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山的那边
苏朗低头看了眼时间，十点零五分。
继而，苏朗又看了眼辐射监测仪，上面显示的数字是183毫西弗。
对比山外，这里的辐射数值已经很低了，但依然谈不上宜居。
也是，如果地面有宜居的地方，人们也不需要大张旗鼓地修建地下避难所进行迁移了。
苏朗数了数，这边一共有十八个房子，完全是木质结构，这房子修的，怎么说呢？基本可以说是粗制滥造，能不能遮风避雨不一定，但也勉强算是能让人有个容身之所。
说这里是村落其实有点不太准确，房子又少，距离又远。
按照苏朗的想法，能到这里的人应该算不上很多，他们应该更团结才是，可看眼前的情景，苏朗推翻了心中的猜测。
在距离第一栋房子三十米的地方，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赵乾：“队长，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赵坤：“十点多还没起床……也合理，睡个懒觉嘛，反正他们又没有班要上。”
苏朗非常想晃一晃赵坤的脑瓜子，听听会不会传出来水声。
反倒是高冰提供了一个关键因素：“我看过天气预报，这里一天前下过雨。”
苏朗点点头，怪不得脚印能留下来。
赵坤：“你还看天气预报？”
赵乾：“现在还有人看天气预报？”
不怪兄弟俩惊讶，实在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大家都生活在地下避难所，地面天气跟他们的关系不大，起初还有些恋旧的，舍不得那片土地，可十几年过去了，恋旧的人越来越少，反而是适应地下避难所生活的人越来越多，据传今年年底，避难所就会撤销天气预报相关部门，不再进行对外天气播报。
高冰看赵乾和赵坤的反应就知道是他们误会了，开口解释道：“我平常也不看，但这次是出任务，我想着会有影响，所以才关注。”
简单的一句话，让三个大男人瞬间无地自容。
按照划分，他们才是队伍里的战斗人员，高冰只是一个医生，负责医疗保障，可对比下来，高冰竟然比他们还要专业一些。
似乎是察觉到了三人的尴尬，高冰看了一眼苏朗：“这不是我第一次出任务，出任务前要看天气预报这一点还是张承安告诉我的，”
“张承安？”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苏朗微微一愣。
高冰点点头：“嗯，他跟樊玥也是多年的好朋友，合作了很久，也是我之前的队长。”
这一点，樊玥倒是没跟苏朗提起过。如此想来，当初张承安牺牲，恐怕对樊玥的影响也不小。
赵乾有些疑惑：“队长？你不是医疗所的医生吗？”
“不完全算是。”高冰看向赵乾，“我虽然在医疗所挂职，但基本不会出诊，只负责出任务的战斗小队人员的医疗保障。”
苏朗就说，昨天他去医疗所做检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看见受伤的战士们，比如罗恩和顾峥铭。
这么说来，自己做的是普通体检，负责的是医疗所的医生，他们做的是战后伤势处理，负责的是高冰。
估计不仅仅是医生不同，他们应该还有专门的医疗处置室。
听高冰说了这些，苏朗愈发觉得带高冰出来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策。
就像高冰自己说的，她不会是拖累，而且从她的表现来看，她还是助力。
女士已经如此优秀了，赵乾和赵坤也变得沉稳起来。
赵乾开口问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队长，你对他们了解比较多，我想知道他们手里会不会有枪？”
苏朗思考了片刻，回答道：“这些人都是被救出来的，可逃生的路上也一定并不是安全无虞的。因此他们身上应该有防身的器具，至于是冷兵器还是热武器，那就不敢确定了。”
苏朗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了其他人，大家的表情都跟着凝重起来。
只是很快苏朗又神色坚决地说道：“不对！他们手里没有枪，我可以保证！”
“这么确定？”高冰质疑道。
“对，我确定！”苏朗点点头。
这个信息非常重要，但其他几个人此刻都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苏朗仅仅是思考了片刻，又改口说他们的手里一定没有枪？
毕竟冷兵器和热武器之间的差距非常大，如果这些人手中有枪，他们现在已经进入对方的射程范围内了，生命安全无法保障，如果没有枪，局面对他们肯定更加有利。
苏朗此刻却神色轻松地笑了起来：“你们忘记了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三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反应过来苏朗是什么意思。
随后苏朗索性把话敞开了说：“我们脚下是华国的土地，在这里枪支是被严格管制的。即便有人给他们一些防身的东西，也绝对不会是热武器，不然就是在给他们找麻烦。”
要知道，对于他们而言，想要活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隐姓埋名。
听到苏朗的分析，其他几个人也顿时反应了过来，跟着放心不少。
四个人继续前进，高度警戒。
果然，在他们距离第一个房屋只有不到十米远的时候，突然之间房门大开，冲出来一个男人直奔着队伍最前方的赵乾而去。
寒光一闪，苏朗顿时大喊一声：“他手里有刀！”
好在赵乾虽然有时候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但是动作格外迅捷。
赵乾先是一侧身，闪避开对方手中的凶器，然后身体下压，一个扫堂腿过去，将对方绊倒在地，紧接着趁对方身体不平衡时，拽住对方的胳膊，直接将对方双手禁锢在背后，压在地上。
赵乾这一套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等到其他几个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被赵乾面朝下控制住了。
可还不等苏朗松一口气，就听到通讯线路里传来高冰的提醒：“队长，你看周围。”
苏朗刚才全然被赵乾这边的情况吸引了注意力，现在他在抬头望向四周才发现，有不少人从那些屋里走出来。
他们全都神色戒备地望向自己这一行人，手中握着的武器大多是像刚才那个攻击者拿的匕首一类。
很明显，对于他们来说，苏朗这些人就是不速之客。
“我先去沟通。”苏朗开口说道，“尽量不要产生武力冲突，我不希望身边再有人损伤了。”
苏朗既然是队长，就要担负起队长的责任。
他上前一步，对着那边的人说道：“我叫苏朗，我认识你们之前的实验员，那些放你们出来的实验员。”
苏朗说这些，也无非是想证明自己没有敌意，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跟帮他们的人站在一边的。
听到苏朗的话，那些人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苏朗没猜错的话，他们现在还没有攻击，完全是因为自己这边的人手里有枪。如果不是因为忌惮自己手里的枪，苏朗毫不怀疑他们已经冲上来把自己撕碎了。
“谷青言和郑远。”苏朗再次提起这两个名字，“我认识他们，和他们是好朋友。”
这回苏朗具体到人名上，他相信，这群人里一定有谷青言和郑远负责的实验体。尤其是谷青言，是他策划了这一切，他完全可以说是这群人的救命恩人。
可出乎苏朗预料的是，即便听到了这两个名字，他们还是仇视着自己，仿佛自己是来破坏他们的生活，要他们命的一样。
此刻即便苏朗不愿意承认，他也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言语说服是没有用的。
可苏朗这次来找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指认key集团的罪证，一旦双方发生武力冲突，关系必然会僵化，再想让他们指证，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队伍里的其他几个人也发现苏朗这边沟通遇到了困难，他们需要思考的比苏朗简单得多，因为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保护苏朗安全，配合苏朗工作。
“要动手吗？”赵坤靠近苏朗身边，做好了随时开枪的准备。
就在苏朗犹豫该如何做的时候，一个男人站了出来。
“我认识他，他是谷先生身边的人。”
“只是我没想到，二十六年过去了，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变。”
苏朗猛然抬头望去，端详着说话的人。
可他的确没有什么印象，听对方的意思，他应该是跟自己有过接触的，不然也不至于时隔二十六年还能认出自己……
苏朗：“你是谁？”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
“二十六年前，一个九岁的小男孩被打得头破血流，而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手中拿着石块，石块上还沾着血迹。”
“这个中年男人是小男孩的舅舅，他们因为插队问题引发冲突，而且想插队的并不是小男孩，而是这个中年男人。”
“他插队，想要站在小男孩前面，小男孩不愿意，两方就起了冲突。”
“在绝对的身高体重优势下，小男孩毫无胜算，最后可以说是惨败。”
“可小男孩不打算相让，因为他们在争的，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万一就招到他那个位置停了呢？差一个位置，少一个机会，人生的境遇很有可能会大不相同。”
“你为那个小男孩处理了伤口，仔细包扎，小男孩也忍着疼，一声没喊。”
“因为在小男孩看来，你是从那个神秘房间里出来的人，是在考验他，他想要证明，他能承受得了痛苦，他很坚强。”
“所以，拜托你了，选择我吧！小男孩祈求你。”
“你跟小男孩说，这个实验不会成功，辐射非常可怕，被选中的人很有可能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后在痛苦中终结自己的生命，你问小男孩还想要进去吗？”
“他非但格外坚持，还把你的劝阻当成了恶意的阻挠。”
“你还在劝说，说他的身体机能各方面都没有发育完全，这很有可能影响他的未来。”
“结果他彻底恼了你，认为你是故意的，甚至怀疑你是他的竞争者，把你当成了假想敌……”
听到这里，苏朗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这个小男孩是劳伦斯找来的实验体，自己当时的确是好心，可最后也被证明，那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那你知道最后这个小男孩被分给谁了吗？”苏朗忍不住问道，“郑远？”
对方摇了摇头：“他不是被分配的，他是被人要过去的。”
“要过去？”苏朗没听明白。
“对，有个权力很大的实验员点名要他做实验体。”对方回答道。
苏朗隐隐觉得，对方说的是谷青言，可他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如果是谷青言的话，是不是就代表那个小男孩活下来了？
如果他活下来了，跟面前这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你就是那个小男孩？”苏朗猜测道。
“对，我叫奥古斯汀。我就是那个小男孩，那个被谷青言要去的实验体。”奥古斯汀爽快承认，目光直视着苏朗。
苏朗点点头，语气有些欣慰：“这么说来，你也很幸运，谷青言反对人体实验，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打了我一顿。”奥古斯汀笑了。
“什么玩意？”苏朗的语气都升了好几个调。
“他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长树枝，把我关在实验室里，用树枝抽我的屁股。”奥古斯汀描述得非常详细，“那个实验室隔音效果很好，我喊得很大声，又哭又闹，但外面的人都听不见，没人来救我。”
苏朗迷茫了，谷青言在干嘛？发疯吗？
没事打人家小孩干嘛？这行为……也不像是跟实验有关啊。
相处这么久，苏朗硬是没看出来，谷青言还是这种人。
“他虐待你了？”苏朗问得十分直白，在他看来，这就是虐待。
可奥古斯汀却摇了摇头：“没有，他是在报仇。”
“报仇？”苏朗更不理解了。
奥古斯汀笑意更浓：“对，报我不识好歹的仇，报我欺负他朋友的仇。”
听到这里，苏朗恍然大悟。
很好，这是谷青言能做出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