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纳维斯庄园（6）
宋婺一打开门，一眼就看见了余江舟近乎热泪盈眶的脸。
宋婺被他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余江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哽咽：“我差点死了。”
说着卷起衣摆，肋骨最末端的位置青紫了一大片，看起来瘆人非常。
这是昨晚上在花房的椅子上磕出来的。
余江舟语句不太流畅，甚至有点颠三倒四的叙述了一遍昨天晚上被追的跳楼的前因后果。
宋婺温和的搂住他的肩膀拍了拍背：“你已经很厉害了。”
“我遇见的极大多数人在噩梦游戏里精神崩溃、大哭大叫，只有很少的人能够稳定情绪。”
宋婺的眼神里带着毫不犹豫的肯定和鼓励：“你真的已经很厉害了。”
“甚至第一个梦的时候，你全程都很平静不是吗？在这里你也没有过度依赖我，直到现在才只是有点情绪不稳定。”
余江舟本来也只是劫后余生的后怕，被夸的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有点刻意的岔开了话题：“我找到了子爵的日记本。”
黑色的小牛皮笔记本上还带着些微的体温，本子表皮已经被它的原主人摩挲的光滑细腻，泛着温润的光泽感。
笔记本的半本都写着一些琐碎的庄园开支记录，偶尔夹杂了子爵的风流韵事。
像什么不正经剧院露出半拉胸脯的女演员、笑起来牙齿整洁结实的像是能咬碎花岗岩的旅馆女仆、有蓝宝石一样迷人眼睛的采花女等等等等 。
除去庄园的经济开支和收入，剩下的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女性。
性格、外貌甚至是种族都不相同。
其中最多的就是自己庄园的女仆。
除去最开始的第一页表达对雕像的和庄园的满意，还写了一首语句不通畅的诗歌外，大半篇都在写各式各样让他垂涎的女性。
直到翻页翻的快见了底，才在本子的最后找到了那么几句可怜兮兮的线索。
“我的妻子最近焕发出了令人神往的风采，我可能有一点喜爱她了。”
“她的头发是怎样从干枯的模样变得如此富有光泽，像是上好的里昂丝绸一样顺滑。”
“我从未发现她的眼睛像是这样的令人着迷…”
短短的几句话，子爵的迷恋像是昙花一现，对子爵夫人的喜爱更像是对小猫小狗的喜爱，浅薄的近乎于无。
很快，子爵的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其他漂亮年轻的小女仆身上。
最后一张纸上，子爵的笔迹从齐整变得越来越凌乱，最后一句笔触凌乱的话是：“她就在门外，她要带走我了。”
这篇日记出乎意料的长，有别于其他寥寥几笔的日记，他的语句里充斥着不解与惊慌。
不断的出现着大量重复的句子，看得出来他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
宋婺蹙眉将其中一页的几句话连起来，指尖点了点纸张，发出一点书页的脆响：“从这里，子爵对子爵夫人的外貌描写逐步增多。”
“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指尖落在其中一个形容词上：“他开始描述的是【干瘪的】，据我所知，根据正常的人类身材是无法达到子爵后来描述的这种视觉效果的。”
“除非，”宋婺的指尖从前一个形容词滑到后一堆形容词上：“他夸大了视觉效果，或者说，她用了非正常的手段。”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神中看出了了然的神色。
“那个雕像的天秤。”余江舟率先开口：“天秤两端要平衡，那她一定给出了等价的物品。”
“是子爵本人吗？”余江舟想起了自己落入雕像手中的胸针，恰当的将自己的想法填进了这个空隙。
“不一定。”宋婺的手指又弹了弹背后一层厚重的书页：“这里这些庄园的女仆，和大家谈论失踪的女仆，或许是同一批人。”
余江舟突然想起了在花房里曾经和女孩子短暂的谈话。
事情像是一条由高到低的河流，合理的流过所有线索，将事情完整的串联了起来。
“被做成交易的，是那些女孩子。”
事情已经到了子爵夫人无法掌控的时候，子爵露出了自己假面底下的脸。
频繁的约见歌剧演员、旅馆少女，后来愈演愈烈，居然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庄园里的女仆身上。
子爵夫人不愿意接受丈夫的不忠，终于在雕像的建议下接受了这场充满血腥味的交易。
她认为是自己不够年轻美丽，所以留不住丈夫的心。
但是交易得来的美貌并不能长久的留住她的丈夫。
很快，他的目光又开始游移。
子爵夫人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来源从来不是层出不穷的少女，而是自己的丈夫。
她再一次做出交易，将丈夫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但是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子爵可能遭遇了死亡，她再次交易将子爵复生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一个怪物。”宋婺补充道。
就是在走廊上遇到的那个类似七鳃鳗的蜘蛛人怪物。
“或许那个节点和希罗有关系。”
“那个子爵夫人的小女儿？”
“是。”花房里科迪娜隐晦的提起过的话浮现在耳边：“她的姐姐向我抱怨过，她的妹妹和母亲都【变了】。”
“这个【变】现在看来不只是精神层面的，而是物理层面的。”
仆人的敲门声又响起来，男仆刻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该用午餐了，先生。”
“所以是直接错过早餐了吗？”
宋婺点点头：“你回来的晚了，仆人已经上来请过一次了，我替你拒绝了。”
这次总不好再拒绝。
余江舟从门内自带的衣柜里找出了一套体面的衣服，将自己被怪物抓裂的裤管和在泥巴地上弄得脏兮兮的外套换掉，勉强弄成体体面面的模样。
依旧是仆人在前引路，今天的子爵夫人看起来有点委顿，依旧是深红的裙裾，只不过领口绣着一片漂亮的玫瑰。
她的恶意比昨天更加显眼而不加掩饰，漂亮的红色指甲搭在瓷白的餐具上：“要举办授爵仪式了，我亲爱的侄子。我已经为你约好了时间，就在明天。”
余江舟怔愣了一瞬：“但我还没见过叔…”
子爵夫人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的话：“他的病不能被人打扰，我想你也不想染上这种可怕的急病。”
她突然恶意满满的笑了笑：“毕竟，这病可是会死人的。”
余江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子爵夫人摇着不分四季都握在手中的羽毛扇，高傲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最近庄园进了小偷，总是想要偷走一点什么，我要处理这些事情，请见谅。”
深红的裙裾又摇曳着从他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