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科目三
李兰珠回来的时候，神经病刚在房间布置好了一切。
“你那个朋友呢？”
“哪个？”
“ktv的那个——你送外卖时我看到了他在你旁边……”
“哦，他不是送外卖的。”
“他是做什么的……”
“哦，烧砖的……”
李兰珠叮嘱：“跟你那朋友说说，让他提高警惕，我今天看到了个新闻，说江城查了一个黑砖窑，黑窑主居然找了流浪汉、傻子之类的去给他干活，干最重最苦的活，只给人家吃饭，吃的还不好……”
“哦。”
“你那朋友看起来邪邪的——交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千万不能交酒肉朋友，知道你送外卖每天能遇到很多人，但鱼龙混杂，啥人都有，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善良这么淳朴这么……呃……”李兰珠自己都有些不太好意思夸自己了。
“嗯。”
“你可以介绍他一起送外卖，总比烧砖好一点吧。”李兰珠说道。
神经病笑了，摇头，说：“跟他说了，他，不太感兴趣。不过，他也不干烧砖了，改行了。”
“改行干什么？跑滴滴？”
“他恐怕没驾照。也没车。”
“干装修，装空调？”
“他应该也不会干这些。管他呢！”
睡下后，神经病在黑暗中说：“钱快可以提了吧？”
“嗯嗯……”李兰珠的鼾声起来了。
黑暗中，神经病却夜不能寐，眼睛亮晶晶的，在思索自己来时的路。
梅期的妹妹美莎，身材曼妙，一张精致的脸——虽然他想不起来，但知道她五官无可挑剔。她拥有着迷人的气质，一颦一笑都散发着女性的柔美。他却被发射到了这里，旁边一个胖女孩呼噜呼噜地打鼾，可闭上眼睛，打鼾女孩的眉眼那么清晰……
………………
………………
李兰珠又考了科目三。这个科目往往要刷掉一批人的，李兰珠深吸一口气，不断地告诉自己能行。但越到跟前越紧张，快要轮到自己时，“兰珠！”有人叫她。
她一看，神经病居然来了。
“来看我考试？”
“送餐！”神经病扬了扬手里的外卖。
“哦，那你快去吧。”
神经病来了，她的心反倒安定了许多。
上路了，没想到，神经病站在了路边，估计是送完餐了没走。
李兰珠所在的考场路段，其实非常不好，看似也是比较偏僻的路段，但每天都有大货车经过，因为附近有几个工厂，这些大货车是给这些工厂送货的，但送货的时间并不统一，学员们正在路考时，如果遇到大货车，基本上每个人都心态崩了。几乎所有在这里挂掉的原因就是遇见了大货车，谁碰见谁挂，碰不到了就幸运，比较容易过，所以这个考点的通过率居然跟其他考点差不多。
李兰珠祈祷自己别遇见大货车。
但她的运气向来很差。
其实她考试的时间段是中午12点半，这个时候往往是司机们吃饭的时候，给工厂送货又不是什么急活，司机们从来都会按点吃饭，不会急赶着送，送到工厂里，这时候管仓库的人也在吃饭呢。但今天偏偏大货车送货了。
而且不止一辆。
三辆超长大货车，疾风一般开来。
李兰珠已经在考试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科目三的各种操作都要考，挂挡，直行……
在直行时，她没把握好，按照规定方向盘是不能动的。
但大货车直戳戳地跑来了，不动就撞。
在一旁的考官脚踩在刹车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李兰珠没有做任何动作。
她一切都在恍惚中。
就听到考官说“靠边停车”时，她才反应过来，立即靠边停车。
心情无比沮丧。
考官说：“100分。通过。”
李兰珠惊了。
考官看着她：“还不下车？”
李兰珠一阵狂喜。
她通过后视镜看了看没人时，才打开车门下车。很多人明明考过了，过于高兴，下车时不看后方是否来人，猛然推开门，结果有人骑电动车一下子撞上了，分数一下子归零了……
李兰珠在狂喜之下还能记住这个安全操作，说明她的心理素质的确比之前强了。
但就是刚才自己怎么就通过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申总来电话，问她考完了没有。考完的话立即回公司，下午要去见客户。
李兰珠立即回去了。
打了个的，在回去的路上，李兰珠看到神经病骑着共享单车，在烈日炎炎下奋力地蹬着。
这段路都是高坡，骑起来很费劲，神经病很辛苦。
李兰珠心里很难过。自己打的，舒舒服服的，神经病却那么辛苦，汗流浃背，恍若《骆驼祥子》中的祥子。
一路悲伤到公司。
………………
………………
到了公司，申总还在打电话。李兰珠瞄到策划部的张欢去接咖啡，然后她就鬼鬼祟祟地接近她，“欢姐……”
张欢吓了一跳，看到是李兰珠，便没好气地说：“怎么了，有事？”
“听说你老公是做电动车生意的……”
“是哦！”
“我想买个电动车……通过你老公买的话，能否优惠一点……”李兰珠满脸堆笑。
“好啊，我打电话问一下，你要什么价位的……电动车也分很多种的，有一般通勤的，有买菜用的，还有专门送外卖的……”
“要电瓶好能远距离的，其实就是要送外卖的那种……我一个表弟，做外卖，他要买一辆……”
张欢答应了。她立即给老公打了电话，说送外卖的电动车都得是大电瓶，电动车贵就贵在电瓶上了，大电瓶的电动车价格最便宜也都在四千以上……
张欢报了价，四千块钱——她说老公按进货价不赚一分钱。
李兰珠很感谢。
但她算了算日子，不知道是否找孙泰来打听一下几号发工资。如果是每月15号的话，那还要等很久。
跟着申总下了楼，申总开车，问了李兰珠驾照的事儿。李兰珠说了科三已经过了，科四很好考，应该很顺利就可以拿到驾照。
申总点头。
她忽然问：“跟张欢说什么呢？”
李兰珠支支吾吾：“去倒咖啡时遇着了……就打了个招呼……”
“你不是不喜欢喝咖啡么？”
“嗯嗯……我其实是想找她咨询一下电动车的事儿，她老公做电动车生意……”
“哦，我说呢……”申总笑了起来，“从姚寨到公司是挺远的，骑电动车挺方便。”
“我一个表弟从农村过来，要送外卖，他也没什么钱，就想买个便宜点儿的电动车，所以我见问了问张欢，她说按最优惠的价格给我，四千块钱……”
“你站在孙泰来办公室门口，是要问他发工资的事儿么？”
“啊？！”李兰珠吓了一跳，申总到底多少双眼睛啊，太厉害了吧。
“我……我知道是每个月15号发，但我看表弟太辛苦了，就想赶紧给他买了，好让他工作，见想问问孙主任能否提前预支工资……”
“咳，别问了。”申总说，“从来没发生过预支工资的事儿。”
“哦，好的。”
到了地方，锁了车，申总套出手机，转给李兰珠一万块钱，“我借给你一万块钱。”
“申总……这怎么好意思……”
“谁不是从穷学生来的？只不过，你比我那时候还穷，呵呵。”申总笑了起来。
李兰珠的穷，公司所有人都知道。
因为大家都吐槽外卖难吃时，就她一个人啧啧地称赞，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外卖。
期初大家以为她是装的。
但吃了一个月还香喷喷的，确实是喜欢啊。
然后大家知道了她住姚寨，姚寨到这里有公交车，但她每天走路上下班。
孙欢还问她是不是为了锻炼身体，她很直接地回答“省钱！”
她的所有行为，都是“省钱”为出发点。
穿的衣服，大家大眼一看都知道是地摊廉价货。有一天中午她吃过午饭下去了一趟，上来时喜滋滋的，手里拎着一件t恤，说散步时遇见一个地摊，99元的t恤，她赶紧买了一件。
99元的衣服，能穿么？
她很理直气壮地说：“我身上的裙子199呢，鞋子299……”
好嘛，估计内裤也超不过20，全身上下不超过一百块。
别说申总了，张欢一个包包也是一万块以上的。
策划部新来不久的陈瑶，刚上班不久就买了一辆车，虽然也就十万块，虽然买车钱基本上都是父母拿的，但比起李兰珠来，那简直天上云端了。
虽然李兰珠穷，但申总罩着她，申总又和老板是特殊关系，所以，倒是没有人敢正面欺负李兰珠。
李兰珠立即把钱转给了张欢。
张欢回消息说，她让老公把电动车送到公司来，如果李兰珠下班时还没回来的话，车钥匙她会放到了李兰珠办公桌上。
在广告公司，申总和她一起审验广告样片。
她对广告公司找的模特不满意，提意见时，她说：“这模特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广告公司说：“这是中国风……很流行的……”
“看着跟唐氏综合征似的，这算什么中国风？”李兰珠反驳。
对方甩过来几本厚厚的英文时尚杂志：“你们看看，这是欧美顶级的时尚杂志，能上这类杂志的都是顶级男模，这种形象的最时尚……”
李兰珠和申总一起翻杂志，她反驳说：“眯眯眼不代表中国审美，不要用欧美看亚洲人的目光来做审美标准选择，我们的客户不是高高在上的欧美客户，我们要阳光的健康的中国男性形象！”
对方对接的经理打哈哈说：“临时找恐怕不太好找啊，再说，你们要什么样的，总得给个标准吧，不能从大街上随便拽一个就是吧……”
李兰珠想起了神经病。
她立即打电话：“小神，快来，地址我发给你。”
不一会儿，神经病就来了。
对方吃惊了：“送外卖的……”
李兰珠说：“小神，你换上衣服，让他们看看……”
在大家的瞩目下，甚至是对方鄙夷的眼神中，神经病换了衣服，站在镜头前，大家惊了。
中国版的“大卫”。
李兰珠说：“这种总比那些病态的好吧……这个做模板，找这样的不行么？”
“这个……”对方支支吾吾。
“找什么找，见他了。”申总拍板，“他送一天外卖多少钱？我们按十倍的价格雇他，恐怕比专业模特便宜多了！”
“拍摄期两千块钱一天，后面如果有易拉宝等平面广告另外给你酬劳，行不？你不说话就等于同意。”李兰珠说道。
神经病一听拍广告，有些犹豫——但他哪里做得了主，李兰珠已经替他签了协议了。
解决了这件事，回去的路上，申总问：“这就是你那个农村表弟？”
李兰珠点头说：“是啊。”
“瞧气质很不农村啊。”
“城乡结合部！带点儿城市味。”
申总摇头：“可我觉得，他骨子里透着股贵气呢！”
李兰珠骑着新电动车回了姚寨——嘿，骑电动车下班就是比走路省劲。
神经病回来了。她得意地把电动车钥匙往神经病手里一拍，“以后你也是有车的人了！”