其妙地失踪或者死亡。
虽然，那些西姆特人知道，那些都是波庞帝国的统治者们干的，但是他们却没有反抗。
似乎，在自己的母星系毁灭之后，他们就失去了为自己命运抗争的能力。一代又一代的西姆特人，就像是丧家之犬，在盲目地，茫然地为自己的主子，看家护院。
“终于有一天，战争结束了……”维克多继续说着，“那个控制了我们几个世纪的波庞帝国，就像其他无数强大的充满野心的星际军阀一样，毁灭了。而留下了数百万的西姆特人，就如丧家之犬……”
200年战争后期，星际军阀波庞被星盟联军击败，皇室的大部分成员，都在逃亡中丧生。
当时，星盟联军在别涅夫将军的领导下，直接攻占了波庞星，他们的母星。
帝国的主力，包括几百万英勇善战的西姆特人，当时都在攻打另一个星系。
突然之间，他们与母星的联系中断了。
在陌生的星球上，战局逐渐进入了平淡期，交战的双方都快要进入物资耗尽的阶段。
无论是哪一方，率先发起总攻，都将面临更大的风险。
当时，波庞帝国的指挥官，想让西姆特雇佣兵团作为先锋部队，冲入敌军的阵营之中。
要是放在以前，放在之前的几个世纪，西姆特人一定会奋勇当先。
但是，那个时候的情况，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在200年战争的后期，星际军阀的大战，一场超过一场，这对于军阀之间的资源和兵源消耗是巨大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军阀帝国的衰落，是十分明显的。
做了几个世纪雇佣兵的西姆特人，实际上已经感知到了这个变化。
那是寒冷的，并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寒幽星，波庞军和冰戎军已经在这颗一毛不拔的星球上打了3-4年。
寒幽星，一年的时间里，只有40多天的时间是有利于作战的。
在其他的日子里，光是走出战壕，都等于是在送死。
这一天，距离适合战斗的日子快要到了，波庞军的指挥官开始动员西姆特人，准备战斗。
上一次出战，还是几个月前，那一次，数万的西姆特人还未冲到冰戎军的面前，就被冻死在了广袤的寒幽星峡谷之中。
这一次，轮到了年轻的扎克和维克多所在的军团。
这个军团有2万多人，在几个星期前就被告知，当交战日来临的时候，他们要作为先锋，冲出去。
“我们根本就不是出去打仗的，你知道吗？”维克多对着扎克，还有其他几个西姆特人说道，“那个波庞人，只是因为食物不够吃了，要让我们去送死，是为了减少食物的消耗！”
虽然，在西姆特人看来，维克多讲得是实情，但是他们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只有扎克，咬着牙，狠狠地看着战壕外的天空。
“那又能怎么样？我们是西姆特人，是天生的战士，在战场上，我们不能退却！”
一个西姆特战士，冷漠地说着。
“我们应该离开这该死的星球！”维克多看着扎克，“扎克，你说呢？”
扎克虽然十分地愤怒，但是此时他并没有下定决心。
“现在还不是时候，弟弟。”扎克按住激动的维克多，“现在还不是时候。”
“扎克，我们在等待什么？”维克多焦急地说，“明天，我们就要冲出这片战壕。当冲出这片战壕之后，我们能往前走多远？1公里，2公里？”
维克多站起来，指着前方的峡谷吼道：“我们可能突破那片峡谷吗？能够比耶伦他们走得更远吗？还是说，我们去给他们陪葬？”
耶伦，是在上一个交战日，冲出战壕的西姆特战士，跟扎克和维克多都是很要好的朋友。
他们的军团，数万人，进入那峡谷之后，几乎全部冻死了。
“就算我们能够冲过那片该死的峡谷，然后呢？冰戎人的陷阱，几乎布满了半个寒幽星。我们这是在干什么？给怕死的波庞人踩雷吗？”
维克多激动的话语，在战壕中开始产生一些反应。
越来越多的西姆特人，口中开始咒骂着。
但是，只是咒骂，并没有人做些什么。
这个时候，一个波庞军官路过营地，听见了维克多的抱怨。
“放肆！你在说什么？”
那波庞军官举起爆炎枪，对准了维克多的脑门。
“我现在就可以毙了你！”
维克多睁大了眼睛，怒视着那军官。
军官的身后，十多名波庞卫兵，举起雷姆光线枪，对准营地上，所有的西姆特人。
“维克多……”扎克一把将维克多拉开，说道，“长官，抱歉，是我弟弟多嘴了。”
“哼！”那军团将爆炎枪的威力调整了一下，那还不至于致死。
他对着维克多，连续密集地射出了几枪。
“啊啊啊！”维克多就感觉自己的肌肉，像是要被撕裂了一样，无比的痛苦。
在教训完西姆特人之后，那军官下令，将维克多和扎克，带到禁闭室关起来，以免扰乱军心。
在第二天，战斗日开始的时候，他要在所有西姆特雇佣兵面前，亲手枪毙这两个懦夫，以提振士气。
宣布完这些，波庞士兵将扎克和维克多绑了起来，带走了。
营地里，那些西姆特人，虽然一个个咬牙切齿，但是竟然没有人站出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等到卫兵走之后，寒冷的营地上，再次恢复了平静。
扎克和维克多被带走之后，关在了指挥部旁边的禁闭室里。
那是一个5米见方的，黑漆漆的房间。
只有三个硬币大小的，圆形的透气口。
扎克和维克多坐在地上，3道光线射在墙面上。
“这样也好……”维克多嬉笑着说，“明天天亮的时候就死了，不用再费劲，跑到那峡谷中被冻死！”
“你就少说几句吧！”扎克喃喃地说着，闭着眼睛。
“扎克，你在想什么？”维克多问道。
“想太阳……”扎克闭着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对于一个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太阳几个世纪的族群来说，这真是个既浪漫又悲哀的念想。
“太阳……”维克多看着墙上，那3个光斑，默默地低下了头。
到了下半夜，突然，禁闭室旁边的指挥部，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那些波庞人，用他们的母语，在那里嘶吼着，咒骂着。
似乎，还能够听见，从外面传来了哭声。
一开始，是一两个人哭，后面变成了许多人哭。
伴随着哭声，还有枪声。
那是雷姆光线枪的声音，时大时小。
扎克贴在禁闭室的墙边，仔细地听着。
他多少会一点波庞语。
维克多在一旁，焦急地等着扎克，想知道他听到了什么。
“波庞帝国……覆灭了？”扎克疑惑着，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你说什么？”
“波庞皇室的飞船，在逃离的时候被击毁了，所有皇室成员，都死了？”
“扎克，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
维克多立刻兴奋了起来。
“砰砰砰……”
外面，传来了激烈的交战声。
“怎么回事？外面怎么了？”
维克托将眼睛，贴在那极小的洞口往外望去。
那景象，彻底把他给震撼到了。
波庞人，在自相残杀。
他们拿着雷姆光线枪，相互射着，整个指挥部，犹如战场的前线。
后来，扎克和维克多才知道，那是一群想撤军的波庞军官和另一帮顽固派打了起来。
对于一部分波庞人来说，寒幽星就是地狱，他们已经受不了了。
此时，自己的家园也被攻击了，整个帝国都在崩溃，他们想回家。
而另一部分顽固派，要求所有人不能擅自离开岗位，一鼓作气，在明天的交战日，攻下冰戎军的阵地。
一颗流弹，落在了禁闭室的墙角，巨大的爆炸将里面的扎克和维克多震晕了。
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发现禁闭室已经被炸出了一个洞。
从那洞里逃出去之后，两个西姆特人，就看见废墟般的波庞人指挥部。
他们拿起脚边的雷姆光线枪，开始返回西姆特人营地。
他们迫不及待地，要将波庞帝国覆灭的消息，告诉自己的族人们。
此时，寒幽星的天空，已经出现了淡紫色的亮点。
这是交战日来临的信号。
在这颗寒冷的星球上，每过几个月，就会出现3-4天温暖的气候。
如果想要战斗，只能抓住这几天的时间。
当扎克和维克多赶到营地的时候，却傻了眼。
营地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原来，这一天的交战日，来得特别早。
为了抢占先机，西姆特军团已经提前几个小时出发了。
扎克和维克多，站在营地战壕上，用望远镜眺望远方。
就看见，在远处，那个死亡的峡谷里，已经出现了光线枪的射击轨迹。
那些轨迹，从悉数到密集，又从密集到悉数。
只有不到十几分钟的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那个死亡峡谷里，冰戎人伏击了西姆特人。
因为，这一次的交战日，寒幽星的暖流是从星球的另一面吹起的。
所以，冰戎人已经早于西姆特人1天，在那片峡谷中埋伏了起来。
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波庞人的指挥部变成了废墟，西姆特军团也全军覆灭。
一艘艘波庞人的飞船，驶离了星球。
没有带走的物资和飞船，全部被炸毁。
扎克和维克多，站在战壕里，茫然地对望着。
天亮了，这几天，寒幽星的白天会十分地暖和。
战壕上，那些坚固的冰面在融化。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晒着久违的恒星的温暖。
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被困在前线阵地上，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或者成为俘虏。
当冰戎人的侦察兵，悄悄进入西姆特人的阵地的时候，就看见两个西姆特人，正微笑地看着他们。
后来，扎克和维克多，被作为战犯俘虏。
为了打探到波庞军为什么连夜撤出了寒幽星，他们一直把扎克和维克多关押着，等待审讯。
懂的波庞话的翻译，却不懂西姆特语。
而在整个冰戎军中，却找不出半个会说西姆特语的人。
可笑的是，他们与西姆特雇佣兵团，在这颗寒冷的星球上，已经打了几年的仗。
后来，扎克和维克多，被运送到了冰戎人的基地，那是在寒幽星地下的火山岩洞。
在这颗星球上，只有地下是安全的，可以生存的。
在那里，扎克和维克多被关押了几个月。
在那段时间里，他们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遗忘了。
后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突然牢房的门开了。
两个冰戎士兵走了进来，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个眉心有一颗蓝宝石的人。
那是天顶星商人。
他用流利的西姆特语跟扎克和维克多说，战争已经结束了，冰戎人决定释放他们。
扎克和维克多表示，有些诧异。
那天顶星商人又说，他们俩是侵略寒幽星的最后两个人。
冰戎人希望他们能够在离开之后，告诉所有人，寒幽星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星球，这里的冰戎人是多么地不可战胜。
他们希望整个银河系，都能够传播着这样的声音。
这样，以后就没有人星际军阀，会来打这颗星球的主意了。
扎克和维克多互看了一眼，心中感觉到一阵酸楚和莫名的温暖。
战争就这样结束，他们也活了下来。
只是，他们要用一种失败者的，屈辱的方式，继续生存在这个陌生的宇宙之间。
波庞帝国覆灭了，当了几个世纪奴隶的西姆特人，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不错的建议。”天顶星商人笑着说道，“银河系在往一个十分有趣的方向发展。你们之后的生活，可能会变得不太一样。大规模的战争，可能不会发生了，但是会有很多琐碎的事情，需要一帮有能力的人去解决。”
他指的，就是赏金猎人公会。
扎克和维克多，乘坐着天顶星商人的飞船，离开了寒幽星。
在飞离这个星系之前，维克多提出，能不能往这个星系的恒星飞去。
他想好好地，晒一晒这个星系的太阳。
此时，塔库星的恒星也升了起来，暖暖的照在身上。
维克多讲完了一个不长的故事，摇了摇头。
肖克站在那里，竟然全部听完了。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肖克有些不理解，这个西姆特人，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
“200年战争结束之后，还有几百万西姆特人流落在银河系的每一个角落。”维克多站了起来，面对肖克说，“虽然战争结束了，但是我们的命运却并没有结束，我们还是这个银河系的边缘人。”
肖克淡淡地说道：“对于整个银河系来说，谁不是边缘人呢？”
“呵呵……”维克多冷笑一声，“你不一样，你是银河系最最知名的赏金猎人，你怎么是边缘人呢？”
肖克没有回应。
“你知道，几百年了，为什么西姆特人无论是在星际军阀时期，还是在新联邦时期，无论是战争时期，还是战后，都是一盘散沙，成为边缘人，成为奴隶吗？”
维克多带着一丝哀怨的音调，问着肖克。
“我怎么会知道？我也不感兴趣！”
肖克冷漠地回应着。
“因为，西姆特人在这几个世纪里面，都没有出现过一位真正有能力的领袖！那个人，应该将散落在银河系里的那些麻木的西姆特人，都团结起来，找到一颗适合生存的星球，在那里繁衍生息，重新让西姆特人的文明成为银河系的明珠！”
看着维克多竞选般的演讲，肖克有些莫名其妙。
他摆摆手，说道：“你的想法很好，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要走了！”
“混账！你还没有听明白吗？”维克多突然大叫了一声。
肖克抬起头，看着他，依旧冷漠地摇摇头。
“我要战胜你！战胜银河系最伟大的赏金猎人，这样能够为我带来前所未有的名声。有了一个名声，我就可以凝聚银河系里的西姆特人，让我的族群团结起来！”
“哦……”肖克这一次，算是听明白了。
这个西姆特人，为了成为族群的领袖，需要干一件大事，来积攒自己的名声。
所以，他将目标锁定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听明白了吗？”维克多又问了一遍。
肖克摊开双手，做出一副要战斗的姿势。
爆炎枪在他的腰间。
站在初升的太阳前面，就像是一个地球时代的西部牛仔。
“来吧，我们快一点。”肖克淡淡地说着。
“哈哈哈……好！我喜欢你的直接！”
维克多也摆出了把枪的姿势。
在他的腰间，有一把玄雷枪。
两个人，静静地对峙着，四周的空气，开始凝聚。
“砰”
突然一声枪声，从山丘上传来。
铃猛然地回头，看着远方。
“肖克……”她口中喃喃地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