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要挣钱！
苍茫茫的原野上，几道炊烟在错落的几户人家烟囱上袅袅飘散。
这里是王家村，一个离李家村不远的小山村。寺庙里，一个年轻人正在虔诚跪拜。
这寺庙的香火很旺，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求平安的，求姻缘的，求功名的，各自在主管自己这项业务的祖师、菩萨面前顶礼膜拜。
眼前这尊雕像，左右各站一名童子，他则头戴珠冠，眉目庄严，面容慈悲。
正是一尊最受勤劳朴实的中国人民喜爱的财神爷。
他的脚下，年轻人正五体投地，哐哐磕头。
“财神爷保佑我，今年一定要发大财。定个小目标，今年先挣三万块。给我外边拉的饥荒还上，给家里把房子修上，给我自己买一辆五菱宏光，出去跑跑快递送送外卖……”
年轻人嘴里念念有词，双眼紧闭，满脑袋都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财神爷美目微垂，不语一言。
跪拜完毕，年轻人站起身，抖抖身上的灰尘。
年轻人名叫王金财，村里的人们都管他叫王大明白。
王大明白今年22岁。
小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烧坏了他的脑子。但是又没有完全烧坏。他有时候表现出超出常人的智慧，有时候又比三岁小孩智商还低。
基本上他时而什么都明白，时而什么都不明白。说白了，他是个间歇性的傻子。
王大明白没什么别的梦想，他只想挣钱。
小时候为了给他治病，家里就欠下了饥荒。虽然把他的一条小命救回来了，但就算爸妈在外头拼命打工，饥荒到现在也没还完。
王大明白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陷入了自己飘飘荡荡的沉思。
他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要拜财神爷。希望财神爷能眷顾自己，让自己赶紧翻身挣大钱。
至于自己的努力，也是非常实打实。在他明白的时候，他知道事在人为，一味靠上天、等神仙显灵，是不现实的。
这些年凭借一腔热血，他在各行各业里都勇于尝试。
他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有需求的地方就有市场，有市场的地方就有钱。
最开始，他大胆进军了餐饮业。
购买了一辆二手小电动推车，开始了自己的摆摊之路。
在县城繁华的闹市口，他驻足而立。
这里人来人往，每一个行人都是行走的人民币。
抓住行人的钱，先抓住他们的胃。
抹油，打鸡蛋，切香肠，他熟练地摊好一个煎饼果子。
他的小摊卖羊肉串烧烤炸串烤肠茶蛋煎饼果子手抓饼烤冷面烤苞米肉蛋堡臭豆腐小馄饨肉夹馍，主打一个品类丰富多姿多彩。
但是在他脑子不明白的时候，很可能出现顾客让他给做一个烤冷面，结果他递给那人三串烤腰子。顾客虽然懵了但是想想烤腰子比老冷面贵，于是也就欣欣然接过走了。
于是他干脆改成“我做啥你吃啥”的经营模式。可能是餐饮界最早拆盲盒模式。
葱花香菜在指尖轻轻洒落，香味瞬间被激发出来。
但是还有别的问题。他想挣钱，但钱并不那么好挣。
推车几次三番被城管没收，三五不时就出来各种大哥大来收保护费。不交保护费就会挨打。别的小摊也雨后春笋一般涌入进来。小小的借口已经快摆不开。
卖大油边的，卖糖葫芦的，卖唐人面人的，卖糖炒栗子的。王大明白顶着鼻青脸肿的脸，一边摊鸡蛋一边郁闷。竞争太激烈的。自己的品类丰富，但是这些专注于赛道细分的人很快分流了大部分客源。
他含泪收起了小推车。开始二次创业。
他尝试起了家政行业。
给人打扫卫生，应该不会有多难。
半个月的培训之后，他已经能熟练地悬吊在窗户外边飞檐走壁地擦玻璃。
那天他来到县城最有钱的一户人家，牛大财主家里。
牛大财主祖上就是财主，如今已经是财三代。
王大明白一进牛大财主的家门就惊呆了。
这哪里是金碧辉煌可以形容，说光辉灿烂也不夸张。
地板都是镶金的，墙上都是嵌玉的。
五根汉白玉大柱子，支撑着蜿蜒的长廊，牛大财主的夫人每天要走二百米，才能进到牛大财主家的卧房。
客厅里摆放着大鹏展翅，通体都是翠绿透明的和田玉。
窗前悬挂着天鹅绒质地的窗帘，墙壁上挂着奢华的土耳其地毯。
牛大财主把一个乡村有钱人对“我很有钱”的身份展示具体到了每一个角落。豪奢之气让他每年都制霸当地的乡村福布斯。
王大明白就是在这一刻，真正燃烧起对金钱的渴望。
以前他只知道有钱真好，却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有钱，他对金钱的想象只能停留在数字阶段，他听说过几千万和“一个亿的小目标”，但却没有具体的感知。当他看到土豪的牛大财主，他开窍了。他对财富充满渴求的dna动了。
在擦抹桌椅时他格外卖力，希望能给牛大财主留下个好印象，然后一个用力把牛大财主的老挝白金描边马上有对象手绘彩雕给干碎了。价值十万。
为了逃避牛大财主他连夜跑出了县城。
隐姓埋名在黑煤窑打工三年才把钱还上。
随着计算机的普及，他还涉足了互联网产业。
“老师，这个b to 鸡是什么玩意啊？”
“你是想问b to c吧，老师给你详细讲讲。”
他报名了网上99的课程，勇敢地当起了第一波韭菜。
从b to 鸡到区块链，从私人订制到异业融合，他知道的新名词越来越多，花出去学费也越来越如行云流水。由于他时明白时不明白，所以除了蹭蹭上涨的学费，在风起云涌瞬息万变的互联网行业里，他已经没赚到什么钱。
家徒四壁的地下室里，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他屡屡问天问地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赚到钱。
清冷的月光洒下一片银晖，乌鸦呼啦啦的往南飞去。
他顿足捶胸仰天大吼：
“我要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