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过年

    大年三十那天，雪刚开始还是下得不紧不慢的，可刚一过中午、飘飘洒洒的雪花却突然变大，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的下着，飞扬跋扈卷着，漫无目的的飘着，给桂村的山岭、房屋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正所谓瑞雪兆丰年，庄稼人都信这个，大过年的下这么大的雪，算是吉兆，让这过年的气氛，又浓厚了几分，在这漫天的风雪里贴上的春联和门神，映衬着这皑皑白雪，更显吉祥和喜庆。

    临近中午的时候，炮仗声就逐渐密了起来，从左一个右一个响着变成了左一串右一串。我在这零星的炮仗声中睡了一上午，听到这密集的炮仗声，我知道自己该起床了。

    在我起床的时候，奶奶把老娘叫了过去，一起准备祭祖的饭菜去了。而一年到头都换不上几次衣服的瘸腿老爹，竟也破天荒的脱下了他那穿得包了浆的破棉袄，换上了一件崭新的滑雪衫。在竹篮里装上了老妈准备好了的酒菜，自己则提前备好了香烛纸钱等，等我起来后去先祖坟前送年饭。

    我迎着风雪，跨上竹篮，往桂家祖坟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突然想起阎英来，便朝阎英坟前看去，我一看，就把我吓了一跳，那座孤坟前，却站着一个人，我历来不信鬼神，不管是鬼是神，我都是不怕的，更别提这大白天的了，我被吓的原因，是因为我没有想到，邱生的老爹，邱大军竟然来给阎英送年饭，这就有些非同寻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作为一个长辈，选择在这样一个时刻来送年饭，怎么看都是不合适的。所以我想了想，也没上前打招呼，就直接去了桂家祖坟，在老祖和祖母的坟前，把酒菜摆放好，把香点上，恭恭敬敬上完香，烧了纸，心里默念着祖宗保佑的吉祥话，最后把炮仗点了，直接下山。

    我下山的时候，又朝那所孤坟看了一眼，白雪覆盖的孤坟上，摆放着一个花圈，孤独而美艳。

    老叔今天也没有睡懒觉，早早的就起了床，自觉的把祖宗的牌位都擦拭了一遍，在堂屋的供桌前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我回家后，也换上了新衣服，把奶奶和老妈做好的饭菜，全部都端到供桌上。

    等饭菜上齐后，祭祖便开始了。

    爷爷奶奶站最前面。爷爷奶奶的身后，老爹老妈和老叔他站成一排，排在中间。

    我辈分最小，自然站在最后一排。

    等大家都站好后，爷爷便开口唱念道：恭迎列祖列宗！

    说完把香举过头顶，恭恭敬敬朝祖宗牌位鞠了一躬，把香插上，我们也跟着恭敬鞠躬。

    上完香，爷爷便拉着奶奶便，朝祖宗牌跪拜。老爹、老妈、老叔和我也一起磕头跪拜。

    磕完头，爷爷便朗声念道：我萧朝国后裔桂万雄，携妻杨福蓉，犬子桂头桂子，子媳杨莹莹，金孙桂小智，谨以五谷、五畜、五果、五菜，致祭于祖先。

    我桂氏先祖，治本于农，世居江西省吉安府庐陵县大桥头小桥尾之金竹林，后一世祖桂宝老大人随太祖皇帝调北征南，任征远将军，入黔后镇守于毕节卫城，后卫城城破，遂与水西土目安绍饶家族血脉融合，落籍于方大城白布河娃娃山，因梦见一牛二尾巴，遂隐去桂姓，改朱姓八代，九代还宗。

    我桂氏先祖，先垦娃娃山，后开野猪场，再买小田坝，又得跑马场，世守其土，无限荣光。

    斗转星移，世事沧桑，万雄我先失祖宗地，又献祖宗房，再交祖宗契，又毁祖宗廊，并为子孙计，乃智定中农，家道中落，人丁不旺，仅育二子，愧对祖宗。

    愿先祖佑我桂家儿郎，继先祖志向，弘先祖遗风，愿我儿桂头桂子，金孙桂小智大富大贵，大智大勇，大吉大利，儿孙满堂。

    唱念完，又行跪拜礼。跪拜结束，便开始祭拜各代祖宗。

    爷爷念道：万雄家族向桂宝老大人，桂安老大人，桂淮老大人，桂邵老大人，桂尚老大人，桂天老大人，桂大老大人，桂荣老大人，以及一众祖母敬酒，说着端起酒碗，在祖宗牌位撒了一线的白酒。

    随后，给奶奶一个菜盘，自己端了一个，又把剩下的分别给了老爹老娘，老叔和我，随后又念道：万雄携子孙供奉列祖列宗！

    供奉结束后，老叔把一挂炮仗，整个祭祖仪式就算是结束了。

    仪式结束后，我忍不住去了趟杨志秀家，看看她是不是一个人过年，果然，她的死鬼丈夫竟然大年夜都不在家，大过年的，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默默的帮她把对联和门神贴了，破天荒的和她对饮了三杯说：婶子，我要说的话都在酒里了。杨志秀的神情有些落寞，沉默了半晌，对我说道：小智，你给我唱首歌吧。

    我也不知道唱什么好，就唱了半首花灯调，就算是陪杨志秀过年了，我扯开嗓子唱道；四更里，天发白，笼内金鸡把翅拍，别恨金鸡叫得早，夫妻不睦有由来，舍不得来舍不得，宁舍家中一顿饭，不舍一双绣花鞋，要等夫妻长相会，要等明年二三月。

    杨志秀看了看我，眼里有一些泪光，低低的给我说了声：谢谢。

    晚上，我们这不算和睦的一家，吃了顿还算和睦的年夜饭，接下来就该发压岁钱了，让我没想到的是，爷爷破天荒的给了老爸老妈一个厚厚的大红包。并对老爹老那说，我平时不管你们，是为你们好，你们越是缺胳膊少腿，越是要学会自强自立，只有你们自己出息就，等到我哪一天没了，你们才能过得好。

    然后接着说道：你们盖房子很辛苦，我看在眼里，但你们靠自己盖上了，这就很好了，我老头子对你们，重开都只会锦上添花，而不会雪中送炭，所以我的红包迟到了，你们不要怪我才好！

    爷爷的这番话，竟然把我老爹忍不住的就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个孩子一样。

    轮到我老叔的时候，红包更厚了。然后又语重心长说，拿去娶媳妇，不够再来找我。

    最后又给了我一个小红包，一看就不会超过10块钱，让我拿去买糖吃，这番操作不仅我懵逼，连我那哭得稀里哗啦的爹都有些懵逼，望着爷爷已经远去的背影，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